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江枝像是想起什么,急匆匆往家走:“春凤回来得急,肯定是没有带衣服,我这就让巧云把她的衣服拿出来!”
搬家上山时她问过小满,为什么家里没有嫂子春凤的东西。
小满说是大哥全部送回嫂子娘家,一丝挂念都没有留下。
现在春凤回来,肯定没有多的衣服。
巧云成亲没多久就怀孕,置办的两套衣服还没有穿过。
等江枝捧着衣服到小满家,徐大柱已经躺回炕上。
春凤还是那一身又脏又破的粗布衣服,正跟小满奶说着什么。
见着江枝,春凤立即就要行礼:“多谢婶子照顾!”
从小满口中,她已经知道一家人能过成现在,还全靠这个婶子帮扶。
江枝扶着她:“别说了,回来就好,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春凤身量不高,头发焦黄蓬乱打结,只用树枝簪着,整个人虽然憔悴,还是能看出以前清秀容貌。
江枝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瘦弱不堪的女人,就是那晚用火烧流氓的悍妇。
小满家就是一间大房子,现在要换衣服不方便,江枝把春凤带回自己的家。
春凤要换衣服,第一件事就是需要先将身上的衣服剪开。
那些细细密密的针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缝的,看得人眼睛发花。
拆下层层衣服,春凤露出身体,江枝差点叫出来。
因为缝得严实,春凤这几个月就没有脱过衣服。
气味什么的自不用说,她皮肤长满厚厚的一层疹子,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有的地方化脓生疮,更多的地方就是牛皮一样的厚痂。
“你这也太难受了!”江枝感觉心疼。
春凤却道:“这样招惹不到男人!”
唉!
有畜生不如的东西在,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愿意受这活罪,江枝无话可说!
巧云抱着孩子,看到春凤的惨状也是吓得不轻,她无法想象要是自己也在路上逃荒会是什么样子。
幸好,幸好听娘的话住到山上来,没有跟村里人乱跑。
像春凤这样的情况已经不能是简单换衣服了,还需要将身上的污垢和痂皮洗去。
从天热开始,江枝就在林子里搭了一间浴室,方便自己跟巧云洗澡。
里面搭起一个土灶,还有木棒搭的条凳,坐在旁边洗澡,既能烧柴取暖,也方便熬药水。
先从放草药的阁楼上取下一些草药熬水,再兑上山泉,等温度合适,春凤就脱去衣服坐在木凳子上。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江枝帮她洗澡。
先用木瓢舀水淋在她身上头上,把痂皮泡泛,等最后再用巾子搓。
春凤的头发已经打结,只能先用草木灰洗去油脂,再用敲碎的皂角一遍一遍的揉出泡沫,还得靠手指梳理开。
这一洗就是一个时辰,饭菜已经做好,小满奶喊吃饭才勉强结束。
洗过澡换上新衣的春凤像是换了一个人,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熠熠生辉。
尤其是头上插的竹簪,是徐大柱前一段时间给妮妮做竹节人时削的。
簪身用木贼草打磨得油光水滑,簪头还专门打磨出一朵杏花。
徐大柱当时只当是一个寄托心思的东西,没想到还能用上。
今天大家高兴,家里熏的肉干炖上了,笋干菌干,烩豆角,还炒了一大盘辣椒鸡蛋,满满当当一大桌菜。
巧云还没有出月子,徐二瑞带了饭菜回去陪媳妇孩子,江枝留在崖下一起吃饭。
屋里点上珍贵的油灯,满屋人笑着说着,欢天喜地的气氛中只有一个人最是别扭。
妮妮坐在春凤身边,低垂着头赌气,像个木头人般动也不动。
对堆放在自己面前的菜,还有对自己笑的“娘”也不抬头看一眼。
“妮妮,你爹说你最喜欢笋子!”春凤把笋丝放在女儿嘴边,哄着她吃饭,努力控制自己不流泪。
自己回来了,女儿却不认识自己,就连大柱哥叫她喊娘,也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不过她有信心让女儿接受自己,弥补两年亏欠的母爱。
徐大柱靠在炕边,虽然没办法上桌,可看着妻子女儿吃饭,他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老云崖上团聚欢喜,徐家村里却炸了窝。
流民胡老大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女人!
第53章 脱险
徐家村的人是在天黑后才发现胡老大失踪的。
张军头怒气冲冲大骂:“一个个饭都吃不饱,还惦记着胯下那个玩意,等我找到,军法处置!”
很快就有军士来报,村外一条水沟里有人打斗还有血迹,但没有看见人。
张军头看一眼周围的山,沉着脸道:“我就不信,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会出毛贼!”
新军在半月前接下渝州府,如今已经打下巴郡以南三府,但伤亡也有。
现在上面要在沿途修医疗点,他接下在徐家村设下医棚的任务,准备接下一批伤患,就需要一些民工干活。
可没想到这里早已经跑得没有居民,就连劳力都找不到人,只能在路上拦截流民。
胡老大等人就是路上拦的。
原本村里住的几个流民也准备留下做杂役护工,现在人跑了,让张军头如何不气。
口中说山上有毛贼,他心里却是不信的。
要在这里扎营,自然是在来之前就调查过当地户籍。
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村,平时村民也老实本分,除去鸡啄菜,狗踩苗惹来妇人之间的谩骂,没有发生过其他事。
就连这里的山也是普通草山,没有山洞没有寨子,更没有粮食。
除一些躲起来的村民,是藏不下大股匪徒的。
当然,若是山民就需要安抚,若是匪徒就要清理。
胡老大多半是争风吃醋被人打了。
他目光凶狠的从村里十几个流民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昨天晚上听说又有人生事,是谁?”
那人脸色白了白:“是胡老大跟人逗乐!就是……就是跟不见的那个女人。”
张军头终于是勃然大怒:“这是胡老大把人带跑了!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昨天晚上凡是掺合调戏之事的人,一人领罚十军棍,先打五棍,另外五棍记着。”
昨天还笑得张狂的汉子们顿时傻眼,纷纷叫屈:“这是胡老大做的事,我们又没有动手!”
“对呀!胡老大带人跑了,你们去找他就是,我们可是老老实实待着!”
内心中,张军头并不在意胡老大的去留,即便是流民的头,也只是一个流民而已。
自己身边如今只有三十人,要想在规定时间里完工,就必须把这些流民管得服服帖帖。
很快,昨天晚上围观哄笑的几人被按住打了五棍。
听起来不多,可军棍比不得寻常,这五棍打得几人惨叫连连,裤洇血迹,再想到还有五棍记着,顿时所有人都心生惧意。
第二日所有任务加倍,累得这些流民叫苦不迭。
张军头暗中也派人查胡老大去向。
因为当夜又是暴雨,村外那条水沟跑过山洪水之后,什么痕迹都没有。
春凤留下的窝棚也简单翻找一下,除去一张破席,就是一个缺口的砂锅,自然没有什么线索。
山上的情况也查过。
他们找到赵力的炭棚,这里也被烧过,见到的依然是垮塌的窝棚,残剩下的几根黝黑木梁木柱,再被雨水冲刷过。
而另外一条通往山上路被塌方毁了,上面已经长出青草,显示一直无人行走,那也就意味着山上无人。
山火烧过的林子如同癞疤,一眼就能望到头,也不像能藏土匪的样子。
如此看来,的确是胡老大带人逃了。
那些到山上查看的军士,浑然不知有两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观察了几天,知道军士不再查看,小满和徐二瑞才回崖。
这件事自然就这样草草了结,很快就被张军头抛在脑后。
因为上面已经开始催促医棚修建进程,过不了多久,伤员和医官们就要来了。
此时的山上,却是一派繁忙轻松!
只是多了一个春凤,就仿佛重新回到春暖花开时,小满家人人带笑,走路脚下都带着风。
春凤不是能闲着的,休息一晚马上接下小满爷赶雀儿的活。
而且也不要人帮忙,自己就把徐大柱从阴冷的屋里背出来,带到梯田边上陪自己。
树林边,小满爷原本临时搭起守雀儿的窝棚被铺上松软的干草树枝,徐大柱就这样躺在里面,看着小媳妇在田埂上跑来跑去。
等到春凤回来,他就把清凉的山泉水递过来,再给她小媳妇扇风。
旁边,妮妮虽然还是不说话,可一直粘着爹娘身边,一双眼睛更是追着娘转。
驱赶雀儿的闲暇中,春凤也不闲坐,一边跟徐大柱说话,一边把小满割回来的葛藤用小刀刮去青皮。
这也是农家活,要想冬天有葛衣葛布,夏天时就要准备。
留下葛藤里面的白色纤维,再用开水煮过,晾干存放用着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