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卿道:“厉王府早就被查封了,本来一切正常,可我发现这几日城中官兵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看起来很警惕,出城、入城都查的很严,我所以我才留下追查。”
苏明迁道:“会不会是误会厉王已经被抓了,马上就要处斩了,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裴元卿和苏灿瑶皆是面色凝重。
如果没有做那个梦,他们也许不会多想,但见到梦中的情形后,他们不得不怀疑之前的判断。
祁凌风被抓后,太后和祁慎不可能坐以待毙,有他们这个变数在,祁凌风说不定真的有可能被救出来,只是丹阳城距离京城甚远,他们没办法那么快的得到消息,也许裴元卿的急报送入京城时,太后和祁慎已经把祁凌风救出来了。
裴元卿心中止不住担忧,只盼望那急报能快些到,提醒皇兄提防太后和祁慎,怕就怕已经迟了。
苏灿瑶抿唇道:“俗话说狡兔三窟,祁凌风这个人阴险狡诈,说不定还留了后手,丹阳城距离松州太近,还是得早早提防,以免生乱。”
苏明迁看向裴元卿,“卿哥儿,你怀疑他们要做什么”
裴元卿眼中闪过一抹暗沉,“我怀疑厉王贼心未死,要发生兵变。”
苏明迁震惊的抬起头来。
裴元卿神色担忧道:“不知道京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灿瑶神色同样担忧,从丹阳城入京必须经过松州,可松州城门被封锁,他们跟京城彻底断了音讯。
苏明迁神色惊疑不定,不知到想起什么,在原地慌乱的走了几步,“府衙送去京城的奏报本来这几天就该有答复了,却一直没有回音,我们原以为是驿差耽搁了,难道……京城的消息已经传不出来了”
会不会京城有变,祁凌风和太后已经合谋控制住了皇宫。
三人越想越心惊,只期盼情况比他们想的好一些。
苏明迁不敢再耽搁,声音急切道:“我现在就去请示知府,派兵严守城门,再把周边的兵马全都调来,以防万一。”
他大步流星的离去。
裴元卿和苏灿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忧虑。
祁凌风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猛虎,他们之前出其不意才能将他轻易制伏,他一旦从笼子里出来,无异于放虎归山,恐怕只会将百姓带入战火当中,生灵涂炭。
……
夜里,苏灿瑶逼着自己入睡,免得真有事情发生,却没有精力应对。
她躺在床上,睡得正沉,一片幽静之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慌乱的叫喊声,街上隐隐有铜锣声传来,声音越来越杂,她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
院子里亮起灯笼,响起纷杂的脚步声。
苏灿瑶心下蓦地一沉,披衣而起,快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众人神色慌乱,苏明迁已经快马加鞭的冲出了府邸。
裴元卿抬脚想跟上他,想了想,担心府里只剩下苏灿瑶、沈昔月和苏昶会不安全,又顿住了脚步。
苏灿瑶推了他一把,“你快去吧,府里有护院,母亲一直治家极严,底下的人不会乱的,你如果不放心,就留几个护卫保护我们。”
裴元卿点点头,留下二十名护卫,只带了四名护卫,骑马朝着城门的方向奔去。
苏灿瑶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牵着沈昔月的手,走到苏府门前张望。
夜色浓稠,街上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人流如织,不断朝城门的方向奔去。
苏昶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他见此情景,连忙拦住一个路过的男子,拱了下手问:“这位兄弟,你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名男子认出他是苏家的苏老爷,指着城门的方向,抖着声音道:“兵!外面好多兵!将整个丹阳城都围上了!”
苏昶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哪来的兵”
“是厉王!”男子马不停蹄的跑了,急着回去通知家人。
苏灿瑶一下子掐紧了手心。
祁凌风动作竟然如此迅猛
从时间来看,祁凌风不可能这么快从京城赶回来,今日带兵前来围城的应该另有其人,难道他手里的兵马已经充裕到可以兵分几路
苏灿瑶越想越心惊,心念电转,飞快思索着。
丹阳城之北只有两个州府就是大昭边境处,松州是祁凌风的封地,他肯定已经占领了松州,他只要再占领丹阳城和其他两个州府,就完全可以占据大昭北面的全部地界,他是想以此为据点,逐步吞噬大昭的江山。
街上的百姓全都朝城门的方向奔去,每个人面色都惶惶不安,脚步声杂乱无章。
苏昶面色沉重,叫来管家吩咐道:“将府内大门闭紧,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乱,派护院将整座府邸看牢,我去城门口看看。”
“我也去!”苏灿瑶急道。
沈昔月牢牢牵紧女儿的手,目光坚定。
她也要去,一家人就算死也要在一起。
苏昶见她们目光坚定便同意了,没有耽搁,只是多带了些护卫和护院,赶紧令人备车。
苏灿瑶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折返回去,她飞快跑回屋子里,把锁在柜子里的麒麟玉拿了出来,她摩挲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把麒麟玉放进衣袖里,再次快步跑了出去。
三人先去了一趟沈府,说明情况后,叮嘱许氏千万要命人将门窗全都锁好,尽量不要出去,加强府内巡逻。
窦嫣和沈路云得知情况后,也坐上马车跟着他们一同前往城门口。
众人面色严肃,路上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周围百姓的呼喊声和马车的轱辘声,扰的人心烦意乱。
城门口火光漫天,远远就能看到四周街道已经围满的人。
几人站到马车上才看清楚城门口的情况。
城外被敌军死死的围住,没有一个百姓能出去,城内跟敌军对峙的是丹阳城内所有的士兵,士兵身上穿着铠甲,一眼望去气氛肃穆至极,两方对峙,隔着城门相望。
苏明迁和裴元卿骑着马在最前面,一眼就能看到,他们旁边还有太守、知府、县令等官员,全都面色慌张,吓得满头冷汗。
苏灿瑶跳下马车,带着护卫穿过人群,走到裴元卿身旁。
她望向城门外,一眼就看到了虞念灵,虞念灵站在敌军前,穿的比之前还要矜贵,下颌轻抬,脸上都是有恃无恐的高傲,她身后是乌压压的大军,一眼望去极为慑人。
苏灿瑶暗暗咬牙,之前官兵在京中没搜捕到虞念灵,原来虞念灵是偷偷赶回松州,联系了祁凌风的亲信,为这一天做准备,这段日子以来一直藏身于松州。
裴元卿翻身下马,站到苏灿瑶身侧。
苏灿瑶望着城门外严阵以待的大军,压低声音问:“有胜算吗”
裴元卿沉声道:“外面差不多有两万人,其中五千人是骑兵,城内只有八千将士,一千五百人是骑兵。”
苏灿瑶心底咯噔一声,想要用八千人对战两万人,实在是不容易。
裴元卿安慰道:“但也不是全无胜算,守城总比攻城容易些,就算没办法赢,也可以一直把他们挡在城外,我肯定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苏灿瑶微微攥紧手心,心底知道此战胜算不大。
哪怕他们今天能把敌军挡回去,等祁凌风占据了京城,他就可以抽调更多兵马攻打丹阳城,那么丹阳城早晚有一天都会城门被破的。
苏灿瑶把麒麟玉拿出来,递给裴元卿,看着他的眼睛小声道:“百姓现在缺的是信心。”
如果大家有信心,说不定还能放手一搏。
裴元卿接过麒麟玉,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玉佩握紧。
苏灿瑶叮嘱裴元卿和苏明迁注意安全后,一步步后退,转身回了后方,不再打扰他们。
苏明德、苏明善、苏景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赶了过来,连窦如华也跑来看是什么情况,他们都聚在苏昶身边,苏景祖是衙差,跟在苏明迁身边。
苏灿瑶站到马车旁,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沈昔月和窦嫣握住她的手,指尖都微微颤抖。
“没事。”苏灿瑶安抚的拍了拍她们的手,“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共进退。”
大家纷纷点了点头。
丹阳城是他们的家,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无需惧怕。
虞念灵将裴元卿和苏灿瑶刚才的亲密姿态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她上前一步,冷着声音问:“你们想好了吗一刻钟马上就要到了,再不投降,即刻攻城。”
太守身体抖了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道:“郡主,这……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我们坐下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厉王殿下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我们肯定尽量照办,何必舞刀弄枪的”
虞念灵嘴角扯起讥讽的弧度,掷地有声道:“父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你们向他俯首称臣!”
众人哗然,厉王这是要造反了!想自己做皇帝!
丹阳城的百姓们何时见过此等场景,一个个吓得抖如筛糠。
虞念灵居高临下的看着丹阳城的百姓,倏然抽出旁边大将身上的配剑,剑指太守,厉声道:“刘太守,你今日带兵投降,待我父王登上大宝,说不定还能让你做一城太守,可你如果不缴械投降,待我夺了这丹阳城,就把你的头颅割下来挂到城墙上!”
刘太守吓得面色惨白,噗通一声从马上摔下去,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朝着虞念灵的方向不断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虞念灵得意的弯起唇角,冷问:“降,还是不降”
豆大的汗珠从刘太守脸上不断滴落,冷风吹在他的身上,他却像毫无知觉一样,跪在地上抖个不停。
虞念灵摸了摸头上的金钗,不耐烦的眯了下眼睛,“……嗯”
“……降!我降!”刘太守站起来大吼,额上青筋突起,腮帮死死的咬着。
裴元卿目光陡然一沉。
刘太守转过身,对着身后百姓大喊:“厉王乃是得天命所归!非我等蝼蚁可以阻挡,尔等随我放下武器,跪迎郡主进城!”
周遭一片死寂。
百姓们惨白着脸色,面面相觑。
他们如果投降了,那不就成了厉王的同党
厉王如果造反失败了,他们就是反贼!
大昭自立朝以来,乾丰帝一直励精图治,百姓们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几天好日子,如果换了皇帝,谁知道会是什么样
丹阳城距离松州较近,有不少人都听说过那位厉王的威名,知道他杀人不眨眼,封地赋税极高,喜欢征劳役,松州的百姓日子过得艰难,这样的人如果做了皇帝,他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况且这位灵郡主说话能算数吗
她如果带兵入城后还对他们赶尽杀绝呢
谁也不想动,谁也不想听从刘太守的号令。
他们不想背叛大昭!
有人忍不住惊恐的哭嚎起来,感觉无论哪一条路都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