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们也没下楼，就在二楼陪爷爷吃晚饭。
昨天发生的事，似乎已经如硝烟般散去，没有人再提起。
梁大龙眼里现在只有美食。
医生说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能吃多少吃多少，不用刻意忌口。
大家不提病痛，也不说不高兴的事。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吃了晚饭，梁可风去书房接电话。
秦启明陪梁大龙下了一局象棋后，去书房找她。
外面还在下雨，夫妻俩在书房听着雨声，喝着茶闲聊。
电话铃响，是楼下打来的，大生回来了，想见姑爷。
梁可风：“你让他来我书房。”
没多久，大生来了。
他汇总了今天监视的情况跟秦启明汇报。
“坤叔这一天都在处理梁可儿的身后事，下午回店后，就没再出来。”
秦启明合上手里的书，问：“下午他去查理街，最后不是在永福园订购了棺材吗？那个永福园你们查清楚了吗？”
大生回道：“按照姑爷的要求，去查过了。这个永福园是专门卖棺材的，门面不大，但他们在后面条街有一个小仓库，专门存放棺材。我们发现，里面守仓库的，是个越南佬。”
这就对了！
梁可风从来没想过会是棺材铺，用棺材运毒品，那真是绝了，一般谁会去搜棺材啊？
秦启明：“今天开始重点盯着这个棺材仓库，派有经验的人盯，不要被发现。”
大生：“已经安排人24小时轮班盯着，姑爷你放心。”
秦启明叮嘱：“你们盯紧每批出库的棺材，都是什么时候，运到什么地方。有特殊情况的，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知道了。”
等大生出去，梁可风问秦启明：“坤叔今天不是去了好几家店铺吗？你是怎么重点怀疑永福园那家棺材店的？”
秦启明：“我发现坤叔跟永福园的人聊天时，表情特别不一样。”
梁可风撑着下巴，好奇：“怎么不一样？”
“坤叔去其他店铺，对人都非常有礼貌，非常客气。唯独在永福园，他板着脸，没有一点笑容，店家对他恭恭敬敬，眼神都不太敢跟他对视。当时我就觉得这个永福园有问题。”
梁可风恍然大悟，笑着表扬道：“明Sir你这个警察学堂没有白上啊。”
被表扬的明Sir眉毛飞扬起来，他继续跟老婆分析：“如果昨晚那批海货没有运走，接下来，O记休息好了，肯定会到处搜寻，风声一紧，越南帮应该会安静一段时间。至少接下来这个礼拜，会很安静。他们不会心动。”
听完分析，梁可风又是一顿夸，明大忠犬内心高兴地尾巴都快要顶上天了，脸上还要努力不表现出来。
*
整个周末，洪门上下私底下传的沸沸扬扬，阿公因为接二连三的失望，想要把洪门关了，大家都担心洪门就此消失。
野心大的那一批已经进了监狱，剩下野心小的不敢轻举妄动，普通社员担心没了福利，底层社员害怕丢饭碗，以后吃饭都成问题。
虽然洪门是没有固定工资的，但绝对不会让你饿死，怎么都会有饱饭吃，这养活了很多生活不好的底层飞仔。
礼拜一这天，洪门总工会仅剩的几位大佬和棍花等人来凤凰山道一号开会。
盛和上头都没人了，只能选了两个坐馆作为代表过来。
酒窖的会议室里，梁大龙没出现，只有梁可风坐在上首听取大家建议。
连主任和高主任都拿了方案出来，这两位虽然忠诚，在他们各自领域执行能力也不错，但让他们改革，真就是没见过葫芦，想要依葫芦画瓢都不行。
两人方案相差无几，隔靴搔痒，没有多少实质内容。
无外乎，加强对三大社团的监督，加强贩毒惩罚，收紧钱袋子，减少例金发放。
人是好人，就是建议的内容，没有一样符合梁可风心意。
就在梁可风想要略过他们直接让棍花阿胜发言的时候，何聪进来，附耳跟她说：“大小姐，线东打电话来，关于洪门改革的事，他请求跟你聊两句。”
线东？宝叔公的人。
梁可风对他了解不多，但是她听过线东在场的一些录音。
这人话不多，但他每次都能说中要点，情绪稳定，立场也比较中肯。
梁可风略一思索，终究还是选择起身往外走，到隔壁的休息室，接了线东打来的电话。
“大小姐，我是线东。”
梁可风语气平和：“你很会选时间打电话呀。”
线东知道他们在开会，也猜到连主任和高主任不可能给出合适的改革方案。如果提前打电话来，大小姐未必会搭理他，如果等开会完再打来，又怕大小姐已经跟大家商讨出方案，也未必会搭理他，所以他只能赌一赌，掐在会议中途打过来。
线东笑道：“谢谢大小姐给我这次机会，我这两天通宵做了个改革的方案，希望能呈给大小姐。”
梁可风给他机会：“简单说说你的方案。”
线东抓住机会，迅速说道：“裁掉总工会吃干饭的大量庸员，做强做大基金会，所有管理专业化方向发展；三大社团方面，总工会加强对三大社团的掌控，把所有灰色产业全部砍掉，一刀切，破釜沉舟，不留任何回旋余地，跟政府沟通，整体上岸。”
虽然很激进，但有点意思。
梁可风问他：“你在哪里？”
“我就在凤凰山脚下的电话亭。”
“那你上来开会吧。”
“谢谢大小姐。”
第112章 剃头佬买了一整层
酒窖会议室里，众人看见线东进来，都颇感诧异。
线东作为宝叔公的人，上周已经出局，连基金和房子都收回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
但毕竟都是老同事，以前好歹是领导，也不好板着脸不欢迎，大家都互相眼神交流，算作招呼。
梁可风也没有明说，线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线东你说吧。”
线东从包里拿出记事本，翻开本子，才开始侃侃而谈。
“我的这个方案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 分是针对总工会的……”
线东更详细地阐明了他刚才在电话里跟大小姐提的改革要点。
连主任和高主任等人听了不免脸色越听越沉，等线东说完，连主任第一个发难。
“听你这意思，洪门是完全取缔了？自己革自己的命？”
“是啊，还要裁撤那么多人，现在总工会养着的这些人，很多都是以前为洪门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子的后代，不能人家老子退了，就把他的子女给赶出去吧？洪门还没到缺钱的地步。”
“太过激进了，大家是会闹事，不会接受的。”
线东解释：“现在是阿公要关闭洪门，我这个策略跟完全关掉洪门相比，已经算是一个比较温和且中肯的策略。如果不切中要害，治标不治本，未必能打动阿公，让他改变主意。既然要改革，就不能一味的只是隔靴搔痒，就要上猛药。老子有功劳，子女有本事的，我们可以用，没本事的，我们为什么要养着？他老子当初立功没有嘉奖？没有酬劳？为什么我们要一代代养着这些人？我们现在是不缺钱，但如果我们工会有更多钱，我们可以更轻松地掌控更多的事。而不是花在，这些人身上。”
连主任高主任等其实都是洪门二代三代，出身摆在那里，他们骨子里是偏向自己所在阶层的。
让他们理解和赞同线东，要转变立场，那比较困难。
社团的人就不一样了。
社团领导都是从最底层拼杀上来的，他们最痛恨的就是工会那些拿得钱多不干事，还瞧不起他们的人。
棍花当即赞同：“对，不能我们拼死拼活，养着一群高高在上的废物蛀米大虫！结果他们还瞧不上我们这些真正干活的。”
这种话，放在以前，棍花是不敢说的。
今天不一样，既然要改革，那就要把握住机会，革了这些人的命。
阿胜和大揸数也都纷纷附和。
梁可风没有表态，她让线东继续。
接下来，线东叙述了他关于社团的改革。
第一个改革就是加强总工会对三大社团的控制，不能再这么散养，放任自由。
刚刚才支持了他的棍花，瞬间收回脸上的笑容，支持错人了。
“关于社团的第二项改革就是，关掉所有违法违纪的黑色产业和擦边灰色产业，整体上岸之后，发展各社团底下的正规企业。十万社员，只留有需要的人才，其他的全数解散。”
线东刚说完，棍花就怼他：“你这么做，完全就是过河拆桥。底下弟兄跟了我们那么多年，结果就是，他们不是社团未来需要的人才，就把他们全部赶走？！弟兄们为工会拼了那么大一份家业，最后，变成了我们不是人才就要滚蛋？这合适吗？”
有人社团的人附和：“是啊，阿公说解散社团，那就是全部解散，没有不公平的地方。但你这个改革，社团不解散，但大部分人都得走，那谁走谁留？以前对社团贡献大的，现在未必适应正规企业的需要，现在岂不是反而成蠢材了吗？到了最后，我们变成了垫脚石，谁愿意？”
这回又轮到连主任高主任替线东说话了，毕竟他们也赞同总工会加强对三大社团控制的问题。
以前就是太散，三大社团只要交了例金，其他事，总工会基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两边一番争论后，梁可风依然没表态，她让棍花和阿胜先阐述自己的方案。
棍花和阿胜的方案比较相似，关掉黑色产业是大家的共识，但他们跟线东最大的不同，就是保留灰色产业。
因为灰产可以解决很大一部分兄弟的吃饭问题。
保留灰色产业的基础之上，再做大做强各自的正规企业。
阿胜是大企业带动小企业，棍花则是全面开花式的做好各项服务业。
等大家都汇报完毕，梁可风才发言。
“任何改革都应该优先考虑底层民众的利益，才有成功的可能。所以，我就自下而上，先从社团的改革说起。”
“其实刚才线东和棍花，你们两边最大的矛盾点，就是要不要保留灰产的问题。很欣慰，我们所有人都有共识，那就是违法的黑产要坚决杜绝，走私赌博地下钱庄收保护费等等这些全部不允许再存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放高利贷、收出租车入线费、非正规途径垄断装修等等这些灰产，目前来看没有违法，但实际很多法规已经在立法，随时可能灰产变黑产，我们要不要继续？”
“我跟线东的意见一致，不赞同继续经营灰色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