梁可风看了眼手表,六点半。
她换了衣服,简单洗漱,去一楼厨房看看早餐做好没。
厨房门口的竹篓里放着曼姐刚蒸好的钵仔糕,好婶在做炒面,她看见梁可风进来,忙笑道:“阿风,早晨啊!炒面快好了,你可以先喝点粥。”
“好婶早晨!”梁可风拿出一百元,递过去:“这是我和我哥这个月的伙食费,我们手头不宽裕,我先给一百,等我找到工作,我再给你另外的八十。”
“哎呀,不着急的。”好婶嘴上是说不着急,但已经伸手接过了一百元,“你哥起来了吗?”
“起来了。我哥吃完早饭要去亲戚家一趟。”
“炒面马上好。”好婶翻炒着炒面,问她:“你也去亲戚家吗?”
梁可风走向碗柜:“我不去。我想在城内逛一逛,看看有哪些地方招工的。”
好婶劝她:“你一个女孩子就在楼下逛逛好了,不熟悉的小巷别去转。”
“放心,我也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梁可风并不打算隐瞒自己有武功底子,有些事瞒不住,也不用瞒。
好婶不相信她的花拳绣腿能有多厉害,“不一样,现在城寨有很多瘾君子,抽多了大烟,就乱来的。女孩子你就算再厉害也打不过男的。”
梁可风拿了几个饭碗出来去冲洗:“不是说,城内禁毒品的吗?”
“规矩是这么定的。但现在没人管,你不知道,那些人啊,都偷偷的搞,特别是北区的肥强,听说还在地下搭了棚仔,专门招待外面的人进来吸毒。收我们这些卫生费人头费能有多少钱?搞毒品利润大,那些坐馆不搞,底下的人,都偷偷的搞。就昨天那个阿旦……”
好婶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公开说这些,传出去也不好,她话锋一转,“总之,你一个女孩子出去,小心点为妙。帮我把水池边的大铁盘拿来。”
梁可风把大铁盘递给好婶,“旦哥他搞毒品应该赚挺多的吧?”
好婶邈嘴:“肯定赚不少,你没看他脖子上那条金链子,比我拇指还粗。”
梁可风假装担心道:“我看威哥跟旦哥好像关系挺好,他不会也那个吧?”
好婶笑着安慰她:“猪头威哪有这个胆,六婆管得很严的。你放心,我们这北角楼,没有人吸毒,更不可能有人卖白粉,大家都是本本分分的人。”
曼姐也笑着宽慰她:“我们中心区的人最老实了。”
说完她提起一篓的钵仔糕出去了。
铁盘装好炒面,梁可风给早起的人都盛了白粥。
好婶提醒:“不用装阿曼母女俩的白粥,阿曼每天都是单独加肉或者干瑶柱熬粥做早餐,我们这里吃最好的就是她们家了。”
梁可风诧异:“曼姐这么有钱。”
好婶放低了声音:“她先头老公每个月给的赡养费多。”
言下之意,阿曼是离婚了没地方去,才带着女儿住到这里的。
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床,早餐除了他们兄妹,就六婆、剃头佬和好叔好婶夫妇。
剃头佬嘀嘀咕咕抱怨:“不知道谁偷了我一包刀片,怎么找都没影。”
好叔:“刀片那么便宜,谁要你的。估计是你出去给人剃头,掉在外面了。”
程咬金岔开话题:“剃头叔,我头发有些长,晚点你帮我修剪一下吧。”
“没问题,我上午不出摊。现在过年剃头的人少。”
梁可风给刚落座的六婆端来一碗粥:“六婆吃早餐。”
六婆夸赞道:“阿风真是乖。”
关键时刻下手比谁都狠的梁可风现在主打一个人见人爱、乖巧懂事。
好婶也夸:“我家阿欢有阿风一半那么懂事就好了。你看七点了,还不肯起床。”
“难得寒假,你就让她睡个懒觉吧。”好叔是个好父亲。
“都被你宠坏了。”
六婆满头银发,她喝了口粥,笑眯眯看看梁可风,又看看程咬金:“我看你们俩的面相,一点都不像兄妹。”
程咬金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地道:“我像我爸,她像她妈……”
说着发现不对,马上纠正:“她像我妈……”
梁可风忍不住笑了:“我们小的时候挺像的,长大反而不像了。”
好婶笑道:“女大十八变嘛。”
六婆:“我看阿风的面相,二十岁左右会有一个大劫,可能会重病一场,也可能会有其他意外,你要注意啊,这个大劫非同小可。只要过了这个劫难,你以后会一帆风顺,大富大贵。阿金呢,你有这么个妹妹,你也会发达的。”
梁可风不由对六婆另眼相看,这是原主的面相,原主不就二十岁应了那个大劫,一命呜呼了么?
好婶听了来兴趣:“真的?我就说阿风面相看着让人舒服。不过六婆你说的大劫,可不可以化解?”
好不容易傍上的码头,程咬金可不想他老板出事,他也问:“能化解吗?”
六婆抿唇道:“我去天后庙焚香三天,帮你求一道符,阿风你以后出入都戴着,能帮你当煞。”
梁可风没有拒绝六婆好意的理由,她忙道谢:“谢谢六婆。”
“不用客气。”
*
接下来的两天,梁可风一有时间就出去转。
帮巷子里遇到的阿公阿婆提水拿东西上楼;遇到招工的,进去了解信息,并写了条子汇总;遇到人多的地方,总要去看一眼热闹。
没找到吴志才兄妹的信息,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躲着,不过,梁可风基本上把四方城寨的底细摸透了。
整个城寨分成东南西北中五个区,东区属于上白龙,西区是下白龙,北区上青龙,南区是下青龙,中区属于揸数苦爷管辖。
四个分区的坐馆和苦爷手中各有一票,只要有三票就能选出新的龙头,但这么多年以来,这五个人任是没办法统一意见,选出新龙头。
没有新龙头,各区各自管辖,各自发展黑产,只要没闹到明面上,任谁都没办法。
目前这五人中,梁可风最能够靠近的,是苦爷。
她住的中区是苦爷地盘,圣心楼的两个工厂是苦爷控制的产业,而同住二楼的租客啸哥更是苦爷的得力干将……
只是啸哥最近很忙,她只见了一面,这种有点身份的人,警惕心都很高,她不会刻意去接触。
所以她得另外想办法拿下啸哥。
去糖果厂上班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阿伟说过两天可以去面试。
梁可风权衡了一下,决定来一招项庄舞剑……
那天梁可风偷偷去梁记麻将馆学习使用打字机。
坤叔把总店财务室的打字机,带过来给她学习。
老式打字机还挺好上手,机械键盘,敲上去手感非常棒,梁可风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基本上学会了。
坤叔给她端来一碟蛋糕:“大小姐,我按照程咬金的吩咐,买了两蛇皮袋的大番薯。我们挑了三个大番薯挖空后,把枪和刀塞到番薯里封好了。”
梁可风吃着蛋糕,道:“你明天找两个跟我们没关系的苦力,从北门送进来。”
她观察过,北门的肥强私底下做棚仔生意,招揽各种客人,所以平时北门进出防卫是最松的。
“地址呢?”
梁可风把地址写给坤叔,“傍晚下班的时候送吧,那个时间段北区出入的人多,比较乱。”
“好。我来安排。大小姐你要不要带多点钱防身?”
梁可风摇头:“不用,带了一千块都没花完。带太多钱了,反而不安全。”
从麻将馆的后门出来,梁可风依然是远远绕过东门,从南门进了城寨。
回到北角楼,上二楼的时候,不巧在楼梯转角再次遇到阿旦。
没有打招呼,梁可风侧了侧身,让他先下楼。
阿旦手里拿着烟没抽,嘴上哼着歌儿,似乎心情很好,他瞥了眼梁可风,快步往下走。
梁可风略厌恶地屏住呼吸,她讨厌这人身上那油腻的怪味。
“哎!”阿旦突然叫住她。
梁可风停下脚步回头。
“对,就这个角度!”阿旦甩了甩他那油头,若有所思,“我确定我见过你,在哪儿呢?”
他冥思苦想。
“你认错人了。”梁可风不理会阿旦,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她从床脚下拿出程咬金偷来的刀片,并将刀片掖在卷起的衣袖里。
咚咚咚!
几秒之后,有人敲门。
梁可风站在门框边上,手轻轻握在门把手上。
“阿风!你回来了吗?”
是程咬金的声音。
梁可风这才快速开了门,程咬金站在门外,而斜对面啸哥的房门也开着,不见阿旦的身影,显然他刚才没跟上来。
程咬金跟着猪头威去面试了,是北区上青龙堂口打杂的工作。
他进来,关上门,“在北区堂口打杂,要给各区堂口送东西,走的地方多,比较有机会找到姓吴的兄妹。”
梁可风有点担心:“会不会遇到你以前认识的人?”
“我把胡子剃了,不是很熟的,应该认不出来,万安认识我的人也不多。况且三大社团的人,一般不会光明正大来这里。”
梁可风:“找吴志才兄妹是其一,你有机会,可以跟堂口的人混熟一点,我们暂时也只能留在这里,倒不如看看这里有没有发展的机会。”
程咬金不懂梁可风的思路,她作为梁记麻将馆的老板,有六家店,根本不缺钱,来这里混为了什么?
但老板吩咐了,他一个打工人,照办就是。
反正他老板非池中物,他看得出来的。
梁可风现在最担心的是阿旦,这个定时炸弹眼看就要炸了,她得主动去把线拆掉。
就在这天晚上,她和阿旦在东区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