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珠珠想着他去衙门办事也是辛苦了,说:“可以,铁锅炖大鹅,贴几圈饼子,怎么样?”
李弗的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很不体面。
衙门的午饭,李弗心有余悸,没吃两口就逃回来了。
张珠珠哈哈地笑:“等着,给你做碗疙瘩汤。”
她说去就去,李弗将姚玉馨带给她的东西先放下,跟着她往厨房走:“姚姑娘还叫我给你带了封信。”
他把信拿了出来,说:“要我帮你念吗。“
张珠珠虽读了书,但识字不多,李弗觉得她需要一个读信人。
张珠珠其实比李弗想象中认识的要多,但她还需要伪装,说:“你帮我读一下。”
李弗便打开了信封。
信中姚玉馨先表达了对张珠珠这个妹妹的想念,还有她想吃点心了,然后是关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絮絮说了些亲近话。
然后就是王明月与她那个无缘女儿的事情,母女两个人都过得还不错,叫张珠珠安心。
最后就是说她送了什么东西给张珠珠,又说想念她了,下回见面还要还要一起睡,说私房话。
张珠珠听罢沉吟片刻,说道:“那对没缘分的母女,希望她们以后各自过得都好。”
李弗:“放心,会好的。”
张珠珠心中慰藉。
李弗把信装好放下,问道:“你同姚姑娘,倒是有不少话要说。”
他跟他那些朋友都是比些诗词歌赋什么的,并不会说日常闲事。
张珠珠道:“是啊,姚姑娘活泼,爱说话,我呢,能够认真听她说话,她自然就喜欢跟我说了。”
倒是张珠珠自己,她一般说得很少,因为她的思想,到底是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除了骂人的时候,她其他时间说话都要谨慎。
万一说了些不该说的,影响到别人,就不好了。
张珠珠说着,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她往锅里放着食材。
张珠珠想了想:“我跟你说话倒多,其他时候说得少,那是在骂人呢。”
李弗的心情突然就畅快起来了。
怎么能不畅快呢,张珠珠跟他说话的时候最多了,她自己都承认了。
李弗笑道:“我也是擅长倾听之人,三姑娘觉得呢。”
张珠珠把面疙瘩倒进锅里,锅里白色的汤汁翻滚起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张珠珠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搅动疙瘩汤,说:“主要是你嘴比较严实,我说了什么,你不会跟人乱说。”
这是个很不错的优点。
李弗自认也是如此,他追问:“还有吗?”
张珠珠说:“还有就是你见多识广,不固执,有时候我说一些比较少见的言辞,你不会大惊小怪。”
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点。
这样的人可以交流下去,有些人一上来就是怀疑和吃惊,张珠珠不喜欢跟这样的人说话。
李弗心情畅快,大半天的辛劳都消散了。
张珠珠不多不少,煮了一大碗疙瘩汤,给李弗端了过去。
李弗双手接过:“多谢三姑娘,辛苦了。”
张珠珠一张嘴,李弗接着道:“明天砍柴烧火炖鹅,我知道了。”
他们已经有默契了。
张珠珠满意:“吃完把锅碗洗干净。”
她还有别的事情呢。
张大春说是装病,但心情确实不好。
他道:“你说说,你张伯伯要是知道我这么干,不帮他儿子,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张珠珠知道他惦记老友,说:“爹别这么说,张伯伯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卖肉,那秤上只有多的,没有少的,咱们给他送点什么,他没两天就回送,是个从不占人便宜的,若是知道他家老二这般,只怕要在咱们面前就打死了这个儿子了,他不止不会生气,还会拍手叫好呢。”
张大春果然得到了安慰:“你说的是,这还是我跟你李伯伯商量的呢,人是见过大世面的,肯定不会有错。”
张珠珠点头认同。
张大春道:“那我不用吃药了吧。”
药难吃,还费钱,这是花钱找苦吃,他不做这样的事情。
张珠珠笑:“吃,怎么不吃,四太爷跟我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回是真的受了气,又是农忙的时候,成日里操劳,还是吃两副药保养下身子,他不多收咱们的钱。”
张大春还是想拒绝,他身体好着呢。
刘斌正好进来:“爹,您就吃吧,我爹那还时不时吃点补药呢,生气可是很伤身子的。”
张金金也非常赞同:“是不是到了熬药的时候,我去看火。”
吴贵娘也上来劝,说看他这几天胃口都不好了,看了叫人操心。
张大春还想说什么,吴贵娘道:“当家的,你就吃了吧,我们都指望你这个顶梁柱呢,你不要塌了,补吧。”
一家子一起劝说着,张大春总算是忍痛答应了。
他想着,自己确实是这一家子的支撑呢,不能倒下了。
他还要再活五十年,活到一百岁!
第59章 这个时候让我去劈柴合适么
转天张大春就后悔说那话了。
一百年?
算了吧,谁爱活谁活,反正他张大春不愿意!
因为今年要多收税,不止粮税,其他税也要增加,还有些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都是从前没听说过的。
不止张大春受不了,但凡是个种地的,谁也受不了。
村里大伙儿议论纷纷,都是苦不堪言,为生计发愁。
可朝廷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就是要多收,这个谁也改不了,大伙儿只能含泪吞了这个苦果。
李启得知这个消息,一时怒气攻心。
“大夏开国百年有余,便是有那等糊涂皇帝,可他也是糊涂他自己的,哪里在粮税上下过狠手!”
老百姓吃不饱肚子,这是要出大事的!
李弗刚刚收到友人来信,道:“据说陛下想大修陵寝,国库拿不出钱来。”
国库没钱,就要想办法,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脑袋,给皇帝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增加赋税。
加了赋税,钱不就来了吗。
这钱来的多容易啊,只要他们一句话,钱哗啦啦地流进了他们的口袋。
至于黎民百姓怎么活,呵,皇帝沉迷女色,最近又找了道士,惦记着炼丹药长生,哪里会想起来。
李启冷笑一声:“修陵寝,哼,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像前朝末帝一样,给人挂在城墙上了。”
李弗闻言劝说:“父亲息怒。”
李启一手支着额头,闭眼叹气:“政令是不可能越过内阁发出的,身为朝臣,不能劝谏君主,将这样本不应该有的苦难加在黎民百姓身上,献媚讨好君主,也是无能。”
李启早已经对皇帝失望过许多次了,但他这一次仍然难以接受。
他接着说道:“还有太子,他是享受着万民供奉的,是未来的帝王,竟然也对这样的政令无动于衷,糊涂,真是糊涂!”
李弗的心情也同样十分复杂。
他从前不懂农事,但今年到了张家村,李弗真切知道农事的艰难,对于种地的平民百姓来说,每一粒粮食里都包含他们的血汗。
而皇帝为了一己私欲,就可以随意夺走他们的血汗。
李弗想到这一切,只觉得心中冰冷。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李启叹了口气:“你去吧,为父累了。”
李弗见礼,没再多言。
交了粮税,张家村都弥漫着悲伤的氛围,大家见了面,打招呼都没有以前力气足。
张大春心情不好,张家也跟下了雨似的,阴云密布。
张珠珠在门口透气,给两只小鹅喂东西吃,她喂的是蒸熟的小米,混着菜叶子,剁碎了给它们吃。
两只小鹅扑腾着翅膀,吃的很香。
张珠珠看它们可爱,心情略好了些。
八婶婶路过,突然说道:“你们看,人家就是跟咱们不一样,现在还能喂鸡崽子吃米,不像咱们,自己都快没得吃了。”
张珠珠心说今天是出门没看黄历。
“咱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能跟大春家里比,”八婶婶想到张大春手里看不到尽头的水田,“都说大春好心,他要是真的好心,就该把今年多收的粮税替咱们交了,这才是行善积德。”
张珠珠听了觉得无语,粮税多收,大家都很惨,她不去骂要多收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真是离谱。
张珠珠冷笑了一声:“这也不是不行,我们家人丁单薄,我看,就让八叔过继到我家来,给我爹娘当儿子,给我们姐弟几个当幺弟,别说交税了,就是给他分地也行啊。”
这话就是妥妥地在骂人了,旁边听懂的人都忍笑起来。
什么叫人菜瘾大,这不就是,这位婶婶,就爱惹些是非,不知道被村里多少人说过,她偏偏是一点不长记性。
八婶婶指着张珠珠,气得脸通红,道:“我这,我这是给你们行善积德的机会,不要便罢了!”
“要,怎么不要呢,只要你们答应,我家不光能给八叔分,还有我爹新得的大孙子和重孙子,那也能给分地的,我家大门就在这里,八婶婶只管拖家带口的来,我们家等着添丁,我等着跟你做姐妹呢。”张珠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