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问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突然大口的喘息起来,甚至双手抽搐。
众人被吓了一跳,张珠珠赶紧叫他旁边的人:“去,用捂住他的口鼻,别让他大口喘气。”
那书生听是个女子说话,一时不动弹。
周毅动作更快,上前把薛问的口鼻给捂住。
薛问没再继续大喘气,捂了半天之后,他平复下来,恢复了正常。
“不好意思,让诸位见笑了,”他朝周毅行礼,“多谢。”
薛问确实觉得不好意思,他情绪激动至此,实在丢人。
“你不要在科场上如此便好。”周毅说道。
薛问:“不会,不会。”
他日后绝对不会如此,他的仕途,他不会将之作为玩笑的。
张珠珠挨着李弗,说:“如今他们也是跳出礼法之外的人了。”
李弗看了珠珠一眼:“是,会有更多人的。”
如果天下人全都不清白的话,那不清白也成了清白,到时候礼法自然会潜移默化改变的。
二人相视一笑。
张珠珠推了李弗一下:“我觉得身体有残缺不影响读书科举。”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甚至男女都没有影响呢。”
李弗知道她的意思,前面倒是可以做到,但后面就难如登天了。
张珠珠叹了口气,李弗握住她的手,表示安慰。
皇帝瞟到他们夫妻两个:“小夫妻两个说什么呢。”
张珠珠立刻回头,笑着说:“说您呢,英明神武,宽容大度,甚至容得下中伤您的人,这般气度,天下罕见,实在是我辈之福。”
有个宽容的最高领导人,大家日子都好过嘛。
皇帝听见这话,立刻满意,说:“那酒铺子你自己留下就好,怎么送到宫里去了。”
既然说他大度,难道他还容不下这个吗。
张珠珠摇头:“不是这样的,朝廷榷酒,那本来就是朝廷的财产,从前就罢了,如今我是万万不能占去的,没有这个道理。”
她这人确实聪明,皇帝道:“你想要什么?”
张珠珠:“求您给女学那边题一幅字吧。”
男学生那边的字,都是这个大儒,那个名人写的,但是女孩子这边就比较惨了,这女学在他们看来,无异于离经叛道。
张珠珠若是求到了皇帝的字,她就敢说这女学时奉旨开办的,到时候谁敢说三道四,便一定要撕烂他的嘴。
皇帝答应了下来。
张珠珠高高兴兴朝他行礼,让李弗拿笔墨纸砚去了。
众人要离开,薛问忙喊住张珠珠,也朝她道谢。
张珠珠说:“你知道比礼法更重要的是什么吗?”
薛问一愣,张珠珠说道:“是人心。”
礼法是长久以来积攒的规矩,不能完全否定,但它绝对是扭曲了人性。
尤其对于女子来说,那是非常讨厌和可怕的枷锁,是她们一辈子都要忍受的苦难。
张珠珠讨厌礼法,永远都讨厌。
薛问站在原地,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他都明白。
他也是礼法之外的人啊。
第264章 我养活你
张珠珠这边得了皇帝题字,立刻就收好,回去她就要做个牌匾,挂在女学那边,告诉世人这是皇帝题的字。
以后谁再敢口出狂言,就等着好果子吧!
张珠珠心情不错,李弗见此,便也放心许多。
皇帝坐在京兆府衙门,跟太子和李弗他们论起事情来,张珠珠在外头休息。
承安长公主,是的,她从大长公主变成了长公主了。
公主位分也有降低的时候呢。
她才把儿子给安顿好,得知皇帝在这里,便过来了。
张珠珠道:“殿下亲自来了?”
承安长公主闻言一脸的无奈,说:“这些日子带着那小子玩疯了,满京城的乱窜,今天一早他哭闹不肯出门,不想读书,又哄又骗的把他领出了门,要了我的命。”
她这把年纪,这样的身份,儿子却才六岁,自然是满心满眼地宠爱着。
之前他们母子不生活在一起,不熟,所以那孩子也不太哭闹,如今知道自己是被宠爱着的,性子便也张扬起来。
张珠珠说道:“小孩子哪有不哭闹的,今日来的都是如此,习惯两天就好。”
长公主喝了口茶,说:“你如今做了母亲,想来明白我的心情,母亲哪里舍得孩子哭呢,我恨不得立刻将他带回家中去。”
好在长公主算是比较冷静的,她身边也有人劝说着,这才艰难地把儿子给送过来继续上学了。
张珠珠道:“您说的是,我也听不得孩子哭泣。”
“是吧,”承安长公主感叹,“他一哭,我的心肝都要碎了,我也跟着哭。”
母子俩一大早的抱头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送命的。
中午皇帝不走,朝廷各个衙门,京兆府的伙食是很不错的,他要留下来在这里吃饭。
张珠珠心说皇帝真有意思,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京兆府还比得上宫里吗。
承安长公主当即留了下来,还抱着自己眼眶红红的儿子过来了。
皇帝在小外甥脸上捏了一把,把他塞到周毅身边,然后说:“你这不行吧,这么大的男孩子,出来上学还哭,以后你死了可怎么办。”
承安长公主一噎。
她幽怨道:“皇兄,我多活几年总行了吧。”
皇帝冷笑一声:“大相国寺撵出去的和尚都到你府上去了,你还能活几年。”
承安长公主老脸一红,半晌没有出声。
皇帝埋汰了妹妹一会儿,这才说:“你儿子也大了,消停些,不行把他送到宫里,跟我那些儿子一起读书。”
承安长公主想想还是拒绝了,她全然是一颗慈母心肠,说:“还是算了,他在京兆府认识了好些朋友,倒也开心,妹妹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如今我护着,日后还有咱们太子这样的哥哥护着,他平安富贵一辈子,这就够了。”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女人,她只想儿子能够高高兴兴的。
皇帝没再说什么,吃午饭去了。
张珠珠在女学那边吃的,宋灵心她们正高兴的不能自已,回头打了新牌匾,和对面骂架,她就更有底气了。
张珠珠闻言笑的不行:“姐姐你这样文文弱弱的,还会跟人骂架?”
宋灵心:“我在姑姑身边,耳濡目染,有什么学不会的。”
她姑姑宋章,那才是骂人的佼佼者,宋灵心只得她三分本事就够了。
“你婚期就在下月,如今回来教书,不耽误吧?”张珠珠问她。
“不耽误,”宋灵心说,“我跟姚郎商量过了,他答应我的,也说服了家中长辈,我日后会继续留在这里。”
女学在一日,她就在。
她并不想放弃现在的生活,她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张珠珠道:“那就好,姚家二老我从前也常见,都是讲道理好脾气的人。”
宋灵心:“我知道,我不求他们如何待我好,到底是我亏了人家的儿子。”
张珠珠闻言,很不同意:“你这样想,才是亏了你郎君呢,你这般就低看了他了。”
姚诚新不需要她的愧疚。
他需要她的喜欢。
宋灵心:“多谢提点。”
仔细想想,确实是如此,夫妻之间,讲的是感情,亏欠和愧疚会变成压力的。
吃过饭,皇帝终于要打道回宫了,李弗都松了口气。
张珠珠也先回家去了。
过了些日子,朝廷突然下诏,改变了科举选拔人才的规矩。
对相貌是没了任何要求,青面獠牙都没关系。
对身体有残疾的,哪怕你缺胳膊少腿,甚至躺床上都起不来的,只要有志气,都可以参加科举选拔。
张银银和段泽夫妻俩当天就来了李家。
段泽的情绪实在不是很稳定,他作为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当然不愿意放弃读书做官的念头。
尤其是如今重新有了机会,段泽实在不能冷静。
张银银也挺激动,她对张珠珠说道:“那你姐夫一定能考上的,我以后就是官太太了!”
她的眼光果然是很好的,她当初坚持不嫁表哥而是嫁给了段泽,现在她好运气来了!
段泽都不好意思:“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也,我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而且我已经荒废了许多年,不年轻了。”
张银银立刻大声说道:“你怎么不年轻,你还很年轻的,你们段家之前考中的那个,不也是考到了四十岁吗,你考到五十岁,我养活你和儿子!”
她对自己的丈夫有十分的信任。
段泽的压力顿时就来了,他心说他能不能活到五十岁都是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