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不愿意受封是一回事,但先帝驾崩又是另一回事,孰轻孰重,当然是后者更重要。
胤禛看了一眼年氏,低声道:“你回去歇着先,两个时辰后再来。”
两个时辰足够将事情勉强安排好了,这期间其他人能等,但年氏身怀六甲,怕是不行,而且年氏身子娇滴滴的,多歇会也好。
“好。”叶湘雅点头,随后带着彩云彩霞回承乾宫了。
李氏看着年氏背影,颇有些羡慕,这等劳累事,她也不愿留下来啊,只是转念一想,都进宫当了娘娘了,累点就累点吧,说不定在皇上面前多走走,皇上就给她一个贵妃当当呢。
不过显然李氏想多了。
在之后的册封中,福晋为皇后,年氏为贵妃,李氏为齐妃,李氏始终没等来自己封贵妃的消息,只是比起宋氏的懋嫔、钮祜禄氏的熹嫔、耿氏的裕嫔,她还挺满意的,至少她也是后宫仅在两人之下的宫妃了。
等年妹、年姐姐的阿哥生下来,以她这些年跟在年姐姐身后的情分,将来说不定能捞个贵妃或是皇贵妃当当呢,想到这里,李氏更加心满意足了,还十分自觉的将年妹妹改为年姐姐。
她能在后院混到侧福晋之位,也是多亏一颗大心脏,什么事都随缘,有了儿女后更是将儿女当作主心骨,哪怕女儿让她轻易放弃将来有可能成为太后的机会,她都毫不犹豫。
只因她清楚自己是什么性子,她的儿子又被她养成什么样的性子,不败家就好,争什么皇位呢,知足常乐。
……
承乾宫,叶湘雅摸着肚子,神色不明。
彩云在她耳边道:“娘娘,奴才拿来坐垫了。”
叶湘雅点头,“放一边吧。”待会她不用跪,但长久坐着也挺累的,安个坐垫在椅子上会舒服些。
“是。”彩云将坐垫放下,有些犹豫,她从没见过主子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娘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湘雅摇头,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本宫不过是累了。”四爷即位了,她的任务完成一大半了,只要她平安生下一个阿哥,皇位眼看着也只会传给她的子嗣。
只是她挺想直接跳过守灵一事,想着守灵还得守三天,她就高兴不起来。
“那娘娘先睡一会儿吧,奴才守着娘娘。”彩云松了一口气,只要娘娘不是身子出事了就好。
“好。”叶湘雅打了个哈切,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而彩霞彩云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守在床边,一个守在门外,空气寂静极了,渐渐的,叶湘雅彻底睡下,宫外的热闹丝毫不影响她的安寝。
两个时辰后,苏培盛特地过来承乾宫,见彩霞和彩云对他摇头,便知侧妃娘娘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他体谅道:“侧妃娘娘再睡会儿吧,不打紧的,再过一个时辰过去都无碍。”
万岁爷说了,侧妃娘娘身子重,吃好睡好才是重要事,至于守灵一事,不是还有其他娘娘吗。
“是,多谢公公谅解。”彩霞点头,打算半个时辰后再叫醒主子,正好还剩半个时辰准备。
只是这一来一去的,宫里竟发生一件大事了——德妃娘娘竟出现在守灵堂前大肆喧闹,彩霞赶紧叫醒娘娘,将此事如实告知娘娘。
叶湘雅迷迷糊糊打了个哈切,面色微怔,“德妃娘娘这是何苦,四爷登基了,她不一样还是太后吗?她儿子又不止十四爷一个。”
难不成将事情闹大了,将四爷的皇位闹没了,德妃就以为自己小儿子能顺利即位了?
那不可能,真当先帝那么多儿子是做摆设的,一旦四爷被拉下马,大清便不得安生了。
彩云摇头,她也不明白德妃为何不要太后之位,还跟皇上反目成仇,“兴许是一时迷障了。”
“我们迟些再去。”尽管很想现场看戏,但她还怀着孩子,为了看戏让德妃冲撞了孩子,不至于不至于。
“是,娘娘。”
……
灵堂前,德妃冷脸跪在棺材前,“皇上,您还记得您的十四子胤祯吗?十四被老四那不孝子困在西北了,您堂堂大清之主竟被如此不孝子蒙骗,臣妾心疼啊。”
胤禛脸色铁青,“还不快将太后拉起。”
“你敢!”德妃转过身来,“你要是敢,本宫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让天下人皆知这世间有一个胆敢逼死自己生母的逆子!”
福晋忍不住道:“额娘,皇上是您亲子,您怎能逼迫皇上,骨肉连心啊,难不成看着皇上难受您心里就舒坦了?”
“皇后,你不必多说。”胤禛一撩衣袍,便随自己额娘跪下去了,“儿子跪老子天经地义,额娘想跪多久,儿子就随额娘。”
“你!”德妃被气得浑身发抖,一旁的弘历见此,眼睛微微闪烁,竟也学着自家皇阿玛的模样跪下来,“儿子愿陪皇阿玛。”
“女儿也是。”到底还是二格格反应敏捷,见弘历跪下来便急忙也跪,还拉了一把身旁的三弟,弘时被亲姐猛地一用力,也跪了下来,在跪下来一瞬间呲牙咧嘴,十分痛苦,痛死了,二姐让他跪下也不提前告诉他一声,害得他没个心理准备。
“儿子……儿子也是!”弘时及时调整表情,余光察觉到弘历猛地变得难看的脸色,又在心里暗笑,呵,想着在皇阿玛面前表现,想都别想,还是二姐可靠,就弘历这小子成天到晚想着偷跑,想都别想!
在场只剩下一个迷茫的老五弘昼,耿氏恨铁不成钢踢了他膝盖一下,这么多兄弟姐妹表现了,就弘昼这孩子还傻乎乎的站着,是想让额娘操心死吗?
“嗷!”弘昼猛地跪下,转头控诉额娘,“额娘,你踢我干什么?”
注意到皇上扫过来的眼神,耿氏有一瞬间心如死灰,恨不得将弘昼塞回肚子重新生一回。
第21章 雍正帝敦肃皇贵妃年氏(十)
好在皇上只是看了一眼,对小儿子的表现一点都不讶异,耿氏才缓缓松下一口气,有些羡慕的看着李氏。
话说回来,李侧福晋早些年养的儿子也不比她的弘昼好到哪里去,读书愚钝,不得爷欢心,怎么今儿表现如此之好,难不成还是得多个女儿来教导弘昼才行?
只是她这肚子怎么可能生出一个比弘昼还大的子嗣,说到底,是李姐姐这一双儿女这些年多出不少底气,好似什么都不争都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悠哉游哉对一切表现镇定。
兴许她也该带着弘昼去投靠年姐姐?这想法一起就压不下去了,耿氏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靠,她儿子一看就是争不到皇位的样子,与其像九子夺嫡那样为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早早抱住一个大腿不挺好的吗。
而且,年家有从龙之功,年侧福晋又怀上子嗣,明眼人都知年家人前途不可限量,只要年侧福晋生下阿哥,不出任何意外的话,这皇位便是给年侧福晋所出之子了。
想罢,耿氏立马凑近李侧福晋身边,语气温柔,低声道:“李姐姐真会教导孩子,改日妹妹得向姐姐取取经了。”
若是耿氏用别的话题攀关系,李氏还未必上当,可耿氏夸起她一双引以为傲的儿女,李氏便欢欢喜喜跟耿氏交谈了。
当然,这一切在外人眼中只是两个妃子凑得近了点。
钮祜禄氏闭了闭眼,暗恨二格格和三阿哥的不识趣,好不容易弘历有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机会,竟这样没了,哪怕弘历头个跪下来,可跪下来的不止是弘历一人,弘历就不再是特殊的那个。
别急,四爷成了皇上,弘时和弘昼都不是靠谱的,皇上为了继承人,迟早会看到弘历的,不能着急。
钮祜禄氏看了一眼弘历,弘历立马镇定下来。
胤禛多出四个儿女相伴,哪怕最小的那个不情不愿,他都感到一丝安慰了,德妃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过身去。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等到叶湘雅扶着肚子过来时,几人还在跪。
叶湘雅眉头蹙起,“娘娘,皇上这是跪了多久?”
福晋叹了口气,“有半个时辰了。”
居然这么久了,她费尽心思调养四爷身子不是让他来损耗身子的。
叶湘雅在彩霞耳边说了几句,彩霞立马会意,又到苏培盛耳边叽里咕噜好一会儿,苏培盛眼睛一亮,立马悄悄退下,然后从宫所外跑进来,“皇上,十四爷回来了!”
德妃一听这话,原本死撑着的骨头一下子硬了,她赶紧站起来,“十四,十四,额娘在这!”
在她站起来一瞬间,苏培盛赶紧招呼其他宫女将德妃拉住。
至此,德妃长跪不起一事才得以解决。
叶湘雅赶紧上前意图扶住皇上,而皇上反手便将她扶住了,“你身子不好,好好歇着。”
这话似是在说年氏折腾,可实际上,胤禛说这话时态度有多温和就多温和,终究是喜欢的女人在挂念自己,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至于额娘,胤禛让宫女将额娘带回慈宁宫,“额娘,您不甘儿子坐上皇位,可儿子问心无愧,您别忘了十四。”
德妃挣扎的动作停止了,“老四,你胆敢对十四做什么,额娘不会放过你的。”
“朕知道。”跪这一回,胤禛也明白十四在额娘心里有多重要了,额娘不顾他,他就没必要顾及额娘了,“但额娘应该更清楚儿子说到做到。”
德妃恨恨瞪了他一眼,摆脱了宫女的束缚,“离本宫远点,本宫自己会走。”
德妃抬头挺胸的走出乾清宫。
胤禛微微叹了口气,“福晋。”
“是,皇上。”
“你带领众妃给皇阿玛守灵,年氏身子不虞,皇阿玛在天之灵一定不愿他孙儿为他操劳,年氏回去歇着吧。”
“皇上,妾身无事……”尽管叶湘雅非常想转身回去,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要是不推辞一下,在外人眼中岂不成了她迫不及待、对先帝没有一点孝心。
“去吧,听话。”胤禛语气温和,话语间全是不可拒绝。
“是……”这下叶湘雅没了推辞的理由,一路恋恋不舍往回赶,但在回到承乾宫那一瞬间,她神色欢愉,重重躺在床上,“彩云彩霞,你们将本宫准备的那些垫子拆了吧,那些东西排不上用场了,让别人瞧了不好。”
“是,娘娘。”彩霞彩云两人笑道。
主子轻松了,她们也轻松了,就是主子在守灵这几天空着,怕是会惹得其他人不忿,两人商量这阵子主子的出行就由她们代替了,至于主子想吃什么,也由承乾宫的小厨房代劳。
……
三天过去,去守灵的妃子们都瘦了一圈,这守灵真不是件轻松事,要长跪灵堂,还不能动荤穿艳。
若非这些妃子在潜邸时经常走动唠嗑锻炼了身体,她们连第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待到守灵的事过去后,李氏带着一双儿女在叶湘雅面前叫苦连连,话语间别提多羡慕叶湘雅不用守灵了,只是在羡慕过后,她谈起钮祜禄氏母子俩。
“年妹妹,果然不出所料,钮祜禄氏母子俩果然有异心。”一双儿女跟她说过德妃那日跪下来的情形,她心里吓出一身冷汗,好在她女儿反应及时,不然就让弘历那小子得逞了。
她带着一双儿女站队年氏已久,钮祜禄氏性子别扭、弘历又心高气傲,让这两人掌权了,她们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别担心。”叶湘雅道,她看向弘时,“弘时,你最近别接近你八叔了,你从前跟你八叔关系好,可现在你皇阿玛跟你八叔反目成仇,你别让人抓住小辫子,不然年额娘也难保你。”
李氏儿女帮她不少,她稍稍提醒弘时不成问题。
弘时吓出一身冷汗,“年额娘,我、我就是看八叔可怜……”他最近跟八叔走得近的消息应该没人知道才是,怎么年额娘知道了,而且男子汉大丈夫,八叔对他那么好,他一下子远离八叔了,八叔该有多难过啊。
“你居然还接近你八叔!”李氏一听,一把揪住儿子耳朵,怒不可遏,“你忘了你额娘和你姐姐了吗,要是你出事了,你让额娘和姐姐怎么办,你姐姐将来就靠你立足了,你想让额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哎哟,二姐你快救我,我知错了。”
“疼死你吧。”二格格照样没好气,弘时是真不知道八爷党的厉害吗,被人抓住把柄了,弘时就别想安生!
她处处警惕不就是为了额娘和弟弟安好吗,结果弟弟却想尽办法拆台,越想越气,二格格大声道:“额娘,您用力点,不给他一点教训,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第22章 雍正帝敦肃皇贵妃年氏(十一)
待李氏教训完儿子,弘时摸着憋红的耳朵,叫苦连连。
二格格瞥了他一眼,“这几日我天天看着你,你最好别给我闹事。”她不看着弘时,一点都不放心。
“知道了,二姐。”弘时轻轻吸气,早知如此,他就躲起来了,干嘛要跟额娘过来,他只是跟八叔好,不是蠢到要为八叔说话,不过既然额娘和姐姐不放心,那他就不跟八叔接触了。
叶湘雅闷闷笑出声来,这对母子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