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卿目光掠过众人,扬起手中长枪,“今日随我杀敌者,赏!”
李忠带着寨子里的兄弟骑马而来,远远喊道:“今日我们兄弟来陪你杀个痛快!”
裴元卿唇角微弯,远远拱了下手。
蒋文笙也站了出来,“我等愿意自愿组成民兵,协助王爷迎敌!”
刘子煦跟着点了点头,青山书院的年轻学子和城中壮丁们纷纷附和。
有女子喊道:“我们也愿意有一份力出一份力!”
裴元卿点点头,略一思衬道:“将士随我出城迎敌,民兵到城墙上听从蒋知府指挥,苏同知即刻带亲信前往梧州府、惠州府、边关请求支援,城中愿意出份力的女娘全都听从知府夫人和同知夫人的指挥行事。”
“是!”
裴元卿隔着人群,深深看了苏灿瑶一眼,仿佛要将人看进心里,然后看向百姓们一张张期盼的面庞,大声道:“开城门,列阵!誓死保卫丹阳城!”
众人齐声大喊:“誓死保卫丹阳城!”
城外的敌军听到城内的喊声,无不打了个寒颤。
城门上战鼓敲响,海东青唳鸣出声,盘旋出城。
城门一点点打开,裴元卿利箭破空而出,一箭射倒敌军的旗帜上,领兵出城,铁蹄踏踏,气势磅礴。
两军对垒,厮杀声漫天。
苏灿瑶抬头望向天上翻滚的浓云,一点点握紧拳头。
众人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
裴元卿带兵出城迎战。
蒋知府带着民兵在城楼上坚守,不断搬运石头往下砸,阻止敌军爬上城墙,沈路云、苏景智、蒋文笙和刘子煦都在城墙上帮忙。
苏昶把铺子里储存的粮油、猪油都拿了出来,烧成滚油后往敌军爬墙的梯子上泼,火折子一扔,敌军的梯子霎时就燃了起来。
沈昔月和李夫人组织城中女子一起照顾伤患,给城墙上的官兵送水。
苏昶还把商铺里余粮都拿了出来,在城门下搭了台子,女子们在那里做好大锅饭,再给官兵们送饭,连窦如华都被派去烧水、盛饭。
苏灿瑶强忍住心中的担忧,跟大家一起忙活着。
大家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只有城中老人和小孩们待在家里,门户紧闭。
……
敌军攻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攻下丹阳城,两万大军折损过半。
距离丹阳城最近的是梧州府,苏明迁不负所托,派人带着梧州府的援兵赶了回来,而他继续带着苏景祖,前往惠州府和边关请求支援。
有了梧州军,裴元卿如虎添翼,很快将敌军逼退。
敌军不得不退回了松州。
随着惠州府的援兵赶到,裴元卿手里的兵马已经将近三万,他乘胜追击,带着众人一举夺下松州。
虞念灵不得不弃城潜逃,带着剩余兵马去跟祁凌风汇合。
胜利的消息传回丹阳城,全城百姓喜极而泣,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跑去城门口迎接大军归城。
当苏灿瑶看到裴元卿带兵回城时,膝盖一软,差点跌倒。
裴元卿全身都是血,苏灿瑶分不清他有没有受伤。
裴元卿翻身下马,朝苏灿瑶走过来。
苏灿瑶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哭着笑了出来。
裴元卿没有受伤,只有手掌磨损严重,胳膊也累得快要抬不起来了。
裴元卿回府沐浴时,苏灿瑶都是让小厮帮他脱的衣裳。
裴元卿从浴房出来,就跟苏昶进了书房,把当年事情的起因和他从未失忆一事,全都跟大家说了,众人听闻前因后果,都有些惊讶。
苏昶没有责怪裴元卿,只抬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顶。
苏明迁心情复杂,他虽然早就有所怀疑,却从未想过他的未来女婿会是一位王爷,还是皇上最宠爱的那位六皇子,最重要的是裴元卿根本就没有失忆!
当年他就觉得这臭小子失忆的样子跟他不一样!
沈昔月惊讶过后,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反正裴元卿无论是王爷还是身份不明的孩子,对她而言都没有差别,裴元卿也是一样,她相信他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会有所改变。
京城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
果然是祁慎亲自带人把祁凌风和他的一干党羽从大牢里救了出来。
随后太后和祁凌风联手发动宫变,祁凌风带兵占领了京城。
原来,他们早就在京城四周埋下了火药,他们为这一天筹谋了十几载,京中隐藏着诸多暗线,各地都藏着兵马,竟然有十五万之众。
幸好乾丰帝和太子及时察觉,连夜带人逃出皇宫,保住了性命,现在他们占据京城以南的地方,正在跟祁凌风对峙,而祁凌风在这期间已经攻下数座城池,松州以外的地方基本都被他拿下了。
三日后,边关将领带着大军赶到。
裴元卿带着众官员探讨一夜,决定带兵迎击厉王大军,诛杀佞臣,迎乾丰帝回宫。
此一去,这场战役不知道多久才能结束。
……
寒冬刚过,春雨纷至沓来。
苏灿瑶站在八角亭中看雨,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回眸浅笑,似一朵迎风轻晃的铃兰。
裴元卿心中一痛,“杳杳……”
苏灿瑶吸了一下鼻子,压住眼中的泪意,含笑问:“什么时候出发”
“半个时辰后。”裴元卿走上前来,抬手轻抚她的面庞,声音极尽温柔道:“杳杳,你乖乖待在丹阳城,让我知道只要守住后方,就能守住你,好不好”
“……好,我听你的。”苏灿瑶嗓音轻软,弯唇浅笑,泪珠却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她抬头直直地看着他,“但你必须活着回来。”
裴元卿看着她晶莹的泪珠,心头轻颤。
他忽然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他的杳杳才十六岁,像一朵将绽未绽的花骨朵,就该生活在明媚的阳光下,他却害得她一次次替他担惊受怕。
可他只有保护好大昭,才能让她没有忧患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裴元卿将苏灿瑶抱进怀里,轻轻吻在她泛红的眼角,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都不分开。
“待我回来,任你罚我。”
“……不罚你,我舍不得。”苏灿瑶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声音隐含哭音,“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活着,我等你回来。”
裴元卿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紧紧相拥,不舍得放开彼此。
外面大军整装待发,护卫跑来催了几次。
裴元卿松开苏灿瑶,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大步离去。
苏灿瑶看着裴元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灰蒙蒙的雨雾中。
她伫立不动,继续看着凉亭外的漫漫雨雾。
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她相信他们还会一起看遍无数次花谢花开。
所有人一定都能平安无事。
……
景顺二十一年,厉王叛变,举国动荡。
关于战事的消息,不断传到大昭各地。
祁凌风占据京城和数座城池,短短数月,他先是拥护祁慎为帝,又杀了祁慎和太后,自立为王。
乾丰帝占据京城以南,集结大军,太子于京城以南起兵平叛。
几乎同一时刻,翊王在京城以北起兵。
两方虽然没有取得联系,却对厉王军呈夹击之势,令祁凌风不得不把兵力一分为二。
苏家一片愁云惨淡,大家既担心在京城未归的苏景毓、沈懿和秦诗萝,又担心在战场上的裴元卿,不过丹阳城很太平,有裴元卿率大军在前方抵挡,丹阳城在那一战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切如常。
苏灿瑶听着一次次传回的消息,心里暗暗安慰自己,梦里裴元卿只靠自己的力量都能赢,现在不但有祁烈在另一方进攻,分担火力,他手里还握着将近十万兵马,且在不断壮大中,已经比梦中的情况好了太多。
祁凌风这一次也不如梦里准备的充分,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起兵造反的,时机远不如梦里好。
裴元卿一定能赢。
苏灿瑶坐在书房,看着空荡荡的两张桌案出了会儿神,兄长、外公和秦姐姐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太子当初逃离京城的时候,有没有顾上他们,更不知道赵大人一家现在是否安好。
她根本睡不着,只要一阖上眼睛,就忍不住担心他们
想要得只他们的消息,就只能期盼战事快些停下来。
苏灿瑶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既不能提刀上战场,也不能当军师出谋划策,她能做什么呢
让她坐以待毙,她根本静不下心。
在这样的乱世之下,她究竟可以做什么
苏灿瑶静静沉思了一会儿,望向桌上的毛笔。
她能拿起的只有手里的笔,她的笔便是她的武器。
小时候她曾跟师父探讨,书画都有什么作用,她现在好像发现,书画其实还有一种作用。
苏灿瑶铺开纸笔,抬手画了起来。
她把从裴元卿那里听闻过,厉王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致使生灵涂炭,百姓怨声载道。
苏灿瑶把关于厉王军做过的种种恶事都画了下来,其中有祁凌风带兵屠城,有厉王军掳掠良民,有祁凌风命人放火烧城……一桩桩一件件,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每一幅画画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民间有很多百姓不识字,想要将这些事情传播出去,单靠文字是不行的,而画却可以,画是最简单明了的描述。
苏灿瑶一连画了两天两夜,中途只趴在桌子上浅眠了两个时辰,然后拿着自己的画去了画春堂。
她给那些曾在画春堂里寄卖过画的画师们,都送了一封信,向他们表明自己的想法,诚邀他们前来。
苏灿瑶以为能有十名画师愿意前来就已经不错了,可出乎她的意料,她来到画春堂,发现接到她信的人基本都来了,他们不但来了,还把自己认识的擅长作画的朋友都叫来了,乌泱泱站了一屋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