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从车上下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骨钉。
骨钉接手了丧明手上的私烟生意,现在是松字头堂口说一不二的人了。
因为这段时间丧明发生了意外,原本进货的计划被取消,布凯辛目前还没有对私烟仓库采取行动。
“喂!阿风!”有人跟她打招呼。
梁可风抬起头,发现是马骝。
她站起来打招呼:“马骝哥!你离那么近,怎么才来?”
马骝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我一早就来了,来了又回去忙别的事。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们中心区糖果厂改革做的不错,生意很好啊。”
梁可风笑道:“才刚刚开始,要下半年才能看出成绩。”
马骝摇了摇手指:“我听说很多大超市都上架了你们的糖果,我看好你们骏兴。哎,那你们纺织厂怎么办?也要改革吗?”
纺织厂迟早是要关的,等过两年内地改革开放,之后大量劳动密集型工厂会内迁到珠三角,纺织厂没有前途。
梁可风笑道:“如果糖果厂改革效果好,后面纺织厂就可能不做了,专心做强做大骏兴糖果厂。”
“你这个方向是对的,专心做好一件事,总比什么都敲一棒槌,结果什么都做不好强。”聊了一会儿,马骝拈起桌上的花生米吃起来,他靠过来小声问:“丧明的事,你听说了吗?”
梁可风预料到马骝会跟她提丧明,她只能装傻:“知道一些,具体不太清楚。”
马骝:“就前几天,交通意外,撞车,然后爆炸……”
梁可风微微抿唇没接话。
马骝感叹:“你说,做人怎么就那么化学呢,说没就没了。出来混社会,那就更说不准,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刀口之下。所以,我向来反对捞偏门。”
明明在捞偏门的马骝说自己向来反对捞偏门,就有点搞笑。
不过在双龙堂的众多坐馆里,马骝确实算是道德感比较强的一位。
马骝重重叹了一声,“丧明他妹妹可怜,匆匆忙忙被接回来,发现自己亲哥没了。”
梁可风问:“明哥的妹妹接下来怎么办?她还出国吗?”
马骝:“要回学校拿毕业证吧,听说毕业回港准备考警察。不过丧明给她留了这么多钱,打瘸脚也不用愁啦。”
梁可风点头,原书女主还是有光环的,起码主线没有被改变。
按照原书剧情,秦秀明会考进警队,之后进入重案组,跟布凯辛成为欢喜冤家。
梁可风小声探听:“现在骨钉顶了丧明的位置吗?”
马骝微微一愣,似乎是认为梁可风提出这个问题有点离谱,他摇头:“怎么可能?!在洪门,做什么位置都是要论资排辈的,骨钉资历肯定不够,我听说揸数田七要上位坐松字头坐馆的位置。不过骨钉虽然还坐不上坐馆,但他现在负责打理私烟生意,钱途大把啦。”
梁可风往窗外瞥了一眼,丧明常坐那辆车,已经离开。
她抬头微微往外一歪:“我刚看到骨钉,坐着丧明以前的车就停在路口,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马骝装傻:“哪里?”
“就楼下,四方街。”梁可风没有提榨油坊,她随口试探道:“丧明走了,你们还有来往吗?”
马骝拿出烟点上:“这是他送我的烟,还挺好抽。”
梁可风装作没听懂:“看着是贵价烟,骨钉也舍得花钱。”
这哪里需要骨钉花钱。
马骝抽着烟,再次靠前来:“阿风,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老柴的死,跟你哥有没有关系?”
“马骝哥你怎么这么问?”
马骝靠过来,眼神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偶尔遇见认识的,挥手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道:“外面都在传,你哥为了替肥强报仇,把老柴杀了。”
梁可风当然不可能直接承认:“老柴不是被警察杀的吗?”
马骝消息很灵通:“听说不是,警察没开枪,是被别人杀的。当时老柴不知道跟谁做交易,十有八九是跟越南帮做买卖,被O记围堵,老柴在逃出来的途中,被人杀了,传闻都说不是警察杀的。”
梁可风摇头否定:“那天我阑尾炎去医院了,我哥送我去的。”
马骝:“但外面都传是你哥杀老柴。我还听说,老柴弟弟柴荣飞出2万悬赏,要买阿金的命,最近你们出门要小心点。”
2万悬赏要阿金的命?赏金那么低,愿意冒险的应该不多。
梁可风感谢道:“多谢马骝哥提醒。”
“客气什么。我们是自己人。”
正聊着,西区坐馆笑口李上楼来了,他带着老婆上楼来找洗手间。
远远看见他们,笑口李上前打招呼:“马骝,阿风,你们找了个好位置,楼下实在太吵了。”
马骝跟他吹水聊了一会儿。
笑口李看向梁可风道:“阿风,你们糖果厂最近进出车辆太多了,我刚跟啸哥说了,我们西区的路长年被车压,都压坏了,大家意见很大,以后你们递上来的申请单,可能不会每辆车都批,而且通车费也得涨。”
这个笑口李是个十足的笑面虎伪君子,他看中区改革初见成效,想来分一杯羹不说,还想趁机拿捏他们。
梁可风问:“每辆车的通车费要加价多少?”
笑口李:“这个我们还要认真研究,等研究出方案,会先通知你们。”
看出了笑口李的意图,马骝不禁出言嘲讽:“哇,笑口李,啸哥才上台,人家刚开始改革,猪都还没养肥,你就拦腰来一刀,小心砍到你自己啊。”
笑口李:“我们西区的道路压坏了,你们南区出钱修吗?你们南区的楼建得密密麻麻,连辆单车都通不过,我们西区为了保留这条通车路,做了多少牺牲,这么多年没加价了,我们现在研究加价有什么不妥?”
马骝:“四方城寨的例金也这么多年没涨了,你试试看能不能涨?”
笑口李:“就是啊,例金又不能涨,还不让我涨通车费?”
马骝:“你加通车费,小心啸哥以后不批你们的报销。”
笑口李:“那我就不上交例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怼,梁可风坐在一旁听着,好婶一家静静吃瓜都不敢插嘴。
笑口李老婆李太太从洗手间出来,都说这个李太太长得风姿过人,和阿辉的关系不清不楚,梁可风不免多看了对方两眼。
李太太比笑口李至少小十多岁,看着也就三十左右,穿着一身暖金色的旗袍,眉眼间风流婉转,确实有几分姿色。
笑口李显然很疼老婆,不然不至于老婆上个厕所都要陪着上楼来。
笑口李对自家颇有姿色的老婆很是骄傲,他趁机把太太介绍给梁可风:“阿风,这位是我太太,你们以前没见过吧?”
没见过。
梁可风微笑着打招呼:“李太你好!”
笑口李指着阿风对他太太说:“这位就是城寨女英雄,啸哥表妹阿风,你听说过的。”
李太太盯着梁可风,眼神颇为意外,毕竟在四方城寨遇见美人不容易,她伸出手来:“阿风,我见过你。”
笑口李诧异:“哦,你们在哪里见过?”
李太太:“在海马剧院,我和咪咪去看芭蕾舞剧,我看见阿风一个人站在前厅等入场。我这个人最喜欢美人,当时我对你印象很深刻。我还跟咪咪说,怎么会有这么白,这么漂亮标青的女子。没想到就是阿风。你也喜欢看芭蕾舞剧?”
刚才听见李太太说见过自己,梁可风心里还咯噔了一下,听见是海马剧院偶遇,才放下心来。
她道:“偶尔看看,没有特别研究。”
李太太不信:“我看你这是谦虚。那天的《夜色天鹅湖》挺有深度的,一般人没这样的欣赏水平。”
梁可风不想深聊,只好敷衍笑道:“我就是随便看看。”
李太太热情依旧:“这个舞剧是我师弟策划监督的,下个月还有加场表演,到时候我拿了票,我们一起去看。”
面对李太太的热情,梁可风笑道:“行啊,我们到时候再约。”
去不去以后另说,但不能当面直接拒绝。
她又招呼:“李太你要不要坐?”
“你不用交我李太那么客气,叫我文姐就行。”
“文姐你坐。”
还没来得及坐,楼下有人来请他们入席,梁可风跟好婶阿欢他们打了声招呼,先下楼去。
文姐则直接上前揽着梁可风的手,边走边聊,才认识不过几分钟,仿佛是多年老友,这位李太太是个社交能手,很会找话题聊天。
笑口李无奈跟马骝抱怨:“你看看女人多善变,有知己就不要老公了。”
马骝笑话他:“你想挽手啊,我手给你挽。”
“痴线!”
今天举行的是中式婚宴,新娘一身手工刺绣的裙褂,端庄秀雅,文姐在梁可风耳边小声说:“我这辈子没穿过裙褂,真想穿一次。”
梁可风问:“你跟李叔结婚的时候,没穿裙褂吗?”
文姐摇头:“都叫我李太,我都不知道我是妾室,还是二奶,亦或者是情妇。是不是很可怜?”
梁可风:“……”
那还是原配夫人比较可怜。
文姐又道:“大婆出车祸双脚断了,不能出门,我不过是老李买回来,能伺候他上床,能带出去应酬的女人。有的时候睡醒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梁可风略微一顿,没有接话。
交浅言深,文姐忽然一番感叹,让梁可风多少有些不适。
对文姐了解甚少,她也不好多评价,只能岔开话题:“文姐,你说新娘手上的金镯子有几个?”
文姐顿时来了兴趣:“我数一数。一边有1、2、3……十二个,哇,两只手加起来二十四个。忠直叔嫁女儿,真是舍得花钱。”
梁可风看着金光闪闪的镯子,笑道:“嗯,有父母疼爱的人真幸福。”
宴席期间,梁可风去包厢找程咬金,把刚才马骝说的小道消息转述给他,并叮嘱他准意安全。
啸哥则跟各堂口打招呼,近期务必加强检查,不能让外人有携带武器进城寨的机会,各区更要严厉打击黑市,禁止□□弹药。
忠直叔带着女儿女婿敬了一圈酒回来,他坐到啸哥边上,跟啸哥和可风再次碰杯。
忠直叔特意过来显然是有话要跟他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