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作坊除在城里有一个药坊之外,主要的药材处理还是在城外一处庄子上。
那里不仅有制药坊,还有药田和雇工,里面的雇工也全是本家庄子上的。
不过,通过这大半年观察,又有集体修房活动,江枝也在徐家村挑选出自己信任的人,以后可以做为心腹使用。
作坊地址她也有了新发现。
饭桌上,江枝跟春凤规划着新一年的安排,巧云在旁边认真听着。
她知道,以后娘要做的事,自己需要全部明白。
因为娘说过,能让娘轻闲下来才是大孝,比如说那驱蚊水和蚊香的调配都是她在管,明年还需要做得更多。
徐大柱也在旁边默默听着,他行动不方便,再有心也无力做更多的事。
小满性子急,家里最主要的还是靠春凤。
旁边,二瑞和小满还在猜拳喝水。
拼命一年,难得的一次放松心情,两个大男孩笑得好开心。
只有佩琪不开心,它现在大了,不能再随便进房间。
虽然已经吃过食,还是眼巴巴等着再吃一顿。
山下的徐家村里,各户人家也在吃团圆饭。
秦氏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陶盆眼睛都直了,里面有白生生的鸡肉和白生生的萝卜。
鸡汤香味很浓,油水也足,还没有吃,她已经能想象味道该有多美。
“娘,这鸡是给你吃的!”徐根庆没有食言,他真的杀了一只鸡给秦氏吃。
除去鸡,还有莲花喜欢吃的红烧肉,和一盘青菜,这些东西都是他亲自下厨做的。
钱反正都借下了,用完就再借,用完就干活还,人活着总不能让尿憋死。
江婶子说过,女人怀孕时最累也最脆弱,平时受的一点小委屈,这时候会变成十倍大,还会记一辈子。
对这个说法,徐根庆没有体会,也不是很能理解。
孩子好好的在肚子里,不影响吃不影响动,莲花现在该走就走,该睡就睡,好像没有变化,怎么就要特别照顾了。
没有怀孕,无法感同身受,徐根庆虽然不懂其中有什么问题,但秦氏现在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怀孩子时、坐月子时有多辛苦多难,难受还不敢说。
徐根庆就想,莲花现在也在怀孕,是不是也这样难受,也像娘一样没有说出来。
娘辛苦是爹和奶的不对,莲花要是也辛苦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不能等二十年后,等儿子长大像自己一样,再听到他娘莲花的哭述,骂自己连肉都舍不得吃。
现在,娘想吃鸡就给她炖一只鸡,莲花要吃肉就吃肉,自己吃青菜就是。
再说娘和莲花要是分点给自己,也就够吃了。
徐根庆这里还当在哄孩子呢,两个女人已经欢喜得不行。
莲花自己还没有吃,先夹起一块肥肥的红烧肉放到徐根庆碗里,笑得很开心:“庆哥也吃一块!”
看,果然莲花给自己吃了,徐根庆也很开心。
旁边,秦氏没有说话,她端了陶盆到自己面前,丢下筷子,抓住鸡腿一撕,一个大鸡腿就到手,立即塞进嘴里,吃得狼吞虎咽。
莲花跟徐根庆对视一眼就转过头,当成没有看见,自顾自吃着红烧肉和饭,可眼角余光还是瞟着婆婆。
以前从大嫂跟婆婆吵架中,莲花就知道婆婆贪嘴买吃食,偷家里的钱差点被打死。
大嫂每次吵架都把这事拿出来说,每次都能把婆婆气得哭一天,而且听说早已嫁人的大姑姐也一直这样骂她。
莲花有些同情婆婆,一件事说二十年,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这次婆婆又抢钱去买东西,当着自己面找到钱袋,强行拿走一百文。
结果钱丢了不敢回来,说来说去还是为担心以后有点好的不给她吃。
婆婆这是贪嘴吗?
秦氏此时也不管儿子儿媳在偷偷看自己,她只管使劲吃。
结果吃得太急,才几口鸡肉就鲠住,上不得气,顿时卡得翻白眼。
莲花赶紧放下筷子给她锤背,徐根庆没好气道:“娘,你慢点吃嘛,家里就三个人,又没有人跟你抢!”
好在有莲花前胸后背一阵搓揉,秦氏吐出一口还没有嚼碎的鸡肉。
等她换过气来,眼泪都噎出来了,口中喃喃自语:“可算是出了这口气,差点憋死我了!”
她抽了两下鼻子,顾不上擦眼泪,伸手把另一个鸡腿放到莲花碗里:“莲花你也吃!”
第285章 留守儿童
莲花没有吃鸡腿,徐根庆也没吃,还是秦氏自己边吃边抹眼泪吃下去!
不光是那鸡腿,一整只大肥鸡都是秦氏独自吃完的。
可她吃不下,撑得发吐,吐了又吃,最后一口咽下去,才心满意足道:“以后我再不念了!”
无论贫穷富裕,无论太平还是战乱,村里人都在过年。
李老实掏钱买的纸,夏秀才提笔落墨,给每户人家都贴上春联,配上新新的墙,哪怕家家都穷得叮当响,依然是喜气洋洋。
虽然分了家,徐根宝和王小菊还是在大哥家团年。
大人孩子满满一桌,菜品也是一桌,跟往年相比,什么都没变。
唯独少了在路上病逝,连尸骨都没有带回来的老爹。
这一餐自然没有欢喜,刘氏眼睛红红的,简单吃了几口饭就下了桌。
孩子们还饿着,几个大人也没有吃饭,田氏把桌上做好的几道菜两家分了分,就各自端回家。
现在两家已经分家,各人有自己的院子。
王小菊把饭菜带回来。
刚修的房子,空荡荡还没有任何家具,趁着饭菜是热的,她直接将碗放在一个簸箕里,再把簸箕往床头一放。
孩子拉过来,一家三口重新开始吃。
在外面弹棉花小半年,她早已经习惯这种简简单单、蹲地吃饭的事,哪怕在床头吃饭也津津有味。
此时的家虽然还不像样,王小菊心里却生起一团火。
在这房子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再不用看人脸色,也不担心一句话得罪人。
她笑嘻嘻从菜碗底翻出肉丸子,给儿子一个,丈夫一个:“根宝,我们明年出去走远点,多挣点钱,把柜子,衣橱都添上,再置办雕花大床,八仙桌,八宝架,脚凳。
后年就能给磊子在镇上学堂交上束脩……”
王小菊兴致勃勃的盘算着,努力赚钱把这个空空的家填满,把孩子安排好。
徐根宝没有这样畅快,他想着自家修房欠下的一屁股债,心情沉重。
王小菊跟着自己在外面跑,人吃苦不说,还不安全。
年轻小媳妇身边总有人不怀好意的围着打转。
而且孩子丢在家里,几个月不见爹娘,都快养废了。
他回来这些天,发现儿子磊娃不亲近自己,又养得娇气。
四岁大的男孩子从早到晚只缠着奶奶哭哭唧唧,再养下去,他担心以后就奶拐了。
“小菊,你明年就留在家里,听强子他们说,村里有夜校,磊子也可以跟着学几个字,还能省不少束脩钱!”
王小菊一听不要自己出门,立即瞪圆眼睛急道:“那么多事你一个人累死都做不完,每天饭菜怎么办?洗脸洗衣服怎么办?”
徐根宝在外面弹棉花,都是东家做一天,西家做一天。
有时候主家大方,赶上饭点就能同着吃一碗。
要是主家小气,夫妻俩就得自己熬粥摊饼煮一口吃食,否则还要挨饿。
做重活的人饿不得,除去吃饭,时不时还得想办法找点荤腥,打打牙祭。
还有烧水,洗衣服,除去帮忙梳花理线,平时这些事情都是王小菊在打理。
换句话说,要是没有王小菊做饭洗衣打下手,徐根宝一个人就挣不到这六两多银子。
听到说吃饭穿衣,徐根宝皱眉道:“出门在外总要挨饿受冻的,哪里能跟家里比。我自己晚上做完活再洗衣服,就是穿脏点就脏点。”
王小菊摇头,放下筷子道:“有我在,你都经常吃冷饭,再饿几顿真是不要命了。”
她跟着在外面,知道干活辛苦,一有活来,每天就连睡觉的时间都少,根本没空煮饭。
更别提洗衣服,一天下来都灰尘扑人,痒得难受,再几天不换要生病。
夫妻俩在为出门争论不休,旁边,磊娃已经丢下筷子,嘴里含着饭欲哭不哭。
王小菊又气冲冲道:“不行,明年我还是要跟你出门,趁着磊娃子还能跟着他奶带一年,我们把家里的帐还了,再做些家具。要我在家种地……怎么种,我又没种过,做不了!”
她还想好好挣一年钱,再把钱砸到娘家嫂子脸上,扬眉吐气的让哥哥做几套好家具给自己用。
要是不出门,哪里来的钱,难道还低三下四去求人家。
徐根宝也急了:“谁都不是生来就会的,不会就学,你总不能看着磊娃子每天这样蔫蔫的……”
“哇!”
旁边早就瘪嘴要哭的磊娃终于哭出声:“娘,爹,不走,你们不走,我不要房子,不要新桌子,我不要衣服,我要你们在家里!”
因为一向身体不是很好,他算是王小菊抱着长大的,从小就没有分开过。
现在不仅分开了,而且爹娘一走就是一两个月不见人。
对三四岁的小孩子来说,那就是很漫长的时间,在家虽然没有饿着冻着,可看着哥哥姐姐都有爹娘,他梦里都要哭醒。
王小菊赶紧安慰:“我们不走,说着玩的呢!”一边哄孩子,一边对着徐根宝眨眼睛,示意他也骗几句孩子。
徐根宝没有配合,反而闷声闷气道:“磊娃是男孩,该懂事了,你把他骗着又怎样,以后走时他一样的要哭。”
“哇!”磊娃子大哭起来,刚刚才吃下去的肉饭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