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愉的出现,就像是书院里来了个花魁,分外惹眼。
弟子们睁开眼看她。
她站在晨曦中,琳琅珠翠熠熠生辉,花裙霓裳、胭脂红唇,颜色明媚。
虽然织愉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出来就这么多人对她行注目礼,还真有点吓到她。
织愉不知道怎么从这些弟子中走过去,他们又不动。
她只得提起裙摆,走入他们之中,穿过他们。
“夫人,你是故意的吧?”
走到最中央,高台之上的老道突然开口。
织愉不解,圆圆的杏眼望向他。
老道冷哼:“想用对付仙尊那套,来蛊惑的我的弟子,乱他们的道心?我告诉你,没用。不论你是来送什么的,他们都不会接受。”
当她是来送礼讨好人的啦?
织愉翻了个漂亮的白眼,自作多情。
“看来昨天宴会的事,还没让您吃到教训。或者,您根本没资格赴宴?”
织愉抬起下巴反唇相讥。
提起昨晚的事,在场无人不知。
昨晚灵云界十一境的人齐聚,结果仙尊被这女人叫走不算,走前还冷了脸色,后来也没再回来。
听昨晚同南海公主去找仙尊的南海武侍说:
公主去找仙尊商议正事,结果还没和仙尊说上几句话,这女人又来装柔弱,把仙尊喊走了。
看她这身段,这长相,这恃宠而骄的样子。
本以为只是个玩物,没想到竟是个惑乱仙尊道心的妖精!
老道气得站起来,弟子们也都站起来。
霎时,织愉产生了被包围的压迫感。
织愉捂住怦怦跳的胸口,后退一步,“你们想干什么?”
弟子们不打算干什么。
只是师长站起来了,他们不好再盘腿坐着。
她此刻惊慌的模样,像一只娇弱蝴蝶闯入荆棘间般无措,令人心生不忍。
离她近的年轻弟子们不禁悄悄后退,为她让出些空间。
老道以为弟子们是在为他待会儿教训这女人让出位置,指着织愉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昨日不是说,你快死了?今日你这般生龙活虎,难不成是回光返照?就让老朽我来为你瞧瞧!”
让他瞧,织愉怕自己真要走到回光返照那一步了。
老道从高台上纵身一跃,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竖着双指直冲织愉眉心点来。
织愉连连后退。
衣袍翻飞间,指风强劲。
她大脑一片混乱,唯一认定的是:她做的是对的,因为她没暴毙!
忽听香梅拿着玉牌,高声哭喊:“仙尊,夫人要被孟枢长老打死了!”
“师父不可,她是慈琅仙尊的夫人!”
有道年轻的声音回过神来,连忙要阻止。
然而没等他阻止,更加强势的威压降临。
众弟子只觉胸口一闷,就见孟枢长老被一道气劲打退。直在地上飞出三丈远,单膝跪地,双手撑地,勉强稳住身形。
高大的身影挡在那凡人身前,神色淡泊,不怒自威。
下一瞬,那凡人健步如飞地跑向他。
到他面前,她又娇弱得好像全身没了力气,娇小的身子往他身上一倚,指着孟枢,有气无力:“谢无镜,他说你好色又糊涂,不如他的弟子,还想打死我。”
弟子们:?长老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刚刚站起来的孟枢:?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第4章 我要长生
谢无镜自然不会信她的鬼话,但也不会不给面子地当众拆穿她。
他揽住她的肩膀。
织愉顺势靠进他怀里。
孟枢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香梅跑过来,一板一眼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见这小仙侍没有像那凡人一样胡说八道,孟枢脸色稍霁。
却听香梅接着道:“不过孟枢长老确实差点杀了夫人。”
织愉惹事还嫌事小地点头。
没错,臭老头快吓死她了。
香梅有理有据:“夫人是凡人。凡人柔弱,如何经得起孟枢长老那一指风,如何经得起孟枢长老的吓唬!他分明就是要杀夫人!”
孟枢冷嗤:“就算她是凡人,也不至于一吓就死。你当老朽没见过凡人?”
“夫人和那些人不一样!”香梅凝眉,“我每次碰到夫人的手,都觉得她像花瓣一样嫩,一捏就碎了,我都不敢用一点力气。你那么大力,夫人可不是要被你吓死了嘛!”
她颇为气愤。
看样子,这番话是真心的。
织愉心想我倒也没那么容易被捏碎。
就感觉自己垂袖里的手,被捏了捏,又被指腹轻刮了刮。
她抬眸看捏她的谢无镜。
他仍是正在处理公事的模样,好像什么也没干。
孟枢长老被香梅说迷糊了,对谢无镜拱手行礼,“我不过是想给夫人诊治,怎敢伤了夫人。”
在场众弟子亦是维护他们的长老。
织愉要反驳,谢无镜安抚地按了按她的肩头。
她抿嘴靠回他怀里。
谢无镜淡然的声音响起:“孟枢,你记住,她是我的夫人,见她当如见我。”
孟枢应是,又不服气道:“若不是夫人突然干扰弟子们早课,老朽也不会那么生气。”
织愉承认其他方面是故意和他对着干,但这话可真是冤枉她了。
她正要开口,香梅已经为她发声:“夫人没有干扰早课。夫人是凡人,凡人不会飞,她不从你们之间走过去,还能怎么过去?”
孟枢立刻反驳。
但不管他怎么说,香梅都坚定地道:夫人是凡人,她比花瓣还娇嫩,你们还想要她怎样!她可是凡人啊!
哇,这番言论,让织愉都忍不住想给她竖大拇指。
灵云界的修士们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凡人这个身份的压迫感。
谢无镜揉捏着织愉的手,耐心地听他们吵。
待他们吵完,他道:“孟枢,倘若我在早课间从弟子间走过去,你会如何?”
孟枢喉间一堵,闷声道:“仙尊来,自有仙尊的道理。但……”
“那便是了。”
谢无镜不给他机会说但是,嗓音逐渐严厉,“只是有人走过,便受干扰。乾元宗的弟子,如今被教得这般浮躁了吗?”
众弟子眉心一跳,连忙欠身低头,作认错姿态。
他们弯下腰去,织愉视野变得开阔,舒坦多了。
谢无镜没有说如何处罚他们。
但“浮躁”二字压在乾元宗弟子头顶,着实贬低了乾元宗,让他们丢了颜面。
尤其现在灵云界十一境的人都还在乾元宗,这足够今日在场所有人喝一壶了。
织愉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觉得解决得太轻松了。娇蛮地轻哼一声,随谢无镜离开。
香梅要跟,谢无镜吩咐:“你回仙府候命。”
香梅立刻领命回去。
谢无镜带织愉去了一片桃林。
此季花期刚过。
但林中因布下阵法,施以灵液,花开终年不败,犹如一群落下人间的粉云。
织愉很是喜欢。
不过她不认为谢无镜是来带她观景的。
她仍装着被欺负了的委屈样,偷偷赏花,随谢无镜漫步林间。
谢无镜问:“你今日出仙府有何事?”
织愉来到灵云界半个月,一次都没离开过尧光仙府。
在凡界,她与谢无镜一起隐居养伤时,也曾说过:
要是每天有吃有喝还有话本子看,我愿意在家待一辈子,连大门都不出。
后来隐居的那三个月里,她没事的时候也确实一直躺着,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院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