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谪怒了:“滚出去。”
“你若不说,我亲自去南疆一趟也是可以的。”
“……”
李谪看燕恒今日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着实被气的直想要将这人扔出去,重重一摔药瓶,冷冷道:“若我说,她若想安好一生,只能永远待在母蛊身边呢?”
燕恒身侧拳头收紧,不语。
“不愿意?”李谪见状,故意气他:“不止要永远待在身边,还要同吃同睡,方能保她平安。”
燕恒越不说话,李谪心情越发好,让这小子总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这样,还不如被他气死得了!
“不说话了?不高兴了?接受不了了?”李谪又激他。
燕恒摇头,看向李谪:“可有办法,将那母蛊中到我身上。”
“……”
李谪简直瞠目结舌,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你真是疯了!”
“给我滚。”
“三日内不许路过我这里,否则,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
谢谭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沈妤与黑云都守在她身边,见她睁眼,二人心头大松一口气,忙道:“大小姐醒了?饿不饿?”
谢谭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二人,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黑云皱眉道:“王妃不记得了?王妃昏迷在清幽居外,若非奴婢刚好出去,怕是危险。”
“昏迷?”
一瞬间,昏迷之前的记忆和梦中的所有疯狂涌入脑海之中,谢谭幽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伸手紧紧抓着黑云:“燕恒呢,他怎么样了?”
“王爷入宫了。”黑云道:“宫中传出消息,陛下吐血昏迷,好像不大好,半个时辰前,所有朝臣都入了宫。”
沈妤点头道:“原本王爷是不想去的,是老王妃劝着才去了,王爷交代了,待王妃醒了便派人去唤他,我这就让人去唤。”
“不用!”谢谭幽厉忙阻止,吓了沈妤一跳,她看向谢谭幽,满目担忧:“大小姐怎么了?可是身体还有不舒服的?”
谢谭幽不答,只问:“我昏迷时,燕恒可是在我身边。”
“在的,王爷还与大小姐独处了,之后,我才进来照看大小姐的。”
“之后呢?”
沈妤有些疑惑,但还是道:“之后王爷入了宫,大小姐就醒了啊。”
谢谭幽胸口剧烈起伏,此时此刻,脑中全是云启那句话,没有药,是心头血。
燕恒一直再用心头血救她。
不是第一天第一次,又或者三个月,而是三年,今年是第四年了。
四年的心头血,他该有多疼?
谢谭幽眼眸渐渐泛红,抓着黑云的手越发紧,沉声问道:“黑云,你在燕恒身边很久,在我身边也有几个月,我每次昏迷生病,你是不是都在?”
黑云颔首:“是。”
“那我问你。”谢谭幽眸中噙了泪:“燕恒用什么救的我?”
黑云怔住。
谢谭幽不问毒,不问药,不问她,而是问燕恒用什么救的她,不过一瞬,黑云便知道,谢谭幽是知道了,可她怎么知道呢?
见黑云不说话,谢谭幽手下又用力,一字一句道:“是不是……心头血。”
随着心头血三个字落下,她眸中泪水也跟着哗哗掉落。
第139章
得到黑云肯定答覆后,谢谭幽缓缓松了手,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她抬眸看着那白月,看着看着就笑了,沈妤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心疼又是难过,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只能轻轻握着谢谭幽冰凉的手心,静静陪着她。
谢谭幽还在笑,泪水却是顺着眼角滑落又滑落。
前世景,那些她曾看不清疑惑的所有都展现在她脑中,再也挥之不去。
一点一点划过,是利用,是恨意绝望又是狠辣。
她怎么会在那夜说燕恒下贱呢?又怎么能说出后来那些更狠的话去伤害燕恒呢?
奥,看到了。
那夜之前,她就记起了所有,那个时候她与燕恒莫名被传出各种流言,他国又前来攻打,指名要她,才可退兵,并承诺三年内不再骚扰或是攻打漓国。
满朝文武同意,甚至跪求云启应下,唯有燕恒力理据争,要带兵出征,灭敌国,留下她,那个时候,燕恒已经不能射弓箭,剩余的燕家军大部分人又与他离心,谢谭幽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局,杀燕恒又或是杀她的局。
所以那夜,她是在清醒中,知道自己是谁,面前又是谁,更知道以往的记忆,但她还是说了特别过分的话,燕恒要留她在漓国,不想看她去受辱,可她也想保护燕恒,不敢直说,怕说了,燕恒执意带她走,这样,燕恒就一定会死的,当时,他二人已经被困住,如笼中燕,再出不去了,只能被迫入死局,可若有一点的可能,她也想将燕恒推出去。
所以,她只能骂他又辱他,只是为了让他不要为了她出征了,不值得,而她,也不会去敌国,她要杀了云启!
她以为,这样,燕恒就会更讨厌更恨她了,却不想,在她去杀云启失败的那一天,燕恒还是出了城,去了战场。
谢谭幽怎能不着急啊,她拼了命的想要出宫阻止,那个时候,她是孤身一人对万军,最后,竟是累的只能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宫外爬去,最终,还是没能爬到宫门口便陷入了昏迷。
谢谭幽擦去脸颊泪水,面前一片模糊,这般景倒像是一场大雪之时,是高山远树,亦是长长山路,白雪皑皑,将整个山路铺白,山中之静,有一人快马往京城方向赶,身上还是黏血铠甲,头发凌乱的狼狈不堪,再看不出当年那个爱干净又总是不羁放纵的燕世子,京中最厉害的小将军。
她明明没有死,云启却故意将她死讯传遍列国。
所以,燕恒从战场回来了,又是不远万里,迎着风雪,急的连铠甲都没得及换。
“啪嗒。”
几滴泪水重重砸在地面,眼前景散,谢谭幽肩膀颤抖,单手捂面痛哭出声:“阿妤。”
“我在。”沈妤也跟着她一起哭,一颗心疼的不行。
“我不知道。”谢谭幽语声哽咽:“我真的不知道。”
“……”
如果她知道……
如果……
如果上一世,她就好好在庄子里等着燕恒回来,那结局会不会好些?
好像是不会的。
她这人运气一直没那么好,而云启说的不错,她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人,没了母亲外祖,她算什么呢,是燕恒一点一点将她从泥潭拖出来后又捧至高位的。
如果没有燕恒,她估计早就死了。
可要眼睁睁看着燕恒一直用心头血救她,她做不到。
还是会死人的。
谢谭幽也不知哭了多久又想了多久,终于,在又一阵夜风席卷而来,她重重深吸一口气,去了晚幽院的另一个屋中,沈妤和黑云跟着她,虽不明但未问。
“王妃,老王妃来了。”有婢女声音传来。
谢谭幽理了理身上衣裙,才出屋,见孟南溪正准备踏进正屋,她出声唤道:“母妃。”
孟南溪回眸,见谢谭幽从身后走来,怔了一瞬,忙上前打量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醒了怎么也不好好躺着?”
“有些闷。”谢谭幽道:“想出来透透气。”
孟南溪点头,伸手拉着她在一旁石桌坐下,“我给你炖了些烫,你喝些,阿恒说了,你这是太累了,近日需要好好休息补一补。”
谢谭幽垂眸轻轻点头,其实是没有胃口的,可看着孟南溪眼底的心疼担忧,她又没办法拒绝,让她白忙活,只能接过鸡汤,喝了几口。
“谭幽近日是有心事?还是身子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孟南溪道:“我看你今夜神色不太对。”
谢谭幽扯了扯唇:“母妃不必担心,不过是做了场噩梦,吓到了。”
闻言,孟南溪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婴孩般,声音温柔又轻:“谭幽莫怕,不过梦一场,在燕王府没事的,待阿恒回来了,他定会好好陪着你,你便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谢谭幽捧起碗,仰头将那剩余鸡汤喝尽,月色下,她眸色晶莹,而碗早已空空。
“慢些喝。”孟南溪又忙顺着她的背,不经意瞥见,她神情与眼角,手心紧了紧,却并未再开口,而是又安抚她好一会,才起身离开,谢谭幽要送她,也被她拒绝。
出了晚幽院,孟南溪皱眉问一旁的庄嬷嬷:“我怎么感觉今日谭幽有些不对劲?是情绪不好?还是真的被吓到了?还是与阿恒闹了脾气?”
“王妃兴许是刚醒来,身子不大舒服。”
孟南溪眉头却皱的更深:“你让人去宫中唤阿恒回来。”
庄默默一怔:“那会王爷不愿入宫,娘娘又劝又骂才将人劝着入了宫,眼下怎么……再者,陛下不好,群臣皆在,怕是难出宫。”
“那会,我看群臣入宫,若他不去,怕到时真出什么事,人人拿他说事,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下,谭幽这边有事,让他回来看看,兴许他在,谭幽能好些。”
孟南溪不知想起什么,笑道:“想当年,阿荣在上朝时也是能回来陪我的,那时我怀有身孕,眼下,阿恒有了妻子,他自然也应当看中在乎自己妻子。”
“……”
“陛下那里……”
“阿恒自己可以解决,我们不需为他担忧。”
*
此时,干清宫中,群臣在外,妃嫔与一众太医在内,时不时传出的低低哭泣声让群臣面色沉沉又担忧,又无人敢说一句话,只能静静等着。
天子重病,本不该让众人知,引起朝堂动荡,可群臣却是云崇忽而醒来的一会传令高公公让他传入宫的。
“醒了,陛下醒了。”偏殿内,不知哪个太医喊了一句,哭声猛然止住,群臣忙往偏殿看去,却是什么都见不到,又等了一会,偏殿内才响起脚步声,是皇后带着一众嫔妃出来。
群臣忙行礼:“臣等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吧。”皇后面容温雅,看了眼云启,二人交换眼神,云启会意,轻轻点头,皇后轻轻扯唇才带着一众嫔妃退出干清宫。
紧接着便是太医与太后出来,群臣面面相觑,都是为官多年的,谁不是个人精,只怕,云崇这般,怕是要与他们交代些什么,莫非是他日继承人?
有不少大臣看了看云启又看向他身旁的大皇子与八皇子,云崇就三个皇子,端现在来看,好像云启的可能性大些,可自古以来,好像没有哪个皇帝是独眼……
正想着,偏殿内又传来脚步声,沉而缓,瞥见黄色长袍,群臣忙跪下:“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公公扶着云崇坐在龙椅之上,看他面色,又给他到了一杯茶润喉,云崇伸手接过,轻抿一口,茶味有些淡,他皱了皱眉,将茶杯随手搁置,淡声道:“众卿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