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担心夏秀才不教这一群大大小小完全没有启蒙的农家娃,没想到他一口答应,还说以后还要教诗词歌赋,吟诗作赋。
江枝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心中暗自叫苦:“妈呀,要教这些农家娃吟诗作赋,恐怕比教小牛耕地还要困难吧!”
可心底又涌起一股挑战的冲动,有梦想总是好的,无论如何,多读书都是有益的事情。
她开始想象着徐家村的未来,男男女女们见面时不再是简单的问候,而是满口的“之乎者也”;
他们站在地头,吟诗两句后再挥起锄头,每一块田园都充满了诗情画意。
更有趣的是,那些打赤足挑着粪桶下田的庄稼汉们,也都散发着书卷气。
这将是多么独特的一道风景线啊!
江枝心中狂笑,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徐家村,一个充满文化气息的乡村。
跟夏秀才这里说好,徐家村就在作坊停工后,召开一次村民大会。
现在全村人口一百九十人,实到一百七十五人。
除去在药坊上班的黄家、马家,武阳等,还有几天到镇上赶集的,其他人都来了。
甚至出了月子的莲花抱着孩子,带着大香小香也来参加。
第一件事,这无疑是全村最令人欣喜若狂的事情,那便是给在作坊辛勤劳作的人发钱。
当着众人的面,夏秀才郑重其事拿出总账本,王小菊则也拿出自己的小账本,他们默契地一同核对账目。
每拨动一下算盘,就意味着有一户人家将收到回报。
之前大家已经领过一次工钱,如今又过去了几个月,这次结算下来,多的人家能有一两银子,少的也有两三百文,其他盈利全部归入基金池。
这一刻,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一个巨大的箩筐被摆在正中,里面装满了成串的铜钱,闪耀着诱人的光芒。
全村人的笑容如同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在阳光下绽放。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铜钱不仅仅是金钱,更是辛勤努力的象征,也对未来可期的畅想。
除此之外,还有各家的分红。
虽然不多,但按照人头分下来,每户也能分到几十到百文。
这几十文钱在他们眼中,就是十几斤粮食,够一家人吃一个月的稀粥。
每户当家的都在喊到名字时喜笑颜开地过去领着钱,一趟又一趟,仿佛永远也领不完。
然而,后面来的几户流民只能坐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
他们没有资格进入作坊工作,自然也无法分享这份红利,眼神中的渴望和羡慕,是藏也藏不住。
这事也怨不得江枝小气,他们才来三四个月,肯定不能分钱,要不让以前的村民不服。
凭什么大家吃苦干大活的时候没有参加,现在只想分村民福利。
他们只能先把自己融入这个大集体,才有同享福利的可能。
不过,这种机会很快就会到来的。
第二件事就是帮三户流民修房,这一次石家也要修,是石猴子主动申请的。
石猴子瘦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全村人面前。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凸起,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婶子嫂子,我家的房子实在无法再住人了,请大家帮帮忙,帮我家修房子。
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偿还大家的工钱,但等我长大以后,一定会铭记各位的大恩大德!”
话刚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全村人砰砰磕头。
他的额头重重地撞击着地面,带着坚定和决绝。
修房建屋对每家来说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换作其他地方,单凭石猴子自己,即使有心也根本无法承担这样的压力。
除非在长大后突然有了意外之财,否则他们一家可能永远无法摆脱困境。
然而,如果从小没有良好的教育,没有周围环境的积极影响,他最终也只能在懵懂中被家庭的困境拖入泥潭,成为一个得过且过的人。
就在石猴子刚跪下磕头的那一刻,周围的人们纷纷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
秦氏哎哎叹息:“石猴子,你好好说就是,跪啥跪!弄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出眼泪可不好,这样会把自己脸上刚买的胭脂粉冲掉,花了老实五十文钱,她正心疼着呢!
田贵轻轻地拍着石猴子的肩膀:“好样的,我们帮你修!”
徐家村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石家妇人们此时就坐在人群中,脸上全是茫然和憨笑,都不知道石猴子在做啥。
石老大和石老二显然是知道的,两人同样不知所措,一个扯衣服、一个在挠头。
江枝全程坐着没有动,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激动。
之前石猴子给自己说过,他想给家里修房,担心村里人会不出手帮忙。
江枝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你要学会主动说出自己的需要,同时表达出自己愿意付出的报酬。
别人愿意帮你自然就帮,不愿意帮你,你也没有损失,再另外想办法解决问题。”
“明天开大会,你就在场上这样对大家说……”
江枝教他怎么说出自己的困难,怎么寻求帮忙。
本以为石猴子就像刚才说的那几句一样,直接说请大家帮忙修房,以后慢慢偿还就是。
没想到他会这样一跪,效果也太好了,把江枝都弄得差点没绷住。
对于像石家这样处于弱势地位的人家,他们智商不够,仅仅依靠单纯的扶贫送东西,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
他们需要明白,这些东西并不是无偿赠送的,更多时候,需要的是他们自己的努力。
尤其是对于石猴子来说,他需要学会用那稚嫩的肩膀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学会如何去应对生活中的种种困难。
这一次连同石家,总共需要给五户人家修房,相比起去年的全村大修,只是小意思了。
这五户人家一样用工分制,不用管大家的饭菜,以后可以替工还工,也可以用五十文一工分的价格补偿。
几户流民纷纷同意还工分,至于石家,大家都没有提,反正记一个账就是。
等大家说完修房,江枝才道:“今年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修一个学堂。”
哗!
众人立即交头接耳起来:“真要修学堂?”
第431章 义务教育
江枝无视下面的喧哗,继续道:“以后每家人的孩子都要进学堂念书两个时辰。
徐家村从基金里出束脩,每年学业最好的孩子,会有一份大奖。”
开学堂的事在几天前就被王小菊说出去了,在村里就谈论过,此时在江村长这里得到印证,顿时人群又议论纷纷。
有同意的,有反对的,每户意见都不同。
两个时辰差不多就是半天。
有的家里孩子十多岁,已经是半个劳力,要是每个孩子每天需要两个时辰在学堂念书,这得耽搁多少农活?
还有作坊里的钱也要少挣,自己家孩子不考官不研学,能上夜校识几个字,能算几笔钱就满意了。
也有觉得不交束脩就能跟着秀才公在学堂念书,这种好事哪里找去。
家里农活再多,自己早上早点起床,晚上迟点睡觉就赶出来了,不差孩子做的那点事。
听到大家的议论,江枝才发现自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她跟夏秀才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夏秀才当初是一直在学堂读书,从早到晚专心致志,举全家之力供他念书。
江枝自然是从幼儿园到大学读过来的。
忘记了农家人对念书多少还是抵触,觉得孩子每天念书,家里就少了一个人干活。
这种事情在现代九年义务教育时就遇到的,还需要立法才勉强能保证实施下去。
这事其实很好解决,只需要把两个时辰分成早课晚课就是,具体情况让夏秀才按课程安排。
习字、讲解课就需要在学堂上,背书课可以在回家放牛中进行,不用拘在教室。
不过,这话她不想对大家解释,也不会就这个问题有半步妥协。
自己让一步,说不定就有人说两个时辰太多,一个时辰行不行?
两天上一次行不行?
毕竟在蚊香作坊里做活,能挣的就是真金白银。
江枝沉下脸,环视众人,压着嗓子道:“是不是给你们脸了,你们就感觉骨头轻。
我先把丑话说在这,你们可以不让孩子念书,留在家干活。
但我也有规定。
以后凡是在秀才公上课的时间段,谁家孩子出现在作坊,谁家那一天做出的所有蚊香盘充公不着数。”
林小虎家和其他几家还想嚷上一嚷,说孩子要干活啥的,听到做蚊香都全部不作数,顿时就一噎。
而眼见其他人家都支持赞同,那几个人只能悻悻闭嘴。
在这个村里,江村长的话比圣旨还管用,皇帝老儿管不到自己那几文钱,江村长能管着。
江枝接着道:“秀才公不收大家的束脩,但村里会每月给一两银子的茶水钱。
弹琴费指甲,说话费精神,每天晚课秀才公滔滔不绝的讲课,你们当着是陪你们说起来耍的吗?”
说完,江枝转头看向王小菊:“这事你要记下了!”
之前夏秀才只得了自己补贴的粮,另外就是村民帮忙干活,讲了这么久的课没有真正意义上发工资,这次就得把老师的基本工资定下来。
夏秀才还兼任着财务总监,不管多少,这部分工资还得另外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