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卿只捡开心的事来说,他没有说那名老太监当初随他去了封地,早就已经死于刺客之手。
苏灿瑶道:“听起来蛮有趣的,宫里的歌舞肯定比民间的好看,可惜今年情况特殊,宫里没有放烟花,也没有撒铜钱,不然我肯定要过去凑个热闹。”
裴元卿道:“其实没什么意思,父皇和皇兄那天往往都很忙,我也得忙于应付宗亲家的那些世子、少爷,我们可能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像这样坐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他到了苏家后,才知道何谓家,何谓家人。
“各有各的好。”苏灿瑶顿了顿,小声说:“我今天一时没忍住,顶撞了你父皇……”
裴元卿想象着当时的画面,轻轻牵了下嘴角:“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顶撞过他,他应该感觉挺新鲜的。”
苏灿瑶心头一松,哑然失笑,“等回到丹阳城,我派人将我从小到大给你画的那些画像送一部分给陛下吧,算是我的致歉礼。”
她已经想好了,先派人送去东宫,再由太子交给乾丰帝,她今日在宫里那些话的确是不吐不快,但乾丰帝年纪毕竟大了,她现在想起来心里也有些歉疚,希望乾丰帝看到那些画像能开心些。
裴元卿低声道:“他未必想看。”
“你父皇肯定想看的。”苏灿瑶微微转头看着他,低声道:“做父亲,他不够好,做帝王,他已经算重感情的了。”
裴元卿轻轻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声音满含笑意道:“你笨不笨,你应该当着他的面夸他,然后在他背后说他坏话才对,你怎么反过来了”
苏灿瑶用头顶轻轻撞了撞他的颈肩,“你才笨。”
裴元卿莞尔,感觉就像被一只小鹿用鹿角轻轻撞了一下一样,心底一片柔软。
他在她的鬓发轻轻印下一吻,浅声说:“新的一年,增岁添福。”
苏灿瑶翘起唇角,看着他的眼睛,“你有我这个未婚妻,已经够有福气了,那我就祝你岁岁平安吧。”
裴元卿轻轻将她拥紧。
他的确是有福气才能遇到她。
两人这样说了一会儿话,苏灿瑶身上的酒气渐渐散了。
裴元卿把她送回屋里,盯着她喝了醒酒汤,然后才离开。
苏灿瑶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炮竹声渐渐睡去,不过没睡几个时辰就起来了。
苏灿瑶洗漱后,去了苏景毓门前,把一个荷包挂到了他的窗户上,里面放着她给苏景毓求的如意牌,希望他科考一切顺利,还放着她留下的纸条,告诉大家,他们出发回丹阳城了。
天还没亮,苏灿瑶和裴元卿就乘着马车离开了府邸。
他们不想惊动大家给他们送行,所以选择早早离去,反正很快就会再见面,没必要徒增伤感。
城门外,早有一群护卫在等候。
马车驶出城门,他们就迎了上来。
原来这些护卫是乾丰帝派来护送他们回丹阳城的,也是乾丰帝给裴元卿选的二十四名贴身死士,以后就留在裴元卿身边,听他命令行事。
这些人本来都是训练来保护乾丰帝的,个个身手了得,是高手中的高手。
苏灿瑶趴在裴元卿耳边,小声揶揄道:“这是不是就叫知子莫若父”
裴元卿也没料到乾丰帝会猜到他会连夜离开,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毕竟是做了一辈子皇帝的人。”
乾丰帝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只可惜他这些年体力不支,精神也大不如前,所以才容易被一些人钻空子。
裴元卿没有拒绝让这些护卫护送,毕竟祁凌风还在审查中,他的一干党羽也许还未缴干净,沿路有护卫相送更安全些。
一行人等继续往前行去。
裴元卿怕陌生男子太多,苏灿瑶会不自在,就没有骑马,而是钻进马车里陪她一起坐马车。
苏灿瑶乐得有个温热又结实的靠背。她抱着暖手炉倚在他身上,手里拿着一盘蜜饯不紧不慢的吃。
裴元卿拿出食盒里带着热气的饭团,“先吃早饭,再吃蜜饯。”
苏灿瑶接过饭团,慢吞吞的啃了起来,饭团里夹着咸甜可口的板栗鸡肉,吃起来有些像糯米鸡。
裴元卿端出一碗豆浆放到她手边,然后也低头吃了起来。
苏灿瑶喝了口热乎的豆浆,问:“你想快些回丹阳城,既是想要回避陛下,也是为了快些回京,对不对”
“嗯……陛下身子愈差,京城乃是多事之秋,皇兄一个人需要应对的事情太多,我放心不下。”
苏灿瑶嚼了嚼饭团里板栗,“等你回来,外公和兄长差不多就可以丹阳城了。”
“到时候我会派人送他们回去,你无需担心。”裴元卿笑了一下,“你哥哥如果能高中,说不定就要留在京中做官,不回去了。”
苏灿瑶皱了皱眉,她希望兄长能高中,也希望一家人能永远在一起,如果兄长一个人在京中做官,她岂不是很难见到兄长了
裴元卿浅浅勾唇,“别担心,你哥哥跟我说过,以后只要能回丹阳城做官,他肯定回,哪怕官职小一些也无妨。”
苏景毓当初之所以沉下心用心读书,就是为了能护住家里人。
他和裴元卿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一切功名利禄,都只是为了保护好家人,能把日子过得更好。
苏灿瑶重展笑颜,“其实哥哥只要能够高中,就算在外地做官也无妨,我去看望他的时候还可以顺便看看其他地方的风光景致。”
裴元卿从善如流的点点头,“你到时候别掉金豆子就行,我怕金豆子把苏家淹了。”
“……”苏灿瑶打了他一下。
第84章
苏灿瑶和裴元卿这一路走的极慢,裴元卿身上有伤未愈,两人不急着赶路。
年后天气一日日的暖了起来,海东青也恢复了精神,盘旋在天上,挥舞着翅膀飞个不停,看起来精神抖擞。
他们经过不同的城镇,都会停下来住上一两日,四处逛一逛。
苏灿瑶没忘记盯着裴元卿喝药,天天都让人按时给他煮药,再亲自端去给他。
裴元卿端着药碗,眉头都没皱一下就一饮而尽。
他放下药碗,忽然想到什么,抬头望向苏灿瑶,耳根发烫问:“我昏迷期间……你是怎么给我喂药的”
苏灿瑶往他嘴里喂了一块蜜饯,毫不迟疑道:“用漏斗喂的啊。”
“……用漏斗”
“对啊。”苏灿瑶喜滋滋问:“我是不是很聪明”
“……”裴元卿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沉默半晌,一言不发的出了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灿瑶待在客栈里,摆弄着新买来的花瓶。
这花瓶是她买来送给母亲的,是极为特别的粉釉花瓶,她一眼看到就觉得喜欢,所以哪怕路上颠簸,还是忍不住买了下来,因为家中有一个粉釉茶壶,母亲就一直爱不释手,她觉得母亲肯定喜欢这份礼物。
她拿着绢帕把花瓶仔细擦干净,放进匣子里,又在周围铺上软草,免得路上磕碰。
房门吱嘎一声响,裴元卿走了进来,把一摞话本放到苏灿瑶面前。
“你去给我买话本了”苏灿瑶惊喜万分的站起来,眉开眼笑道:“裴元卿,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裴元卿抿唇道:“我觉得你以前看的话本还是太少了,你以后……可以多看看。”
苏灿瑶:“……”
夜里,苏灿瑶捧着裴元卿给她搜罗来的新话本,津津有味的看着。
这些话本都很好看,只是嘴对嘴喂药的情节有些多。
苏灿瑶忍不住疑惑,现在很流行这种情节吗
……不确定,再看看。
烛火摇曳,夜色深了苏灿瑶才放下话本,钻进被窝里躺下。
她睡前想了想,还是觉得漏斗更方便。
她果然很聪明!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边游玩边赶路,沿路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京中的传闻。
祁凌风京中的府邸搜出了许多造反的罪证,他在封地的府邸里更是别有洞天,听说藏着一间占地面积极大的密室,种种证据已经足以彻底将他定罪。
可惜马上就要到太后的寿辰了,太后嫌不吉利,不让乾丰帝在她寿辰期间见血,一个‘孝’字压下来,如果太后以后有个万一,肯定会赖到乾丰帝身上,群臣都会指责乾丰帝不孝,最后乾丰帝只能将祁凌风定在春后问斩,将厉王府查抄了。
冰雪消融,天气渐暖。
苏灿瑶和裴元卿走到哪里就逛到哪里,把各地特色的美食都尝了一遍。
苏灿瑶一路都很兴奋,看到什么吃食都想买回去给大家尝尝,看到有好看的布料和首饰就忍不住买给娘亲,还有父亲、祖父、外祖母、嫣姐姐……都得带礼物,苏灿瑶沿路给自己也买了不少款式新颖的衣裙,最后裴元卿不得不又雇了一辆马车装东西,两人一路满载而归。
回到丹阳城,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望着熟悉的城门,两人眼中都忍不住流露出笑意,催促车夫快些赶路。
马车刚在苏府门口停下,苏灿瑶就提着裙摆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马车,门口的守卫还没看清楚是谁,她就已经提着裙子跑了进去,远远地喊:“母亲!祖父!父亲!我们回来了!”
她一路跑进府,声音也如同银铃般响彻一路。
沈昔月正在屋子里听掌柜的报账,听到远远传来的呼唤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放下手里的账册,疑惑地往门边走,“我怎么好像听到杳杳的声音了”
掌柜的仔细听了听,“听着确实像是杳杳小姐。”
除了杳杳小姐外,没人敢在苏府这样大喊大叫,而且除了杳杳小姐外,也没有人会这么欢快,仿佛从里到外都透着快活一般。
掌柜话音未落,沈昔月已经拔脚狂奔了出去。
掌柜的看着往日稳重的夫人,不由一阵错愕。
母女俩在长廊下碰头,激动的停住脚步。
苏灿瑶看到娘亲,泪花在眼中打转,冲过去扑进娘亲怀里。
沈昔月惊喜的将她抱紧,摸了摸她的头顶。
苏明迁闻声从书房里跑出来,见她们母女俩紧紧抱着不放,他几次伸出手都没找到间隙,只能张开手臂将母女俩都抱进了怀里,假装自己也属于这个家!
裴元卿落后几步走过来。
苏明迁被沈昔月无情的推到一边,沈昔月越过他走到裴元卿面前。
沈昔月上上下下的将裴元卿打量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无碍后,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