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早年的一个，陆明的名字便赫然其上。

　　并且伴随陆明这个名字最常出现的，还有一个叫做“陈晴”的女孩。

　　……

　　“所以，你是为了给你的姐姐陈晴报仇，才刻意接近陆明，想要杀掉他的？”

　　又是那间装扮接近无限纯白的房间，这次和陈霁相对而坐的，变成了李茜。

　　可能是也知道自己的底细被警方查得差不多了，这次陈霁没有再沉默以对，而是恶狠狠地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李茜：“他该死！”

　　“陆明压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知道他是怎么被我杀掉的吗？”陈霁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婚礼前夜，按照风俗，新郎和新娘其实不应该见面的，不过我给他发了个短信，随便暗示一下，他竟然就屁颠屁颠地来了。”

　　“然后我取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剔骨刀，趁着他不注意——”

　　她戴着手铐的双手抬起，然后又猛地落下，模拟出杀人时的动作：“噗哧！”

　　“他死的时候还不相信我会对他动手呢，还一直问我为什么。”

　　陈霁又大叫起来：“他早就该死！他早就该死了！！”

　　李茜沉默了一下，眼中竟然露出一丝似乎怜悯又似乎同情的神色：“这么多年来，你很不好过吧？”

　　“从高中开始。”

　　陈霁突然愣住：“你什么意思？”

　　“我有什么过得不好的？我这些年过得可好、可舒服了……我只恨我认识陆明认识得太晚了，没有早点为我姐报仇！！”

　　李茜道：“那，说说你姐的事？她当年是怎么被陆明欺负的？”

　　一说到陈晴，陈霁的眼睛里便立即有泪水打转：“姐、姐姐她本来学习成绩很好的，她性格也好，我记得她本来很受同学们欢迎的……她从来就没有惹过陆明！但陆明对她……”

　　“我当时没有和姐姐她在一起，只记得有天放学很久，姐姐都没有回来，我出门去找到她的时候，她躲在垃圾堆里面，身上好多伤……”

　　“姐姐说她是放学想走的时候被陆明领着几个小弟给堵在巷子里了，那些人推她、打她，嘴里还说一些……一些很不好听的话。对了，她手心还又身上被陆明用烟烫了好几个很深的伤口，一直到……她的皮肤上都还有疤。”

　　“你说，陆明这样的人，怎么不是恶魔，怎么不该死！！”

　　李茜又问：“那如果，陆明欺负的人，根本不是你姐姐呢？”

　　“怎么可能！”陈霁立即又激动得想要站起来，“我有证据！！当年的事情我都有证据！！我姐的身份证，我现在都还留在家里的！！！我当年还写了博客！！”

　　李茜道：“你家里，的确有一张名字叫‘陈晴’的身份证。”

　　“但这张身份证的编号从未在国家的户籍系统中注册过，也就是说，这是一张假证，”她缓缓道，“并且虽然你父母已经去世，但警方也查询了你家过去登记的人口状况，并没有一个叫陈晴的人。”

　　“至于你当年写的博客——”

　　李茜干脆直接展示出手机：“你自己看吧。”

　　手机屏幕上正显示出当年陈霁记录的一篇篇内容，日期从上往下，距离现在的时间越来越久远。

　　第三篇：

　　【姐姐又被人堵在教室后面骂乡巴佬和小女表子了，虽然这些人没有说是谁让他们干的，但我知道是陆明在背后指使的。】

　　【是不是只有杀了陆明，一切才会结束？】

　　第十二篇：

　　【姐姐，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呢？】

　　第三十七篇：

　　【不要打姐姐了！姐姐和我说她好害怕……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四十一篇：

　　【手好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陆明，求求你们不要再欺负我了……不要再脱我的衣服……】

　　博客被设置成私密，如果不是警方这次拿到了权限，否则也看不见这些内容。

　　而当看见人称完成从“她”变成“我”的转变时，陈霁瞳孔猛地一缩：“不可能！！”

　　“姐姐是真实存在过的！！！”

　　她情绪激动得又想抬手扑向李茜：“我记得！！我记得一清二楚——姐姐她手上的疤！！是陆明——”

　　陈霁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李茜充满怜悯的声音则是再次响起来：“你说的被烟烫伤的疤——是你自己身上的。”

　　“我应该如何称呼你呢？陈霁，亦或者是陈晴？”

　　突然，眼前的一切再次猛然变换。

　　像是有熊熊大火燃烧过后，又像是从高空中猛烈坠下，陈霁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过往的经历如走马灯李茜的面孔和另一道人影交错重合，一会儿变成记忆中陈晴的面孔，一会儿又变成恶鬼般朝自己嘶吼的陆明，还有无数张她似乎有印象，却又叫不出名字来的脸一闪而过。

　　剧烈的头疼淹没陈霁，她猛地尖叫一声，眼前场景便如覆山倒海般消散。

　　仍然是小小一个房间，只是之前纯白的色彩已经变成了正常的房间颜色，墙壁上多了两幅装饰的油画，面前的李茜也变成了最开始坐在陈霁面前的那名女医生，她的身后站着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官，此时正低声询问那名医生：“李主任，情况怎么样？”

　　李医生收回手中摇晃的怀表。

　　“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柳医生站起，转身温和地同对方道，“陈小姐是很罕见的人格分裂，这在临床上都是极其难碰到的，并且她还有并发的精神分裂的一些表现，有可能都是当年遭受校园暴力引发的，也有可能是连锁反应。”

　　她说着，一边也走远去：“要让她恢复正常可能还需要更长时间的治疗……”

　　那两名警察则是跟着叹息：“唉，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

　　……

　　事情到这里看似已经结束，一切真相都已大白——陈晴，或者说陈霁，在高中时曾经遭受以陆明为首的不良少年集体的霸凌，在这种情况下，她诞生出了自己的第二人格，陈霁，来保护自己。

　　当年跳楼的那个女生，警方最后查明，并不是陈霁，而是另有其人，对方也确实是被陆明长期霸凌的对象之一，因此在事件发生之后，陆家才以公司发展规划为借口，举家搬迁前往S市。

　　不过可能是因为类似代偿的原因，陈霁一直认为这是自己的姐姐陈晴，并且为了“报仇”策划潜伏多年，一直到两年多前，才和陆明重逢，并想办法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她想象中的姐姐——或者说她自己，进行最后的报仇而已。

　　因为最终证实了陈霁有精神上的问题，加上“穿着婚纱的新娘”的故事已经被那位追查的记者——对方并不叫李茜，并且因为在看守所羁押期间不能随意接受探视，所以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面——写成报道，发往全国，引起了读者极大的共情，因此该案件在最终二审时，只认定陈霁需要负部分刑事责任，并且因为她的精神疾病，在服刑的期间，她还可以保外就医。

　　故事进行到最后，陈霁有些苍白地走进医院里准备的治疗室，先前为她诊断的李茜医生正坐在里面，脸上是一如既往温和的笑意。

　　大概是想要放松陈霁的情绪，她带着两分调侃地问道：“今天来这里的是哪一位？”

　　陈霁没有回答，只是目光越过李茜，看到她后面，治疗室的墙壁上悬挂的那一幅油画：盛装打扮的新娘坐在一片血色之中，外面包围满人群，她却全然视而不见。

　　大荧幕到这里突然陷入黑暗。

　　然而就在观众们以为整个故事到这里结束时，荧幕又再次亮起。

　　一位男人手中持一束捧花行走在墓园之中，找到自己的目标之后，他才轻轻放下手里的花束，同时放上去的，还有一份《穿着婚纱的新娘》的报道。

　　把东西都放好之后，他也没有立即离去，而是久久凝视着地上的墓碑。

　　那上面刻着四个字“陈晴之墓”。

　　下一秒，影片结束的字幕滚动跳出。演员表和主创名单依次放出，电影宫内的灯光也依次亮起。

　　观众们：“？！”

第113章 113

　　◎导演，我剧本里没这个啊◎

　　最后的这个反转来得太突然, 观众们都纷纷感到一阵猝不及防。

　　怎么就这么结束了？？

　　然后呢？

　　陈晴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数个问题都盘桓在大家的心头，不过秉持着观影的礼节，加上整部影片呈现出来的效果确实精彩, 所有人都还是鼓起掌来。

　　掌声久久不落, 而这时之前就准备好的主持人和摄影师也来到主创们第一排的位置，开始简单的映后采访。

　　当然，说是采访，其实主要就是主创们简单发言，对所有前来观影的观众们表示感谢的一个环节。至于更详细的、关于电影细节内容的提问和采访, 在首映完的第二天早上, 会有专门的官方发布会。

　　第一个说话的仍然是作为导演的夏青豫, 她英语没那么好, 为了戛纳, 在来之前还是背了很一阵的稿子，不过尽管如此, 真到了发言这一刻时，她的神情还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加上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作品正式在大荧幕上呈现，她整个人的情绪都非常激动。

　　拿着话筒深吸了好几口气, 夏青豫才顺畅地说出第一句话：“Thanks so much for everyone coming tonight……”

　　她说了好几分钟的时间, 然后才把话筒依次转交给姜觅雪等人。

　　姜觅雪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随后将话筒递给再旁边一位的柏景焕。

　　相比起姜觅雪一贯保持的冷静, 柏景焕的情绪显得要外放不少。

　　只见他接过话筒，同样也是几度哽咽之后才开口，而在例行的一些感谢话语之后，柏景焕停顿好几秒钟, 才转头又用中文问夏青豫道：“导演, 其实我看完正片以后, 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夏青豫下意识地拧过头去，“嗯？”了一声。

　　观众们听到翻译的内容，也有些好奇地看向大荧幕，想知道柏景焕要问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只见柏景焕深吸一口气：“所以陈晴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导演，这个东西我剧本里没有写啊！！”

　　翻译听见这话愣了两秒，然后才赶紧将其翻译了出来。

　　有听得懂中文的观众已经抢先笑了出来，然后等翻译将内容用英文再转述一遍，整个电影宫内都洋溢起大家善意的笑声。

　　同时观众们鼓掌的声音也更热烈了些。

　　还有不少人眼带赞同地看向柏景焕：

　　问得好啊！

　　这个问题他们也想知道！！

　　夏青豫也没料到还有这茬，不过愣了一下以后她还是拿起话筒回答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么……我想每位观影者应该都有自己的解读。”

　　“作为导演，我心里对于这个问题当然也有自己的答案，但我认为它不是像数学题那样刻板，只有唯一的正确解。所以我更希望关于结尾的这个片段，大家对它的解读是多元化的，而不要因为我的想法，破坏了关于陈晴的故事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