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愉缩缩脖子,继续唤:“谢无镜。”
空旷巍峨的大殿里,只有她的回声。
这一间大殿,大得堪比一整座凡界皇城。
一眼望去,满目晶莹之色,无边无际。
唯有前方一个小小的白点,瞧着比较特殊。
织愉忍着疼,扶墙在殿中走。竟感到墙上玉琉璃般的石头里,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体内,比仙气更为雄厚纯净。
大概是神气。
织愉不客气地在墙壁上倚了一会儿,待身体再无不适,一边快步向白点靠近,一边喊谢无镜。
喊了好一会儿,走也走累了,她终于放弃。
算了,她都没死,谢无镜就更不可能死了。
环顾四周,织愉发现前方的墙壁好像有变化。
她用仅剩的一点意志力走近查看,整面墙上竟都是隐隐散发金光的玉石卷轴。
卷轴外圈刻的文字她完全看不懂。
织愉估计她要找的神族功法大概就在这里。
但她懒得找。
她从储物戒里拿出软垫和小被子,往地上一躺。
不走了,等谢无镜来接她。
她饿不着也渴不着,在这儿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听见有响动。
“谢无镜。”
她欣喜地闻声望去。
来的竟是明心化厄。
明心化厄顶顶她的软垫,仿佛在说别躺了,快起来走。
织愉想了想,勉为其难地收起软垫,骑上明心化厄,“是谢无镜让你来的吗?”
明心化厄不会说话,也不想搭理。
“估计不是。他若是知道我在这儿,肯定会亲自来接我的。”
织愉在它背上碎碎念,“你走慢点,磨着我腿了。还不如谢无镜背我舒服。”
明心化厄的速度依旧我行我素。
织愉盯着它看了会儿,恍惚意识到什么,问道:“藏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明心化厄的马嘴空嚼两下,仿佛撇嘴。
织愉从它无语的眼神里看出:你才知道啊。
织愉震惊:“你不喜欢我?你竟然不喜欢我!难怪每次一出事,你把我丢下就跑。”
“我还以为我们凡界相识,有过共患难的情谊,你我算是故友。”
她有点伤心,不过就一点点。调整好情绪就拍拍马背,“不喜欢你也得背着我。等我见了谢无镜,我还要跟他告状。”
明心化厄打了个响鼻。
首先,它不叫藏锋,它叫明心化厄。
其次,它跟随谢无镜多年。结果谢无镜见到织愉后没多久,就为了带着这个女人回大梁而把它卖了。
后来回了仙界,只出征一次,就让它给这个女人拉马车。
最后,听听,这女人说的是人话吗,还告状。
综上,它怎么可能喜欢她!
织愉坐在它的马背上碎嘴:“你讨厌我?”
因为谢无镜,它对她不至于讨厌。
“你不会把我带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弄死我吧。”
明心化厄:……
“藏锋,你说句话啊,藏锋。”
你在为难一匹马。
逗了半天马。马开不开心不知道,反正织愉心情好了很多。
讨厌她的人多了去了。
在凡界宫里,因她娇纵跋扈,可能除了她的父皇、母妃还有莫姑姑,就没人真心喜欢她。
她也从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她自己喜欢自己就好啦。
明心化厄走了很久,织愉趴在马背上假寐。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感觉到马停下了脚步。
先前瞧见的小白点已在眼前。
这竟然不是白点,而是一块冰棺。
冰棺里躺着个一身雪裙的女人。
她容颜绝色,比钟莹更似九霄神女,双目轻合,仿佛睡着了。
织愉下马疑惑地靠近冰棺,查探一圈。
冰棺上没有雕刻名字,只是棺后的墙壁书阁里,竟有一本正常的书。
书放得很低,在她大腿的书阁处。
将书抽出来。
织愉才发现这也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手记。
翻开第一页便是隽秀的字体,上面写着:
[从凡界到仙界,再飞升到神界,我以为我已断情绝爱,从此心归大道。
然,我斩断了的俗缘情妄,却在进入神界后再次生出。
我爱上了这世上最无情的神。]
织愉惊讶地回望冰中女子,这是一个飞升成神的凡人、真神女?
织愉把这当成一本话本,铺好软垫,背靠书阁翻阅。
[第一次见他是在凡界。
凶兽肆虐,魔族从黄泉入侵。他统领修道者还凡界安定。
那时我尚年幼,并没想到以后会与他有何因果。
但看着他纵横云天的身影,那是我第一次对修道产生渴望。
来到神界至今,我一直试图控制这在神界不该生出的私情。
然情不知所起,如覆水难收。
或许,这才是我此生道途上最大的劫。]
……
往下,是一些零散的日常记录,多与手记主人爱的那个他有关:
他今日去了何方征战;他今日去了何方除邪;他今日如何拯救了受苦受难的百姓;他今日如何去教导了邪魔,劝他们改邪归正……
手记里的这位无情的神,如慈悲的父,为苍生四处奔波。
手记主人对他万分敬仰,也越发痴恋。
直到手记主人自述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虽没说明是什么事,但她显然很忧心。
也在这时,她意识到:
在神界诸神的不起波澜中,她俨然成了一个情绪过多的另类。
她担心自己被逐出神界
然而那位神告诉她一切有为法。
没多久,她迎来了她此生最大的转折——她接受了与她暗恋的那位神诞下龙子的使命。
因为那位的族中只有他一个。
而她是凡人出身。
凡人与神兽结合,会是纯种的神兽。
她起初为此感到开心又绝望。
开心的是她在这最后的时刻,得以如愿与心中藏了许多年的人在一起。
绝望的是,时间不多了。
这一句时间不多,让织愉推断出:
神族做出繁衍的决定,是因为他们推演到神族将要陨灭。
果然,没多久,手记上提起神族覆灭。
[我怀着他的孩子被送往下界,由仙族照顾。
孩子离诞生还要九年。
越发衰退污浊的灵气,犹如病症在蚕食我的神魂。我虽为神,在这样的世界里,却衰弱得不如一个耄耋老人。
我试图散功来延长生命。
可我的寿命仍旧所剩无几,我恐怕要辜负他的期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