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伊莎贝拉的请求被无情地拒绝掉了。

　　倒不是因为她的赞美显得有点奇怪，也不是因为姜觅雪一点都不乐于助人，而是因为从伊莎贝拉的前半句话里，姜觅雪听出了对方的潜台词——

　　人体模特，大概率是脱衣服的那种。

　　虽然自认思想不是特别保守，也知道“为了艺术献身”的大有人在，但……姜觅雪也确实是没有这个兴趣。

　　还好伊莎贝拉不是格洛丽亚那种“强扭的瓜更甜”的性格，在问了姜觅雪两次，确定对方真的没有兴趣之后，只能把这件事遗憾作罢。

　　很快，在跟着参加了《穿着婚纱的新娘》的一场路演，把瘾给过完之后，伊莎贝拉就跟着姜觅雪一起开始了她的环法之旅。

　　别说，梵境团队选择的拍摄城市都挺不错，要么风景秀丽，要么人文风貌独特，而且经济和交通也都不差，单说旅游的话都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其中有一座名叫Cernovia（赛诺瓦）[注]的城市，在华国这边名声不显，没想到真到了以后，才发现这座体量不大的城市竟然有着相当厚重的历史人文气息。

　　当地还有一座博物馆，不查不知道，在网上搜索一下之后，姜觅雪才发现这座“赛诺瓦历史与艺术博物馆”竟然在全法都排在前三。

　　她对这种具有人文特色的景点一向没什么拒绝力，恰好伊莎贝拉也是学习艺术出身，对这座博物馆也相当感兴趣，两个人便买了门票结伴来参观。

　　而赛瓦诺博物馆确实无愧它前三的排名，其中展出的艺术品都十分美轮美奂，同时又充满欧洲风情。

　　博物馆的面积庞大，其中也分了多个展厅，有法兰克自己不同时期的艺术品和油画展出，也有单独开辟出来的其他国家的艺术品展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欧洲现在或者曾经存在的国家，零星的一些美洲和亚洲的艺术品则又单独列出来一个展馆。

　　为了更好地参观和了解这些艺术品背后的故事，伊莎贝拉还专门请了一位英文导游进行讲解。

　　这名导游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一路的讲解也称得上妙语连珠，见伊莎贝拉和姜觅雪关系很亲近的样子，在带领她们看完了展出的东南亚展品之后，这名导游又笑道：“这位美丽的东方小姐是华国人吗？”

　　姜觅雪点点头。

　　导游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热情了：“那您来得实在是太巧了。”

　　“正好，我们博物馆的华国分展厅才筹建完成，向大众开放没有多久，您是第一个来的华国人！”

　　一听还有来自华国的艺术品，伊莎贝拉登时更感兴趣了：“那真是太好了，展厅在哪儿呢，快带我们去看看！”

　　她虽然学的是艺术方面，但主修的还是西方美术这块儿，对于东方美学了解并不多，还是这段时间跟姜觅雪以及《穿着婚纱的新娘》的主创们接触下来，让伊莎贝拉对于东方的文化产生了一些兴趣。

　　现在有机会近距离观看一些华国的艺术品，她怎么能不兴奋？

　　很快导游就带着伊莎贝拉和姜觅雪进入到才建好不久的华国展厅之中——说这是一间单独的展厅并不是很准确，因为它是嵌套在亚洲展厅里面的，入口做的也是半开放式。

　　而一进去之后，伊莎贝拉就被里面展出的“艺术品”给吸引了目光。

　　颜色剔透、在灯光下散发着盈盈光彩的青莲玉盘，造型精巧、大小仅有一粒花生那么大的雕刻，字迹犹如龙飞凤舞般疏狂的书法，还有那笔法技巧与西方完全不同，颜料没有“油”的质感，反而如水一般淡然，又不像水彩那样用色繁多，仅仅使用黑与白的对比，就勾勒出山水的形状与那悠远的意境……

　　伊莎贝拉几乎看得眼花缭乱。

　　她目光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落在那个之上——这完全不同于西方的常见风格，但每一件物品又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古韵。

　　伊莎贝拉忍不住瞪大眼睛：奇了怪了，以前她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接触过华国的这些文化，怎么到现在才真正欣赏到这震撼又富有美感的惊人艺术呢？

　　“这也太、太……”

　　姜觅雪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这些艺术品上一一掠过后，停在了摆放在最中间的，一只小小的钟盏上。

　　这盏钟盘体积并不大，大概只有人两只手掌左右的面积，颜色发黄，约莫是青铜之类的材料，做成了西洋钟表的形式，因此才没有再第一时间吸引伊莎贝拉的注意。

　　漂亮的西洋古钟她可见过太多了。

　　导游注意到姜觅雪的目光，却是笑道：“这位小姐好眼光，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们这个分展厅的镇厅之宝——这可是我们馆长好不容易才从一位收藏家手里借到的。”

　　“估摸着它在这里也只能展出半个月，要是两位再晚来一个星期，或许就看不到了。”

　　他这么一说，伊莎贝拉才注意到这盏放在最中间的“西洋钟”。

　　粗略一看不知道，仔细一端详才发现，虽然大体的造型是西洋钟表的样式，但中间的钟盘被做成了水池的形状，几条锦鲤正在其中游跃，而十二个时间点的位置，并没有用一般的罗马或者阿拉伯数字标注出来，而是使用了十二个精致的动物肖像，同样也是铜制，雕刻却栩栩如生。

　　导游同时也侃侃介绍起来：“两位女士，别看这只钟盘的工艺放在现代只能算是中上，但它实际的年代还要在我们爷爷的爷爷之前——它的出生年份比第一次工业革命还要更早哩——”

　　“在那个年代，华国还是清乾皇帝统治的时期，是他集全国之力，召集了整个国家的能工巧匠，联合我们欧洲派过去的传教士，最终才做出了这么一只钟。它还有个放大的版本，就在华国非常有名的一座园林中，可惜因为战争的毁损，我们现在已经无法再看到那样的人工奇迹了……”

　　“而两位现在看到的这只钟，不仅在造型上异常精巧，其内部结构更是令人惊叹：里面有很多细密的齿轮机关，只要注水，就能够运行起来，并且每两个小时就会报时一次——就是这些小巧精致的动物脑袋，听说它们在华国被称为十二生肖，它们会在对应的时辰到达时，在表盘中游动。”

　　“不过可能是在运输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这些精密结构被破坏了很大一部分，目前我国的专家也无法对其进行修复——当然，即使如此，这只钟盘的价值也是无可估量的！”

　　他说到激动处时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伊莎贝拉也被导游的解说给带得心潮澎湃，她的眼睛越来越亮，正想转头激动地和姜觅雪分享时，却见姜觅雪的神色并不算好看。

　　确切来说，伊莎贝拉是第一次见到，姜觅雪的神色这么冷。

　　她有点懵，直觉是不是哪里不对，连名字都不敢直接叫了：“你怎么了，姜……？”

　　难道这件艺术品不是真的？

　　导游也察觉出来姜觅雪的情绪似乎没有正常的见到伟大艺术品的激动，小声地问道：“您怎么了？这位小姐？”

　　他虚心地求教道：“是我刚刚的解说有哪里不对吗？”

　　对方是华国人，或许对华国的历史会比自己更加了解？

　　姜觅雪开口时的声音还勉强算的上平静：“不，您说的没有任何问题。”

　　十二生肖、清乾皇帝，都说得没有任何问题，换成她去看某件西方的艺术品，估计是说不出来那件艺术品具体诞生的年份的。

　　听见姜觅雪这么说，那导游小心翼翼的神色总算放下来一些。

　　然而没等到他的那颗心完全落地，姜觅雪又话锋一转：“只是您说漏了有一点。”

　　她的语调冷静而犀利。

　　“那就是，这件伟大的艺术品，是怎么从它的故乡来到这里的。”

　　【作者有话说】

　　转机路上发的，补了接近一章的量了，今天应该没办法再更新了QAQ

　　注：赛诺瓦为虚构地名，后面的文物也是本人虚构，但原型大家应该能知道哈

第141章 141

　　◎打倒帝国列强主义！◎

　　姜觅雪这话一出, 那名导游的神色立刻就显得尴尬起来。

　　伊莎贝拉还有些懵逼：“还能是怎么来的？不是那位收藏家买的吗？”

　　别说，她现在还挺好奇，这位能买下这件稀世珍宝的收藏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认不认识？

　　姜觅雪道：“是啊, 以零元购的优惠价格买到手的。”

　　伊莎贝拉：“？？”

　　她有点傻眼：“什、什么意思？”

　　那名导游见姜觅雪讲话如此不客气，脸上也露出了些微的不满神色：“这位小姐，请您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您的这种嘲讽不会让任何人感到放松。”

　　姜觅雪：“抱歉，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只是在述说一段真实的历史而已。”

　　赛瓦诺博物馆里展出的这一盏钟表，姜觅雪的确早就知道——无他, 这件文物实在太有名了。

　　华国有着五千年的悠久历史, 并且不像其他那些文明古国一样有过断代, 这些文物与艺术品本来应该是这种灿烂文化的见证, 然而真正的现实是：这些凝聚了华国精神的瑰宝, 因为或者战争或者走私，至今仍然流落在外的有超过1000万件。

　　或许留在华国本土的文物数量都远不及这个惊人的数字。

　　“还是说, ”姜觅雪顿了顿，“您打算否认曾经有战争的存在？”

　　她的语气仍旧维持着平静，然而导游触及到姜觅雪的目光, 硬是没敢点下这个头。

　　“当、当然不会, ”他有些嗫嚅道，“只是这件钟表已经来到法兰克的土地上超过一百年了, 历史是历史，现在是现在……”

　　姜觅雪脸上露出微哂的表情：“正因为我知道‘现在是现在’，才没有在一进入这个展厅的时候就破口大骂。”

　　这些艺术品固然美丽，但几乎每一件会出现在这里的文物, 都代表着曾经那段屈辱的历史。

　　所以在进入到这个展厅一开始, 姜觅雪的情绪就很难好得起来。

　　这一番争论最终以导游的梗塞难语告终。

　　毕竟算来算去, 好像都是他这边理亏一些——现在在国外这些博物馆展出的华国文物，是通过正规合法渠道流出的可以说少之又少，不说别的，就赛诺瓦博物馆里展出的这些，十件里面至少有个五、六件怕都是华国官方现在禁止流出国境的类型。

　　他也只能暗自恨一下，怎么自己就想不开要带这位华国女士来看这座新建成的华国展厅呢？

　　至于伊莎贝拉……

　　她的三观似乎受到了相当的冲击。

　　从博物馆里走出来的时候，伊莎贝拉看起来都还有些没从姜觅雪跟导游的争执中回过神来。

　　“对不起啊觅雪，”她表情歉意地道：“我不知道……”

　　其实从伊莎贝拉的神情中，姜觅雪能看出来对方现在依旧是有些云里雾里的状态——又或者她对自己的国家曾经当过强盗的史实都还有点半信半疑——只是因为对姜觅雪的看重，或者单纯出于人际交往间的某种直觉，伊莎贝拉还是选择了果断先道歉认错。

　　姜觅雪“嗯”了一声：“没事，我其实没有太生气。”

　　这些已经流落出去的文物，不是她生两下子气就能够自己回归祖国怀抱的——在于事无补的情况下，气愤只是一种无用且会扰乱理智判断的情绪而已。

　　如果不是那名博物馆导游说得太多，她甚至都不会忍不住开这个口。

　　伊莎贝拉：“啊？”

　　这、这都不算很生气吗QAQ

　　冷脸的姜看起来也太可怕了吧！！

　　但为了以后不在这方面触到姜觅雪的霉头、惹她生气，再兼之一些确实的突然对华国文化萌生的兴趣，伊莎贝拉还是决定加急购买一些相关的书籍，紧急学习一下——

　　现在姜觅雪她是不敢去问了，伊莎贝拉悄咪咪打开手机，找到之前加上的夏青豫的联系方式：【你好，如果我想学习华国的历史，有什么推荐的书籍吗？】

　　对面夏青豫先是回了一个问号，大约是不懂伊莎贝拉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但所谓向学之心不可遏制，更何况提这个问题的还是外国友人，所以夏青豫很快又回复：【人教版初中历史教材？】

　　这几个字她打的是中文，可能是怕伊莎贝拉看不懂，夏青豫还贴心地附上了英语和法语的机翻版本。

　　伊莎贝拉立刻把这几个单词复制下来，找专门的人帮自己去买书加翻译了。

　　她一边跟着姜觅雪往外走，一边低头噼里啪啦地打字发送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