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镜顾左右而言他,“她身怀龙鱼纯血,若被接来乾元宗,恐怕其他十境,都会对乾元宗颇有微词。”
昊均:“到时我会亲自写信,向十境境主说明情况。”
谢无镜同他打太极:“这毕竟是南海国的国事。即便届时各位境主理解,乾元宗的威名也会受到影响。”
都拿出乾元宗大局来压了,昊均无法再接着这条道说下去。
他忽然瞥向座上的织愉,“慈琅可是担心夫人会不开心?”
织愉嗑瓜子的动作一顿。
臭老头之前无视她,现在又拖她下水。
她不悦地吐出瓜子皮,走下主座,“我确实会不开心。”
昊均欲开口施压,织愉抢先一步道:“我不开心的原因有三。”
“其一,方才昊均道长说,南海国主糊涂,我不认同。勾结魔族,暗杀仙尊,岂是糊涂二字能概括。仙尊大度能宽谅,可你身为从小抚育他长大的人,若真心爱护他,怎能容忍?反正我不能忍。”
“其二,方才昊均道长说,南海公主为护仙尊误杀其父?错了,若非南海公主突然杀出,仙尊又怎会因南海国主元神自爆护住众人而身受内伤?若只他一人,有剑阵护身,定然无事。”
“若真心爱护仙尊,怎能不心有芥蒂,反正我因此对南海公主十分介意。”
说大话压人,谁不会呢。
织愉慢慢踱步到谢无镜身边。
昊均被她的话怼得难堪至极,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夫人……”
“其三!”
织愉打断他,挽住谢无镜胳膊难过又肉麻地道:“昊均道长处处维护钟莹公主而无视我家仙无镜地感受,我很难不怀疑,昊均道长一定要我家无镜亲自护回钟莹公主,目的为何啊。”
昊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一直没把这凡人当回事,却没想到这凡人远超他想象。
他调息气息,尽量平静地退让:“夫人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齿。是老道措辞有误,让夫人误会老道的心意了。老道对慈琅,一向既爱护又敬重。”
织愉摇摇手指,“爱护敬重,不是说出来的,是要表现出来的。”
听出织愉是要谈条件,有条件就有达成目的的可能。
昊均再度退让,“夫人要老道如何表现?”
“这个嘛……”
织愉偷偷掐谢无镜一下,对他眨眨眼——我就帮你到这儿了,想要什么就赶紧说吧。
她其实并不反对谢无镜护钟莹回乾元宗。
现在多为他争取一点利益,也算是她作为他的至交,对他的拳拳爱护之心了。
她可真是个敬业而又不失人情味的恶毒女配。
然而,谢无镜却沉声问:“你可知,我若亲自接回南海公主,在世人眼中代表了什么?”
不知是在质问昊均,还是在质问织愉。
第41章 他小心眼
世人不会去猜想,谢无镜接回钟莹是受谁所托。
他们看到的,是仙尊不顾乾元宗威名,破例将南海公主接来乾元宗长住。
他们只会猜测:仙尊还是看重南海公主的。
只不过从前南海公主身上背负南海国,为保十一境平衡,他才不得不娶了凡人为妻。
如今南海公主卸去重担,他的凡人妻子大概就要为南海公主让位了。
织愉愣了下。
她不在乎旁人看法,还真没顾及这点。
见织愉有点懵,定是已经明白。谢无镜负手侧过脸去,不再多言。
织愉念头一转,瞪谢无镜一眼:你考虑得多好好说就是,那么凶干嘛!
谢无镜神色淡淡,一言不发。
昊均看不懂他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看得懂织愉和谢无镜之间气氛不悦。
他思量道:“老道会对外说清楚,是老道请慈琅代为接回我徒钟莹。”
说也没用,没准儿外人还以为他在帮谢无镜打掩护。
织愉瞟谢无镜一眼。
她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织愉也有点小脾气,别过脸去不理他。
大殿内安静须臾,谢无镜道:“我有一顾虑,请昊均道长开解。”
昊均心觉不妙:“慈琅请说。”
谢无镜手中召出一把杵。
织愉余光一扫,认出这是那日穿透谢无镜胸膛的神杵。
神杵至简,上面已经没了血迹,也没有任何标志与花纹。
光滑得如同珍珠表面,隐隐泛出神光流彩。
昊均盯着神杵,疑惑道:“这便是那日伤你的神杵?”
“正是。”
谢无镜道,“我仔细检查过,此杵虽确实是神杵,可若想一击杀我,仍是痴人说梦。但那时神杵穿身而过,我却当真险些丧命。”
“这……”昊均沉思。
织愉惊讶地看着把“丧命”说得轻描淡写的谢无镜。
他那时伤得有那么重吗?
“南海国主见多识广,修为不低,多年掌权,必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谢无镜道,“我猜南海国真的得到了某种可杀我的秘术,将其附在了杵上。我此番前去南海,除了协助南海国处理政务,亦要调查此事,提防暗处之敌。怕是没有心力再护回南海公主,除非——”
谢无镜拂手,杵在他手中消失,
他不紧不慢道:“昊均道长能找出此秘术的应对之法。”
昊均:“这……恕老道无能。仙尊都不知道的秘术,老道更是从未见过,何谈应对之法。”
谢无镜不语。
昊均欠身行礼:“护回南海公主一事,是老道考虑不周。希望不要因此影响了你我二人的情分。”
谢无镜客气地回:“自然。一月不见,昊均道长看着比先前沧桑许多。道长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这番话说白了就是:
臭老头再多管闲事,小心死得更快,歇着吧你。
昊均脸色难看地应承,送谢无镜与织愉出昆夷洞府。
织愉等着谢无镜带她回尧光仙府,却见谢无镜径直往山下走,也不等她。
她愣怔少顷,小跑着跟上他,“谢无镜,你还在跟我生气?是我没想到南海国那么危险,考虑不周,但也是你自己那时候跟我说你伤势没有大碍的呀。”
谢无镜不说话,唇抿成紧绷的直线,眼底透出微不可察的烦躁。
“谢无镜你不回尧光仙府了吗?你要去哪儿?”
“谢无镜,你走慢点。”
“谢无镜!”
织愉连声喊他,得不到他一声回应,气喘吁吁地停下,不再追他。
她脾气上来了,自己慢悠悠地走向另一条通往乾元山下主城的小路,“不等我就不等,我不回尧光仙府了,你以后也别和我说话。”
她走出两步,摆动的手被拉住。
她回过头看他。
谢无镜眉眼微凝,将她搂入怀中,纵身踏风,回尧光仙府。
织愉仰起头,从他怀里的角度看,他嘴角隐有下压的趋势。
还在生气呢。
织愉知道,他若真气起来,气性比她还大。
认识他两年,她只见他生过一次那样的气。
那时在凡界,他们离开萧公子私宅后,在近京四城附近的山间找了一处地方隐居。
谢无镜的双手恢复,她真的很开心,日子也变得不再那么沉重。
她开始一如既往和谢无镜说笑,偶尔还会怀念在萧家私宅时,有人伺候照顾的日子。
就在一天傍晚,她看着话本里的小姐穿绫罗,吃京中一品香的昂贵点心,回想起在萧家私宅时,萧公子也给她准备了这些。
可她那时在担心谢无镜,无心享受。
她觉得可惜:“若是在萧公子府上时,知道好好享用便好了。”
坐在她身边看书的谢无镜便沉默离去。
到饭点,他给她带了包一品香的点心,然后坐在屋顶上擦他的刀。
她喊他,他不理,也不吃东西。
她才发现,他生气了。
织愉素来是个要人哄的,不太会哄别人。
她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他就是不吭声。
织愉没了耐心也就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