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太复杂。
谢无镜轻拍织愉,要她不必多想。
织愉点点头,她越想越心惊,也不愿再深思。
今日她算是陪谢无镜来泡灵湖,泡得犯困,也仍旧熬到后半夜才被谢无镜抱回去。
香梅在仙府内等候。
织愉被谢无镜送回房时,虚着眼睛瞧见了她。
织愉心知谢无镜待会儿肯定会找香梅问情况,便把香梅招到房内。
谢无镜把她放到床上时,她就拉着谢无镜坐下,靠在他身上,“有什么话当着我面说吧,也省得我之后还要把香梅叫来问一遍。”
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谢无镜便要香梅简单汇报。
香梅昨日随乾元宗弟子下山封口,还担心仙尊与夫人会闹矛盾。
此刻见二人一如往常,她放下心来,“乾元宗弟子以及带队长老孟枢,都只怀疑是宴上食物有问题,没有着重调查酒的方面。昨日我买棪木果酒时也没透露过信息,有几名店家默认我是为夫人买的,不过都解决了。”
“加之棪木果酒贵重,孟枢自己很喜爱,不认为有什么问题,便没有着重调查这方面。”
“后来传来消息说是棪木果酒导致中毒,孟枢也认为是巧合,没有回头细问。”
织愉安心了,从谢无镜身上翻下去,躺倒在床上。
她困,心脏却怦怦乱跳,睡不着。
灵云界的危机四伏吓到她了。
尧光仙府现在还有一堆看她不顺眼的人,这更让她不安。
织愉打发香梅下去,拉着谢无镜的袖子道:“你今日留下吧。”
谢无镜:“问禅客院随时可能派人请我过去。”
织愉:“没事,等我睡熟了,你就算走了我也不知道。”
谢无镜便顺着她躺下。
织愉抓紧他的胳膊,睡着睡着,又滚进他怀里抱紧他。
她做了噩梦。
梦到在凡界,雨夜,官府与江湖客同时追杀他们。
他们好不容易躲过。
她与他躲在荒村农家破屋里,吓得睡不着。
他把她的头按进他怀里,告诉她:“越是被追杀,越要抓紧机会休息。追杀你的人能轮流换岗,你只能靠自己。”
那时她逼着自己睡过去,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抱着他,睡得竟还算安稳。
织愉在睡梦中抱紧怀中的存在,嗅着他身上特殊的苦冷香。
突然感到怀中空空,她猛地睁开眼。
好半晌,视线慢慢有了焦距,对上谢无镜坐在床边注视她的目光。
她撑着床坐起来,没了睡意,“有人来请你了?”
“嗯。”
谢无镜帮她把脸侧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
织愉揉揉太阳穴,下床,“我和你一起去。”
谢无镜便对外道:“让他们先回客院,我待会儿过去。”
外面传来香梅的声音:“是。”
织愉在打扮上从不含糊。
考虑到是去看病人,她特意选了素雅的白青水仙纺裙。发髻也梳得清淡,只妆点了几根玉簪。
她打扮好,谢无镜顺手拿了支淡粉蓝花叶簪子给她簪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和她一起去问禅客院。
问禅客院里。
鲛族众人解了毒后恢复得很快,谢无镜来时他们已与寻常无异,就是看上去虚弱。
唯有钟莹,好似大病初愈,有气无力。
“鲛族乃神族时期神兽龙鱼后族演变而来,棪木果对鲛族有毒,实际上也是因为龙鱼血脉。公主是数代以来,龙鱼血脉最纯之人,所以食用棪木果之后,毒性也最重。”
在场的人都知道棪木果一事,湛伶也不再藏着掖着。
“仙尊已为我等解毒,我等虽无大碍,但公主起码得五日才能恢复。可两日后,陵华秘境就要开启。待天亮,诸位也要前往秘境入口,所以我等有不情之请。”
杨平山客气道:“请说。”
“以公主目前情况,进入秘境实在危险。公主又已击杀一只七阶凶兽。距上次陵华秘境开启足有两百年,若此次不进秘境,着实可惜。公主回去亦无法向国主交代。”
湛伶欠身,“我想请仙尊准许我等跟随您一同进入秘境。此次中毒之事,我等保证不会对外声张。”
“湛伶姑姑……”
钟莹虚弱开口,被湛伶一眼把话瞪了回去。
杨平山第一个皱眉。
这话,有脑子的都能听出深意:
若同意鲛族跟随,岂不是默认鲛族是被旁人毒害而不是意外?
那参宴的众人谁也逃不了干系!
不用谢无镜拒绝,便有人开口:“你们是在威胁我等,若不答应你们的条件,你们就说是我等故意给你们下毒?”
“鲛族受此无妄之灾,我等很是同情,可你别忘了,棪木果酒是你们自己人安排上桌的!”
“我等体谅钟莹仙子的难处,才不细究。要真论起来,棪木果酒就算上桌又怎么了?总不能因为棪木果酒对你们鲛族有毒,就不让其他人尝此等美酒吧?你们中毒,分明都是你们自己不注意!”
“你们鲛族怠慢公主,以至她连自己一族吃什么会中毒都不知道。现下又来无理取闹,真是荒唐!”
……
面对众人责骂,湛伶置之不理,依旧昂首挺胸地等谢无镜回应。
谢无镜如老僧入定,不搭腔,不发一言。
钟莹强撑着从椅子上站起,对众人行礼,“此事是我……”
柔柔话音没说完,湛伶便沉声喝道:“公主!”
钟莹黛眉轻拢,着实楚楚可怜。
不论装的还是真的,织愉实在看不下去了,想把钟莹扶回椅子上。
考虑到自己是个坏女人,她一把把钟莹推回椅子上,对湛伶道:“你喊什么喊?公主话没说完,仙尊也没开口,哪里轮得到你喊。”
湛伶闻言瞪着织愉,“我是……”
织愉打断:“你是什么?论地位你比不上公主,论修为你比不上仙尊。认清你的身份,若是认不清,就回你的南海国,找个有自知之明的过来。”
湛伶瞪得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织愉挑衅地瞪回去,回头对钟莹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杨平山等人在后面低着头,不太想承认他们此时颇为庆幸有这位仙尊夫人出面。
区区凡人,修道不行,骂人的本事是真不小。
目前为止,还没看她和谁吵架吵输过。
湛伶在南海国德高望重,还是第一次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钟莹想站起来。
织愉靠回谢无镜身边,随手一挥袖,“就坐那儿说吧。被毒成这样还站起来,弄得大家好像都在欺负你似的。”
杨平山等人把“这是礼数”四个字咽回去。
不咽回去,他们就要顶个欺负南海公主的帽子了。
织愉说话不好听,但处处在照顾她。
钟莹掩下心中复杂,开始说一套揽责感谢的官话。
织愉不耐烦听,全当耳旁风。却留意到湛伶悄悄走过来,对谢无镜无声地动了动嘴。
她的嘴型太明显。
织愉看懂的刹那,顿时紧张地抓紧了谢无镜袖下的手。
湛伶说的是:
我有仙尊夫人曾派人四处寻棪木果酒的证据。
谢无镜安抚地反手握住织愉。待钟莹因虚弱而说话停顿时,道:“南海鲛族受难,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此次入陵华秘境,南海鲛族便与乾元宗诸位一起,随我同行。”
他下了定论。
众人再说什么都没意义。
钟莹望向湛伶,眼里满是不赞同。
而湛伶神情倨傲,仿佛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织愉在谢无镜说话的时候,已经缓过神来。
她紧张什么?
干坏事被人抓住把柄,拖累谢无镜,说明她剧情走得好啊!
杨平山等人不爽极了,丢下一句:“我看鲛族诸位已无大碍,我等还要赶往陵华秘境入口,先行一步。”
便集体离开。
屋内只剩鲛族与谢无镜、织愉。
湛伶借口送谢无镜与织愉,单独跟他们走到问禅客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