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胤禛顿时被无语住了,噎得直翻白眼,“爷定是脑袋被驴踢了,竟找你这蠢材说事儿。下去,该干嘛干嘛去。”
“……”
“对了,将爷带来的那些书都给大姑娘送去,再问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说也无妨,爷可以想法子去寻。”
“嗻。”
书籍不算很多,绝大多数都是寻常难得一见的孤本,是林家费尽心思也没能搜罗到的。
还有一些甚至是她都不曾听过的,看起来很是陈旧,散发着古朴的底蕴。
皇宫实在不愧是皇宫。
随手翻看几本过后,林碧玉就情不自禁发出阵阵感慨。
不过由此也足以证明康熙对她此番行为的赞赏和支持态度,否则四爷可没那本事去乱翻宫内的藏书楼。
次日一早用过了早饭,林碧玉就提议前往田地里转一转。
此言正中胤禛心里所想,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
“京城主要还是种冬小麦较多,一般是九月下旬到十月上旬播种,来年五月底至六月上旬成熟。”
说到这儿,她不禁笑笑,“若你再早上个把月过来就能赶上了,可惜这会儿冬小麦都已经收完了。”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来时已经错过了冬小麦的播种时间,是以便只好叫人腾出来一小块地给我,姑且试着种了些春小麦,这会儿也正到了即将收获的时候。”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她的地旁。
临时想法子腾出来的一小块地只有大约三分上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寒酸,不过田里的景象却叫人眼前一亮。
满满登登的金灿灿,瞧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胤禛并不是老农民,更不是农业专家,一眼瞧不出个什么不同来,但他却能看得见这麦子长得十分壮实,一株一株的麦穗都被压得弯了腰,不难想象其承受的重量。
“你这是……已经有所进展了?”表情异常惊诧。
“是也不是。
先前村子里其他人收小麦时我曾注意观察过,相较而言我这里的小麦的确比他们的长势更好些,不过却并不是我技术上的多大功劳,而仅仅只是我用的肥料更好更充足,伺候得更加精细罢了。
但普通百姓却不可能用上那么多上好的肥料,更不可能有足够的人力、精力整天盯着地理伺候。
所以说啊,还差得远呢,任重而道远。”
胤禛理解点头,倒是没有多少失望的情绪,反而宽慰她:“从古至今这粮食二字困扰了多少帝王将相能人异士?你若果真一动手就成了,那才反倒不正常了。”
冷不丁心尖儿一跳,林碧玉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了他。
却见他眸色幽深平静无波,什么都看不出来。
“凡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放平心态,慢慢来就是。”
林碧玉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点头应和。
毕竟是天家阿哥,身上的学习担子极重,眼下也不可能当真放下一切课业专注研究种地,否则完美主义者的皇帝老子只怕就要暴怒了。
是以,勉强呆上十日之后他便匆匆赶回了宫里。
“皇阿玛万福金安。”
康熙叫了起,又问:“那丫头现下是什么情况?果真在研究种地?”
胤禛便将自个儿的所见一五一十道来,最后总结道:“由此看来她的确很认真很努力想要做好此事,并非一时兴起随意玩玩。”
“这倒是难得。”康熙满意地连连点头,若有所思道:“虽说如今轮回后的她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但有那样的前世就足以见得她的不平凡。
眼下她突然对这方面有了兴趣想法,也说不准究竟是不是……倘若她果真做成了,这天下百姓可就有救了。”
而他,也注定会在青史上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念及此,他果断说道:“就放手由着她去做罢,你记得多关注着些,若她那边遇上什么难处,尽量满足。”
胤禛应了声,又略带犹疑地说道:“儿臣对此也颇感兴趣,日后想时长去……求皇阿玛恩准。”
闻言,康熙诧异地挑眉,“你也想去种地?”
“是。”
沉默片刻,他又缓缓开口,“你与她不同,你是皇子,更是中宫嫡子。”
低沉的声音中蕴含着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令人心惊肉跳,不敢细品。
胤禛却眼神清明不躲不闪,回答得淡然又坦荡。
“有太子二哥珠玉在前,儿臣顶多也就算是个跟着凑数的,完全犯不着考虑那么多,在合理范围之内选择一个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浅浅任性一回也并非不可。”
做了这么多年皇帝的人,一个孩子究竟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他还不至于分辨不出。
老四这话,实在是发自肺腑。
他是真真打心底敬重仰慕太子,毫无不臣之心。
康熙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骂道:“不长进的东西,赶紧滚,朕看见你就来气。”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不准荒废正经课业,否则朕饶不了你!”
“儿臣遵命。”
……
“老四果真这样说?”
“千真万确。”
胤礽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松快的笑意,“孤就知道,老四与那等狼子野心的混账是不同的。”
然而一旁的索额图却不这么认为,蹙眉劝道:“红口白牙一句话罢了,殿下如何能轻信?
同样都是皇上的亲儿子,同样都生来尊贵,谁又当真甘心屈居人下?
再退一步来说,哪怕如今的四阿哥是发自真心的,可他到底还年幼,还并未真正懂得权利的好处,等将来……再有那小人跟着蛊惑撺掇一把……譬如说佟家。
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胤礽缓缓沉下脸,眉头微蹙。
第106章
“四阿哥回来了!”
“快快快,再仔细瞧瞧姑……福晋身上可有什么不妥当的,今儿可是洞房花烛夜,万不能有丁点儿瑕疵。”
随着木槿这一声令下,一众陪嫁丫头婆子立即忙活起来——有的摆弄盖头,有的拼命想要抚平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还有的更是手忙脚乱来回窜,也不知究竟在忙活些什么,反正就是很忙。
“好了。”林碧玉忍不住出声轻斥,“成个亲而已,又不是摊上了什么洪水猛兽,慌成这样作甚?都稳重些,别丢了林家的脸面。”
“奴婢知错。”
众人纷纷惭愧垂首。
这时,贴着大红喜字的大门被推开,一个修长似竹挺拔如松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众闲杂人等立即识趣退下,顺势带上房门,将空间留给这对新婚夫妻。
不曾等候太久,几乎被蒙了一天的林碧玉终于得以重见光明。
陡然出现的光亮让她不太适应地微微眯了眯眼,朦胧中,眼前的身影似乎也渡上了一层醉人的光晕。
从来喜好低调暗色的他大抵是有生以来头一回打扮得如此鲜艳,竟也意外和谐。
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如此意气风发。
也不知究竟是果真吃多了酒,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不仅两颊上浮现起两片红霞,就连眼神似乎都有些迷离了。
再加上那怎么也压不住的嘴角……已全然没了素日的精明锐利,竟透着股子傻气。
林碧玉不由抿起唇瓣,轻笑,“爷可否替我将凤冠取下?压了一天脖子都快断了。”
胤禛忙上手,笨拙中带着小心翼翼,倒是十分耐心。
“要不要再叫厨房送点饭菜来?糕点终究不是正经饭食,只能当个零嘴儿勉强垫垫罢了。”
“不必再折腾了,几碟子的糕点差点全进我肚子里,这会儿哪里还能吃得下?况且夜里吃得太饱也不好入睡,明儿大清早还得去请安呢,早早歇息才是当务之急。”
说完她才陡然意识到不对——洞房花烛夜、新婚夫妻、干柴烈火……她真的不是在暗示什么啊!
正尴尬得脚趾扣地,头顶上却倏地传来一声轻笑,“都听福晋的,咱们早点歇息。”
浓浓的暧昧气息令人不禁面红耳赤。
门外,铃兰小声问道:“姐姐素来稳重,今日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这般咋咋呼呼可不像是你的做派,可是有何心事?”
木槿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声音微弱嘟嘟囔囔,“不瞒你说,打昨儿晚上起我这颗心就七上八下的没有片刻安宁,又是紧张忐忑又忍不住心酸忧虑……虽说我与姑娘年岁相仿,可怎么就有种嫁女儿般的感觉呢?这也太荒谬了。”
“我顶多也只敢私心里偷摸看作个姐妹,你倒好,看着老实巴交竟还偷摸给自个儿升辈分了。”铃兰笑骂打趣,又道:“这几年咱们都是看着过来的,四阿哥待姑娘如何早已有目共睹,你就别瞎操心了。”
“四阿哥自是顶顶好的一个人,可……到底是皇家。”
说话间,冷不防传来些许细微动静,令云英未嫁的姐妹二人皆齐刷刷红了脸,简直尴尬得无所适从。
隔了好一会儿,铃兰才再度开口,“别担心,咱们家姑娘那样好的一个人,必定会幸福一辈子的。”
……
“妻子”这个身份对于林碧玉来说毫无疑问是陌生的,出嫁前要说心里一点儿忐忑都没有,那是纯属糊弄人。
不过一步步赶鸭子上架真正走到这一步之后她却发现,一切仿佛也并没有很可怕。
她是被皇帝公爹当众夸赞并力保下来的好丫头、是被已逝皇后婆母奉出全部私产亲自求娶的儿媳妇、是被四阿哥心心念念惦记数年甚至甘愿守身如玉的心尖子……整个皇宫里没有任何人会与她为难、敢与她为难。
纵然初来乍到,日子过得却意外舒坦。
林碧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暗暗庆幸,得亏当年一咬牙干脆利落地将乌雅氏给摁死了,否则现在保准儿该她闹心了。
“福晋,施嬷嬷求见。”
“叫她进来。”
甫一进门,施嬷嬷就放下手中的匣子钥匙等物件要行大礼,眉眼含笑且姿态恭谨,没有丝毫“老人”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