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又救了我一命。”谢谭幽抬眸,眼圈有些酸,“你可以说我矫情,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
燕恒敛眉,语气认真:“你是我的妻子。”
“可现在还不是,那三年里也不是。”
“马上就是了。”
第30章
大雪连下了三日才停,阳光透过树梢洒下,地面波光粼粼,积雪渐渐融化。
燕恒让谢谭幽执笔写下两个字。
谢府。
谢谭幽从一开始的疑惑,渐渐清明,抬眸看燕恒:“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燕恒颔首。
燕恒让人将刻有丞相府三字的府门牌匾换下,看着谢府二字刻在府门上头,谢谭幽有一瞬的恍惚,像是见证了什么东西的落败,有些不真实之感。
从此,漓国一朝宰相谢府就此落幕,只有谢府,谢谭幽又与牢狱之中的谢靖三击掌,割血断了亲。
此后,这偌大谢府唯她一人,倒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谢谭幽道:“这府邸陛下不会收回吗。”
丞相府宅子是陛下赐的,现在谢靖犯了事,怎么说里面的一切都应被收回去。
燕恒道:“该抄的东西都抄了,不过一座府邸,我同他要,他不会不给。”
云崇现在都还在为得了燕家军的兵符而心头大快呢,这几日已经在着手备着如何安排燕家军又要用什么人分别去镇压,此时跟他要这些东西,他自然应。
这也是为什么燕恒会单枪匹马入相府,左不过是做做样子,让云崇对他更放心些,就算早晚云崇会发觉一些东西,晚一点对他会更有利,现在不动,左不过是在等人归京。
谢谭幽点头,看着已经被搬空了的相府,眸子渐深,似乎一切都开始步入正途了。
她只是还没反应过来秦氏会就这样死了,温栖之死也被这样容易的牵扯出来,大理寺卿已经在开始查,想来或早或晚,总会有答案证据。
权势这个东西真的太奇妙。
过了三年,燕恒一挥手便能把案件随便牵扯出来。
若她去查,谢谭幽姑且会要很久才能牵扯,也需要靠很多人很多事。
难怪,这世上总有人想要权,权利确实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护自己想护之人。
谢谭幽也是越发的渴望权势,她想要权要势,想最后用自己的双手将所有亲人的真正死因摆到明面,让凶手得到该有的惩罚。
“燕恒。”她仰头望着燕恒淡漠侧脸,道:“如果,我想进刑部可以吗?”
“进刑部?”燕恒偏眸看她,似是不明所以。
“我想查案。”谢谭幽别开眼,想了想,随便扯了个谎:“想帮助那些受冤之人。”
“所以,我想进刑部,入朝堂。”
燕恒眸中讶异一闪而过,似是没想到谢谭幽会有这样的心思,想进刑部,甚至入朝堂,这想法可谓大胆,漓国从未有女子有过这方面的行为,就连女医都是少之又少。
换句话来说,漓国女子地位低等些,家中有儿子的,一般便不会让女子读书识字,就只等着几年后找个好人家嫁了,或是卖给达官显贵做小妾又或是入府当低等婢女。
似乎也从未有哪位女子做出真正反抗。
就算反抗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是以,除了官宦子女可识些字,琴棋书画外平民百姓中是绝不会出现会识字的姑娘。
而无论什么家庭,女子大多都是牺牲品。
就如达官显贵之女,学字学琴棋书画,为的也不过是日后能被比自家更高一等或是皇子皇帝看上,一步登天。
讶异后,燕恒唇角弯起,看着谢谭幽,眸底有隐隐的骄傲之意,骄傲于,谢谭幽竟有如此的想法,也是实在的为她开心,并不会觉得女子就该等着相夫教子。
燕恒始终觉得,女子就当这样的,有想法,独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潇洒一生,高人一等。
最起码,他希望谢谭幽这样。
如果她有想法,燕恒便助她荣登高位,站在山顶,为自己欢呼。
“不若入我燕家军?”燕恒笑了声。
谢谭幽怔住。
“做一个执掌千军,潇洒一生,翱翔于天又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女将军三字让谢谭幽眼睛圆睁,死死盯着燕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执掌千军。
潇洒一生。
翱翔于天又威风凛凛。
这一字字一句句让谢谭幽心头热血翻涌,她重重喘气,眸子透过燕恒仿佛看到了辽阔草原,大燕沙漠,大大弯月,浓烈篝火。
心脏不知道为什么,从听见燕恒说这几个字开始便扑扑跳个不停,忽然也想纵马疾驰,可冷风吹来,浇灭心头烈火,她瞬间清醒,只觉那些东西离她很远很远。
她有想法,可似乎也只能限制于这京中,入个刑部,查案,上战场她是万万不能。
最终,谢谭幽还是缓缓摇头:“我想查案。”
“以你本身?”燕恒挑眉。
“嗯。”谢谭幽重重点头:“就以谢谭幽的身份。”
她不想男扮女装,更不想伪装她人,
她只想做谢谭幽。
“可以吗?”谢谭幽轻咬下唇,有些不敢看燕恒的双眸:“你可以帮我开个头吗?”
女子之身要是想参加科举考试,若她去报名,必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若燕恒在前,旁人许会惧怕些,她开头也不会被直接刷下去。
“答应你了。”燕恒看她垂头不好意思的模样,笑道:“明年三月春闱时我替你拿名额,替你开好路。”
谢谭幽手心紧了紧,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免不了担忧,陛下都未允许之事,燕恒若是给她开这个头,怕是会惹来多方反对,重的还会动摇朝堂,若到时,满朝文武又来血溅当场这法子……
恨燕恒的这样多,定会趁此次将他铲除。
谢谭幽越想,心头越不安。
如果到时候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怕是难收场。
“不必为我担忧。”燕恒看透她心中所想,声音尽量发柔,缓缓道:“我既是敢应你,便有法子全身而退。”
“放心吧,死不了,还是可以护着你的。”
谢谭幽心头一缩,缓缓抬眼看燕恒。
今日阳光明媚,光洒在他身上,好看的眉眼不似平常那般冷,望着她时,眉梢微挑,眼眸带有浅浅认真笑意,有了几分少年气。
光是这样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头一跳。
忍不住想。
十六七岁的燕恒得多耀眼,又有多意气风发,骑于骏马之上,傲然又英姿飒爽。
渐渐的,有一身影似是再与他慢慢重合,可又不太像。
*
府中如今空荡荡的,除了昏迷的银杏就是她,燕恒本想着给她送几个婢女却都被拒绝了,或许是跟银杏单独惯了,便不习惯旁人在身边。
最后,还是燕恒又说了几句,才让谢谭幽应了黑云跟在她身边,可保护又可治病,这样的人,在她身边的确有益无害。
谢谭幽从兰香院搬去了沁麟院。
原本的沁麟院里里外外都透着华贵,随便一个花瓶都是万金,好东西甚至都放不下,她还特地开了个小仓库,里面全是太后和陛下赏的,每次定国老将军得胜归来时陛下不仅赏将军府,知老将军爱女,甚至连谢谭幽娘俩一起赏赐。
京中不少人知晓,总有好几个想约着来瞧上一眼,可那时谢谭幽心高气傲,对不喜欢的人完全没有好脸色,看过这些东西的人少之又少,如今府内被抄,什么都不剩了。
瞧着沁麟院三字,谢谭幽眸子淡淡,吩咐黑云:“拆了吧。”
沁麟院是温栖看着人建造的,里里外外都是谢谭幽喜欢的布景,那时候谢靖繁忙,等他清闲下来,沁麟院早已完成,怕谢谭幽觉得只母亲爱她,父亲不爱,避免她难过,替她取名,又亲自提了字,挂上去。
当时,一家人当真幸福美满。
如今看着,只觉讽刺,她不想再与谢靖有任何的关系,也不想他与温栖再有任何的关系。
里里外外忙过半天,总算把院落再度恢复曾经的模样。
暮色时分,去看了银杏又吃过膳食后,谢谭幽便坐在是桌下思考之后来,现在她没有任何的月例,若要养活自己还有银杏和黑云,总得找些事做,总不能真的要了燕恒今早说要给她的银子。
这些年一直这样养着,也从未做过什么事,趁此次机会熟悉熟悉,有了银子也好办事,能自力更生便是踏出新生活的第一步。
从明天开始,她真的要有新生活了。
还未天黑,谢谭幽便进屋躺着了,难得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大小姐。”才收拾好,黑云便打帘进来,将手中膳食放在桌上,“先吃点东西吧。”
“没想到你还会做吃的。”谢谭幽笑道。
“出门在外一样会些才能活得久。”
谢谭幽点头:“你也坐下吃吧,等会随我出趟府。”
“是。”黑云恭敬道。
*
谢谭幽走在街道上,倒不是为了买什么,而是认真打量着靠摊贩为生的百姓,暗暗琢磨着赚银子的法子。
“阿恒,她在那转什么呢。”对面酒楼,萧然趴在二楼窗边,懒懒看着在街上已经来来回回转了两圈的谢谭幽。
“赚银子吧。”燕恒轻抿一口茶,淡淡道。
“赚银子?”萧然看向燕恒,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这转转就能赚银子?”
那眼神就差没说,若真这样我也去。
燕恒没搭理她,只是目光随着那抹身影,时不时扯唇。
谢谭幽正垂眸走着,身子忽然被人用力一推,若不是黑云手疾眼快的扶住她,整个人就要朝地上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