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之间的虚情假意,大家心知肚明。
织愉问:“你们叫我来,除了问谢无镜情况,还有别的事吗?”
昊均:“先前,我与天谕答应过你,南海国归你。”
“什么?!”澜尽娆错愕,“此事为何不与我们三海国主商量!”
昊均:“南海国如今式微,其他城主与三宗不便管理海域。与你们三海国商议什么?如何瓜分南海国吗?”
“你们可别忘了,你们是正道,不是魔。南海国皇室尚在,在世人眼里,还是此次拿下谢无镜的大功臣、受害者。你们去瓜分,像什么样子?”
一向话少的北海国主陆长流不满:“由仙尊夫人拿走南海国,就像样了吗?”
昊均:“仙尊夫人与南海国钟隐小王关系匪浅,仙尊夫人明面上也算是他们的恩人。南海国皇室仍掌权南海国,只不过他们会效忠于仙尊夫人罢了。”
三海国主皆不满,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前几天还要和织愉做好姐妹的澜尽娆最是愤然不已,银牙都要咬碎。
织愉老神在在,事不关己。
有昊均老头出面,她不需要自己吵。
昊均安抚了三海国主后,接着对她道:“南海国主已答应效忠,因他伤势未愈,无法亲自前来。他派来的使者已到,今日请你来,是让你见见他们,有什么要吩咐的,就吩咐下去。”
织愉:“南海国使者在哪儿?”
昊均:“安排在乾元宗南海客院了。”
织愉起身,还算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坐上步辇往客院去。
留下太清殿里众人,气氛充斥着压抑与不满。
澜尽娆怒道:“盟主,是您说,她只是贪图享乐,要什么给什么就是。现在她都要起南海国了,这还叫只是贪图享乐吗?”
柳别鸿幽幽开口:“现在灵云界已经有些人反应过来,开始怀疑谢无镜勾结魔族一事,是陷害了。”
“乾元宗内,以孟枢为首的长老与弟子,守心斋内,以副斋主卓清非为首的派系,已经在图谋为谢无镜正名。”
这事其他护天者也有所耳闻。
他们暂且压下对织愉的不满,表情凝肃。
杨平山:“孟枢是个老顽固,不知变通。继续放任下去,恐怕他们会闹出事来。”
孤痕子:“你要将这些人灭口吗?”
柳别鸿:“不管他们,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难道他们还能责怪整个灵云界都错了吗?他们即便想责怪,那些参与我们行动,对谢无镜进行围剿的修士,就愿意承认了?”
“但我们若是对孟枢等人下手,那些修士就会害怕我们对他们杀人灭口,倒向谢无镜一方。放任孟枢等人去指责大众,大众反而会为了掩盖自身的错,去对付他们。”
“让一个人承认错误,是很难的事。让天下人都承认错误,那更是难上加难。”
柳别鸿说着,朗声轻笑,“仙尊夫人的计谋,着实是妙。”
众护天者神情凝肃,若有所思。
昊均:“所以,你们还想与她作对吗?”
“可她不过是个凡人……”东海国主蹙眉喃喃。
柳别鸿嘴角噙笑,眼中无笑:“但她是个掌控了我们性命、天谕都拿她没办法的凡人。”
*
南海客院专为南海国来使准备,在乾元宗专门的贵客峰——春鸥峰泉珠院。
从太清殿过去,需穿过半个乾元宗。
行至半途,于竹林边的琅玕殿外。
一行人突然拦住织愉的步辇。
为首者是织愉的熟人——孟枢。
孟枢目光锋利:“李织愉,仙尊的事,真相究竟为何?”
织愉在心里骂了声蠢货,这么光明正大地问,是在找死吗?
她道:“就是外面传的那样。孟枢长老若无事,不如带弟子回去闭关,少来打扰我。”
织愉有意提醒他们明哲保身。
但孟枢这个莽夫要是听得进去,以前也不会和织愉光明正大地对着干。
他气愤道:“你当我真是来找你问答案的?我虽不聪明,但也不是蠢驴。倘若仙尊当真勾结魔族,你又如何能够全身而退?单凭你的凡人身份,那些人就会先趁乱杀了你!哪有机会让你做什么天命盟的护天者。”
“我来找你,是想着仙尊对你不薄,与你好歹有夫妻情义,以为你有什么苦衷。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无情无义!”
“李织愉,是你背叛了仙尊,是你谋害了他!只有你有下手的机会,你为什么!为什么!”
孟枢说着就要暴起打人。
他身后跟着的李随风连忙拦住孟枢:“师父,冷静。您没有证据证明是仙尊夫人他们害了仙尊。”
话虽如此,但李随风显然和他师父一样,坚定地认为谢无镜是被陷害的。
他悲怆地注视织愉,眼里写满不解与不愿相信。
为什么——这已经是第三个人这样问织愉了。
织愉掏了掏耳朵:“孟枢,好在你有个清醒的徒弟。否则殴打护天者,就算我放过你,其他护天者都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今日我来找你,就没想过你会放过我。我孟枢可不像你们,尽是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
“师父,师父请冷静。”
孟枢无所畏惧的叫嚣,李随风竭力阻拦他。
为织愉抬步辇的侍者拔剑护在辇前。
带队的是杨平山的大弟子随渡。
他神色复杂:“孟枢长老,看在您曾经教导过我的份儿上,今日的话我等就当没听过,您还是回去闭关吧。”
仙尊之事,他们也渐渐回过味来。
可那又能如何?
一切已成定局。
织愉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很是唏嘘:
如今谢无镜大势已去,在灵云界表面上已是罪人叛徒。没想到仍然坚信他、为他出头的,会是孟枢。
这个老莽夫。
织愉:“孟老头,看在你还算有气节的份儿上,我提醒你一句,不想你的弟子也跟着你一起死,你就该学会闭嘴。”
孟枢大义凛然:“我的弟子都和我一样,不畏死!怎么,你现在就要杀我吗?”
织愉扫了眼他身后部分低下头、略显不安的弟子们,讽刺一笑。
“我不会杀你。但当你触动大多数人利益的时候,自然有人会杀你。我不希望有天听说,杀了你的是你的某个徒弟。”
孟枢一愣,回眸扫视众弟子,察觉到他们的退缩,愤然不已:“你们——”
“孟枢长老在做什么,为何半路拦下我们夫人?”
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织愉往后一瞥。
柳别鸿信步而来,在她身边停下,“我还准备去接你回来,没想到你半路就被人拦住。也许是夫人看上去太好欺负了。”
他言辞调笑,但句句是要她把刀指向孟枢。
孟枢虽不屑贪生怕死之徒,但弟子怕死,他也不会强求。
他瞪着织愉与柳别鸿,骂道:“狗男女。”
柳别鸿听了发笑。
织愉真想把这蠢人的嘴给堵起来。她佯装生气,愤怒地快步走到孟枢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那一瞬间孟枢被定住,没能躲过。他心知是柳别鸿暗中施法,瞪大牛眼就要骂。
织愉抢先一步对李随风道:“把你师父带回去。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空雾峰半步。”
李随风紧紧掐住孟枢的手臂,声音沉重,“是。”
织愉回到步辇上。
其实她可以不救这种笨蛋。
但是她觉得,这世间帮谢无镜的人多一些,谢无镜日后就会过得轻松一些。
她懒懒地斜倚在步辇上,吩咐抬辇的人:“走吧。”
步辇抬起,穿过让开一条道的人群。
经过李随风身边时,她好像又听见一声低问:“为什么?”
织愉抬眸看他。
李随风眼中情绪万千。
他看得出她在保护孟枢与他们这些弟子。
可是为什么?既然背叛了仙尊,又为什么要保护相信仙尊的他们?
这是第四个为什么。
织愉自然不会回答他。她目视前方,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待步辇远离了孟枢等人,还跟着她的柳别鸿笑盈盈凑过来:“为什么?我也想知道,听闻孟枢一向和你不对付,你不该趁这个时候,好好教训教训他吗?”
织愉抬起手掌:“为什么?”
粉白玉手,纤细娇小。袖下手腕,细而润泽饱满,宛若嫩藕。
柳别鸿的目光不由一顿,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疑惑:“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巴掌很想扇到你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