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延没有立刻说话,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许昭昭莫名有些生气,揪着他的珠子,语气酸酸:“藏那么深啊?不会是什么死去的白月光,为了某个女……”
许昭昭的话被他突然的公主抱给打断了,下意识地环紧了他的脖子。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真是个女的。”
没等许昭昭再追问,顾清延便抱着她走出了别墅,来到了后花园。
在那棵长出新枝的桃树面前,将她放了下来。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金黄色的霞光从天上洒下,给桃树和他们,都镀上了一层光晕。
“这棵桃树,肯定对你很重要吧?”
还专门从老宅移植过来这里。
许昭昭伸出手,摸了摸它新长出来的绿叶。
“也说不上。”
顾清延从后面抱着她,下巴挨着她的肩膀,气息就洒在她的耳旁。
许昭昭知道,他又要开始讲故事了。
挨着他,默默倾听。
那大概是他四岁的时候吧,他说只有被砍后的桃树桩子那么高。
他的妈妈很喜欢桃树,在住进老宅的第一个要求,就是移植一棵桃树过来。
还要请专门的人照看这棵桃树,让它一年四季都开花。
四岁之前,顾清延还是有妈妈的。
他已经记不清那人的容貌了,只记得她和他说的话。
“阿延,要听爸爸话。”
“阿延,快去和爸爸说这个玩具是妈妈给你买的。”
“阿延,你爸爸怎么能又去找女人,是不是你不乖?快去给爸爸道歉。”
……
但是四岁的顾清延已经知道爸爸并不喜欢自己,但听话的他还是一次次照做,尽管会挨骂。
他会经常看着妈妈哭泣,有时候情绪上来还会骂他。
骂的内容具体也已经不记得了。
但他的爸爸妈妈说得最多的都是:“顾清延,你为什么要出生!”
有一天,两人吵了起来,顾家上下战战兢兢,顾儒摔了好多东西。
他躲在酒柜后面瑟瑟发抖。
回过神来之后,客厅只有喝得烂醉的顾儒。
他跑出去找妈妈,找遍了整个顾家都没有找到。
妈妈失踪了三天,但他只能在房间焦急地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有一天晚上是阴雨天,他很想妈妈,也不管外面的风雨,跑到了那棵树被妈妈精心呵护的树旁。
他看见了一片片肉块,黏住的空气中还飘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淡到闻不到的……属于妈妈的气味。
四岁的他紧绷地站在原地,极度惊恐之下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这时候老管家发现了他,将他扯回了屋子里,毛毯砸在了他的身上。
“小少爷,要下雨了,不要乱往外跑了。出了什么好歹,可是算我的!”
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抱着平时讨厌的老管家的手臂:“管家爷爷,求求你告诉我,我的妈妈去哪里了……”
“老爷说剁了做花泥了。”
老管家有些嫌弃地甩开,抖了抖袖子,“当然是去天堂了,能去哪了。”
四岁的他彻底呆住,从头凉到了脚。
他的妈妈只是一个小小的演员,不过是长得好看陪了顾儒一晚。
如果没有他,他的妈妈不会住到老宅来,只会被顾儒玩了扔,不至于丢了性命。
以这种被虐杀的方式。
甚至没有在顾家留下一丁点痕迹,连个姓名都没有。
因为他的妈妈是娱乐圈的,所以娱乐圈对顾儒来说就是晦气。
“那时候我在想……可能我,真的就是一个错误吧。”
顾清延闭上了眼,视野一片黑暗,声音低得可怕:“该死的不是她,是我。”
之后,他开始不断地做梦,梦见妈妈在哭,梦见有人一刀一刀砍向她,喊着救命……
他睁开了眼,眼中映出桃树的影像。
“最严重的时候,我想过将自己剁碎,和她一起葬在桃花树下当花泥……”
第463章 红三代+星三代+富N代
“放屁!”
一直默默听着的许昭昭突然狠狠地怼了他一句。
在顾清延的怀中转了个身,抱住了他,眼泪不受她的控制,沾湿了他的西装外套。
“宝宝,你是最无辜的那个啊……”
许昭昭哭了。
许昭昭又哭了。
明明是顾清延在说着伤心事,现在却是她被摸着头安慰着。
继续讲着后面的事。
他很痛苦,想了各种各样的方式寻死。
但是母亲死了之后,他便被交给了老管家,要是他死了,老管家就会受到牵连。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几乎都在被老管家盯着。
闭上眼,不仅能看见母亲泣血,还能看见阴狠的老管家。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他上初中,多次寻死还是没死成,老师建议顾儒给他请心理医生。
为了挽回面子,顾儒请来了池礼的老师,之后才被池礼接手的。
让他真正放弃寻死念头的,不是什么现代医学,而是走出校园时,碰见的卖佛珠的老和尚。
那个老和尚看着他,悠悠地说了一句:“罪源于心,施主既定罪于己,不如买老僧一串珠子,好好活着、洗涤心灵,赎罪吧。”
明明知道这只是老僧的销售手段,但偏偏顾清延就是信了。
买下了这串紫檀木佛珠,寻死的念头淡了不少,一直戴到了现在。
所以他才说戴这串珠子是赎罪。
许昭昭这下不哭了,只是牵着他的手,默默依着他。
如今他能轻松地说出来这些事,但那时候的顾清延,该有多无望?
许昭昭想象不了。
难怪他的自厌情绪那么严重,虽然他出生在顾家这种大家族,但他的配得感是缺失的。
“那老僧还是有点用的。”
他还笑得出来,抱紧了许昭昭的肩膀,低声和她说:“帮我求来了你。”
顾儒在前年就查出了肾癌,两年过去,病情已经控制不住了。
万事皆有因果。
能留他全尸,没把他剁花泥,已经是顾清延在还他的养育之恩了。
如今最爱的人也在他的身边了。
他的罪好像要赎完了……
许昭昭的手攥紧了他的珠子,十分硌手。
佛珠和桃树寄托的,可能都不是某个具体的人。
而是顾清延内心深处渴望的亲情。
许昭昭抬头看他,语气满是心疼:“可是宝宝,你本来就没错啊。”
你本来,就不应该赎罪啊。
她牵起了他的手,玉指放在那串佛珠上,红穗子还在一晃一晃。
许昭昭轻声问:“没考虑过把它摘了吗?”
如果她手上白玉镯是顾清延强硬给她戴上的枷锁,那么顾清延手上的珠子,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戴上的枷锁。
顾清延一愣。
他是真没考虑过。
沉默了一分钟,才缓缓回答:“戴习惯了。”
……
许昭昭算是从下午哭到了晚上,哭得晚上都吃不下东西了。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还是乖乖地喝了葡萄糖水,才进主卧洗漱窝着。
眼皮很累,但是闭上眼睛脑子又很精神,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