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丹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奴婢这就去让膳房准备。”
苏灿瑶悄悄看了她一眼,手指把玩着桌上的珠钗,仿若漫不经心问:“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不叫裴元卿哥哥了”
绿丹不以为然的笑了声:“那还用问吗肯定是元卿少爷又惹您生气了!”
苏灿瑶:“……”
“小姐,您和元卿少爷都长大了,就别那么幼稚的整天斗嘴了,反正元卿少爷又吵不赢你。”
绿丹推门走了出去,徒留下石化的苏灿瑶独自消化了半晌。
庭院深深,夜色幽静,虫鸣声不时在窗外响起。
苏灿瑶走到竹榻前,躺下斜倚在竹榻上,轻轻摇着团扇,乌发松散随意的披着,裙摆在竹榻上层层叠叠的铺展开,露出白嫩的脚趾。
烛火影影绰绰,她却心神不宁,睡意全无。
苏灿瑶抬起手臂,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发呆,镯子玉质通透,色泽娇艳,质地细腻柔和,戴在她手腕上圈口大小竟是正好。
苏灿瑶抬起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神色恍惚,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裴元卿那句‘聘礼’。
她收下聘礼,以后是不是就要嫁给元卿哥哥做媳妇了
苏灿瑶蜷缩在竹榻上,抬起手捂住脸,用力蹬了蹬腿。
……羞死人了!
她抱着软枕在竹榻上滚了几圈。
静谧的夜色里,窗口倏然传来敲击声。
苏灿瑶发丝凌乱的抬起头,裴元卿站在窗外,身影映在窗户上,略显低沉的嗓音隔着窗扇传进来。
“不要胡思乱想,早点睡。”
苏灿瑶:“……”他怎么知道!
苏灿瑶从竹榻上坐起来,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把不小心蹬到地上的团扇捡起来,又把软枕放回去。
她做贼心虚地看了看窗户,确定窗户紧紧关着,裴元卿看不到她脸有多红,才假装无事发生地放平声音道:“我没有胡思乱想。”
“……嗯。”裴元卿声音里含着一丝说不出的纵容和宠溺,隐隐含笑道:“天气凉了,去床上睡,别在竹榻上睡。”
苏灿瑶慢吞吞的往拔步床的方向挪,回头看他,“你呢”
裴元卿靠在窗前,微微仰头看着夜空,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慵懒,“我在这赏会儿月再睡。”
苏灿瑶看着他窗户上的倒影,不满的鼓了下嘴巴,“凭什么你可以晚睡,我就要早睡”
“你跟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裴元卿似乎低头摸了下鼻子,“我有点激动,所以睡不着。”
苏灿瑶小脸顿红。
她也激动啊!她也睡不着啊!
裴元卿微微侧过头,好像在隔着轩窗看她一样,“难道你也激动的睡不着”
“……”苏灿瑶不自觉抓紧了衣摆,硬着头皮道:“当然没有!我现在就睡!我心情特别平静!一点感觉都没有!”
裴元卿低低地笑了一声。
苏灿瑶踢踢踏踏的往床边走,还故意夸张的打了两声哈欠。
“别忘了吹蜡烛。”裴元卿提醒。
苏灿瑶呼的一下把蜡烛吹了。
屋子里陷入黑暗,月色却依旧皎洁。
苏灿瑶躺到床上,看着裴元卿窗前的倒影,咬着被角偷偷笑了笑。
原来他跟她一样。
“我听到你的笑声了。”
“……”
苏灿瑶在夜色里朝着裴元卿做了个鬼脸,终于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
她知道裴元卿在窗前守着,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摒除了烦乱的思绪,困意一点点涌了上来。
夜色渐浓,苏灿瑶在院子里浮动的桂花香中睡了过去。
裴元卿望着天上的月亮,听着屋子里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唇角微微上扬。
第65章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陡然变凉。
庭院里的落叶和落花渐渐变多,仆从们每天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清扫,沙沙声响个不停。
只有桂花依然金灿灿的点缀在枝头,院子里浮动着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苏灿瑶靠在桌案旁,伸着手指,无聊的拨弄着手里的风车。
风车是苏明迁买给她的,大抵是因着当年的事,苏明迁对她心里总怀揣着几分愧疚,虽然她长大了,苏明迁却依然喜欢给她买这些小玩意,就好像在弥补一般。
苏灿瑶手里的这个风车极为漂亮,上面拴着几个小小的铃铛,拨弄起来铃铃作响,声音清脆。
苏景毓坐在旁边看书,闻声微微抬了抬眸。
他既然要跟随沈懿外出游学,便不用再去青山书院,跟书院沟通好后,就留在家中看书。
三人难得有闲暇时间,如小时候一般待在一起,在宽敞的书房里各自看书玩耍。
苏景毓扭头看了看裴元卿,裴元卿手里拿着一卷兵书,正靠在窗边看兵书。
“你怎么忽而对兵书感兴趣了”
裴元卿继续翻着书,回答道:“李叔让我看的,还挺有意思。”
这些年来,李忠其实早就隐晦的教了他许多带兵打仗的事,只是那个时候李忠怕暴露身份,不敢教的太明显,如今他们知悉彼此的身份,李忠不用再隐瞒,更是将一身行军布阵的本事倾囊相授。
李忠这样的忠臣良将,虽然对旧国一心一意,但心里最希望的还是国泰民安,百姓可以不受侵略之苦,自然想将这一身本事传承下去。
苏灿瑶继续拨弄着手里的风车,耳朵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苏景毓或许不知道,她却很清楚,裴元卿其实从小就对兵法十分感兴趣。
只是他既不想做文官,也不想做武将,所以这些年一直隐藏锋芒,从不在人前显露。
裴元卿其实早就对兵法有所涉猎,只是他学这些全凭兴趣,看起来就仿若不甚在意一般。
这几年来苏景毓一心读书,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书院里,对家里的事了解的不是那么详尽,自然不知道。
苏景毓随口问裴元卿:“那位跟你同姓的裴兄弟呢最近怎么没看见他”
“他回上京了。”裴元卿道。
“原来他是京城人士。”苏景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反应过来,疑惑道:“你不是说他在我们书院读书吗他既然是京城人,怎么会跑到我们书院读书难道我们书院已经名声远扬到如此地步了么。”
裴元卿没想瞒他,淡淡道:“裴烈其实就是当今太子。”
“……”苏景毓悚然一惊,被口水呛到,扶着桌子咳嗽起来,半天才能说出话来:“什么!”
裴元卿一脸平静道:“太子前来做客,不想表明身份,才暂时那样说。”
苏景毓震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见过太子了,还跟太子同桌吃饭聊天了
苏景毓转头看向苏灿瑶,“杳杳,你知道吗”
苏灿瑶兴致不高的点点头,“知道,那日在围场,太子虽然昏迷不醒,但我匆匆见过太子一面,父亲也知道,那日父亲应该也认出太子来了,只是不便说出来,怕隔墙有耳,免得府里的下人会把这件事传扬出去。”
苏景毓咽了咽口水,原来那天晚上就他跟母亲被瞒在鼓里
苏灿瑶顿了顿,叮嘱道:“此事还是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为好。”
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太子来过苏家,说不定会对苏家产生怀疑,裴元卿的身份一旦曝光,可能会有危险。
苏景毓胡乱点了点头,努力回想自己那夜说过的话。
他应该没说错话吧应该没有得罪太子吧
苏景毓半天才稍稍平复情绪,抖着手端起茶盏,灌下一杯茶才冷静一些。
他抬头看了看,裴元卿和妹妹全都一脸平静,仿佛在跟他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一般。
……难道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苏景毓仔细想了想,这件事好像确实不用那么大惊小怪,毕竟太子离他们很遥远,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人,太子会来他们府里做客也不过是一时兴之所至。
苏灿瑶瞥了一眼裴元卿,心绪纷乱,将手里的风车拨得哗哗作响。
苏景毓彻底冷静下来,抬眼朝苏灿瑶望过去,“杳杳,你今天怎么闷闷不乐的”
苏灿瑶手上动作稍顿,装作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眼尾轻轻一扫,目光掠过裴元卿,不满的抿了抿唇。
什么未婚妻,跟妹妹也没差别啊!
亏她这几日还暗暗紧张了许久,结果裴元卿待她就跟往常一般。
苏灿瑶泄气的趴在桌案前,不时苦大仇深的瞥裴元卿一眼。
是她错了,她就不该对一块冰抱有希望。
裴元卿靠坐在窗边,穿着一袭月白长袍,眉眼干净利落,目光专注的落在兵书上,薄唇微抿,清俊的面庞透着几分清冷,看到书里难以理解的地方,眉心会轻轻蹙起,气质一如往常的疏冷,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淡漠。
裴元卿翻过一页书,无意中抬头瞥了一眼,冷不丁对上苏灿瑶隐含指责的目光,“……”
苏灿瑶敛眸,把目光收了回来,坐直身体,继续气哼哼的拨着手里的风车。
有的人说是未婚夫,其实跟以前一点差别都没有。
他们以前就是这般相处的啊!
也许是因为他们以前相处的方式就比较亲密,现在她根本体会不到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依旧是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依旧是只要有时间就待在一块,他们对彼此的熟悉就像对这府里一砖一瓦的熟悉一样。
裴元卿眸色微动,放下手中的兵书,缓缓开口:“今个天这么好,只玩风车有何乐趣,不如趁着秋高气爽,去城外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