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一定能带你们离开的把握。”

　　先前来的路上，姜觅雪已经问了劳伦特，他们在商场里遇见的情况。粗略估计，剧院和商场两处的持枪袭击者加起来，二三十个不在话下。

　　这种情况根本不是哪一个人凭借一腔热血就能杀出去的。

　　更何况论武器，幸存者一方也是弱势，就算他们现在的人数再翻倍，遇见这群恐怖分子，也只有堵枪眼的份。

　　“如果你们愿意赌一把的话，”姜觅雪道，“我刚刚看了这里的通风管道，应该是可以把门卸下来，让人爬进去的。”

　　至少会比躲在货架的背后来得更不容易让人找到。

　　当然，风险也有，比如万一被发现了，那可真就是跑也没得跑了。

　　时间紧急，这些人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姜觅雪的建议。

　　通风管道里的空间有限，老人和年龄小的被优先送了进去，然后就是女性。最后还剩了几个人在外面，大家帮忙把通风管道的门装了回去，而后互相对视一眼，便分头往其他方向离开。

　　姜觅雪四个人都没有进去。

　　劳伦特是为了发挥绅士精神，伊莎贝拉和葛佳艺本来都是可以进去的，但她俩都觉得，跟姜觅雪一起会更有安全感。

　　一时间这家运动产品的店铺里只剩下他们四个。

　　姜觅雪又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从第一声枪响开始，到现在，好像已经过去了很漫长的时间，但仔细一看，也就将将半个小时吧。

　　如果那群人不是要发动自杀袭击的话，即使是安装了信号屏蔽，现在也应该要撤退了才对。

　　然而远处还时不时有枪声响起，姜觅雪也没听到警笛的声音，只能说明，还有什么别的原因，阻止了这群人的离开。

　　从刚刚那个要袭击伊莎贝拉的男人的行为来看，姜觅雪并不觉得他们有要主动寻死的想法。

　　她问伊莎贝拉：“你会用枪吗？”

　　伊莎贝拉刚刚才从货架上找了双运动鞋换上，闻言表情有些懵逼：“会是会，但我的准头……怕是打中自己人的可能性更大……”

　　姜觅雪沉默两秒。

　　这个时候，劳伦特弱弱举起手：“那什么，我也会用枪……”

　　他以前也去打过猎什么的，准头什么的，倒是还行。

　　姜觅雪打量劳伦特半晌，像是在评估他话语中的可信度，而后她直接递了一把枪出去：“那这个你拿着。”

　　然后姜觅雪又把子弹跟格洛丽亚送的那把“玩具”交给伊莎贝拉：“你跟他们留在这里。”

　　伊莎贝拉：“？？那你呢？！”

　　姜觅雪把剩下那把枪往身上一揣：“我回去剧院上面看看。”

　　她又转向葛佳艺：“电视剧看过吧？”

　　之前姜觅雪的话都是用英文说的，葛佳艺本来英语就半桶水响叮当，现在脑子晕晕乎乎，对姜觅雪的发言只能说半懂不懂，这时听见她把语言切换回中文，连忙点头：“看过看过，《人间阴司府》和《长安明月》我都追过！”

　　姜觅雪：“……”

　　“我不是说这个，”她道，“游击战的精髓知道吧？”

　　“过会儿如果有人过来了，你就带着他们两个跑。”

　　葛佳艺：“？”

　　姜觅雪又用英文跟伊莎贝拉还有劳伦特重复了一遍，随即就拎着刚刚从大汉身上搞到的枪离开。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拖延时间，等到救援来临才是最佳选项，从酒店那边过来，不堵车的话也就二三十分钟的车程，以松韬那边的速度，离赶过来应该也不远了。

　　但姜觅雪并不习惯纯粹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根据刚刚那个金发女生所说，这群人把一楼的闸门给放下了，而且还把那一层的开关给破坏掉了，避免还有人想从一楼逃离。

　　但剧院跟商场是两套不一样的系统——剧院晚上演出结束的时候，商场通常都已经关门了，为了方便观众出入，剧院这边应该会有专门的出入口或者对楼下大门的远程开关。

　　虽然没有绝对的信心，但姜觅雪还是打算回去再看看。

　　出于谨慎，姜觅雪没有选择先前下来的通道，而是又换了一条楼梯上去。

　　运气不错的是，这一条通道，她没有碰到那些人。

　　上楼之后，姜觅雪先远远拐回之前她们下去的那条通道，发现之前那个男人的尸体还在原地，似乎还没有被发现，稍微放心了一些，随即便向剧院前台的方向摸去。

　　如果有什么控制大门的开关，可能就在前台那里。

　　此时的剧院三层中静悄悄，比起先前观众们陆续入场时还要更加寂静，满地的尸体和鲜血，似乎刚刚那一场屠杀已经结束。

　　姜觅雪找到前台位置，并没有发现和大门开关相关的东西，不过从抽屉里找到了一串钥匙，标签贴的是法文，她只能大概猜测这是什么办公室的钥匙。

　　把这串钥匙也收好之后，姜觅雪又转身向最近那条员工通道——通道的大门没有锁，虚虚掩起，门上带了点血迹，意味着那些人可能也已经闯入了里面。

　　姜觅雪用极轻的声音将门推开，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很快她发现这扇门通往的应该是演员后台，因为一路上过来，她看见好几个穿着戏服的人倒在了走廊边——看起来这些在袭击时都还没有上台的演员们，也没能幸免于难。

　　走到像是一处化妆间的门口时，姜觅雪发现几具尸体旁边，有一堆布料正瑟瑟发抖。

　　而等姜觅雪走到附近，那堆布料猛然发出尖叫：“啊！！！别过来！！！”

　　姜觅雪眼疾手快扑上去堵住对方的嘴，同时用英文小声道：“我不是那些人！”

　　怕惊动可能在里面的暴徒，姜觅雪拖起对方往外走了一个化妆间，又将这附近几个房间的门全部关上。

　　等感受到这个人抖动的幅度稍微减弱以后，姜觅雪才松开她：“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布料中终于露出一个女人的脸来，她穿着的是剧院工作人员的制服，脸上神色惊慌不定，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姜觅雪问：“那些暴徒呢？另外，你知道怎么从剧院离开这栋楼吗？”

　　女人犹疑半晌，而后才哭出来：“他们杀了很多人，然后就下楼了……我躲在阿肯他们后面……才……”

　　“离开这栋楼……？不是得从商场才能下去吗？他们是走了吗？有警察过来吗？你是不是警察？”

　　她的话越到后面越显得语无伦次，不过从女人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姜觅雪还是得知了那些暴徒似乎已经往楼下某一层集中过去。

　　姜觅雪问：“你知道商场的员工办公室在哪一层吗？”

　　……

　　商场，三楼。

　　不算上面的剧院，整座商场一共有五层楼高，员工办公室就在位置最中间的第三层。

　　打开一楼闸门的总控开关就在这里，同时，这里也有着直通向不对外开放的地下车库的电梯。

　　可能是打算要营造一个“安全开放”的员工办公环境，办公室占地挺大，而且没有那种十分独立分隔的房间限制。

　　此时这里也被鲜血给染红，几具员工的尸体倒在地上，数十名穿着各异，但手里都拿着手枪或者各类武器的人正在其中，或站或坐。

　　杰里米坐在最大最舒服的那张老板椅上，神情阴鸷。

　　“Ambert是怎么回事？！”他狠狠摔了一下手里的卫星电话。

　　“已经过了要接应的点了，说好的车子呢？！”

　　“车库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其他人神情中也难掩焦躁。

　　“比尔和安东两个人也都不见了……”

　　“那两个人不用管，说不定是被什么事耽误了呢，嘿嘿。”

　　“我记得你小子和比尔一直有仇的吧？该不会是你下黑手了？反正都是通缉名单上的人——”

　　“要不然我们先想别的办法离开吧？”

　　“伦塞和那位可是承诺过的，只要我们能安全离开现场，他们就能保证我们可以顺利离开法兰克国境！”

　　“不会是那位要出尔反尔吧？”

　　杰里米朝屋顶砰砰开了两枪。

　　闹哄哄的场景终于勉强安静了下来。

　　不过杰里米很清楚，在场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其中已经上国际通缉名单的都不在少数，个个都是刺头，只是看在他是伦塞的直接组织人的份上，给点面子才安静下来，自己可没办法真的把他们震住太久。

　　现在Ambert联系不上，警方随时都可能会得到消息，要是再拖拖拉拉不做出决定，那才是真的想走都走不掉了。

　　杰里米深吸一口气，声音很冷：“各位，从我们发起袭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三分钟。虽然伦塞的技术人员已经想办法在拦截楼里的手机信号，但是这么长时间，赛瓦诺警方肯定已经得到消息，在往这里赶过来。”

　　“他们的警局离这里车程要四十分钟，假设在十五分钟前他们察觉到不对，有第一批警员赶来，我们现在还剩下二十五分钟时间——而且我猜在不确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第一批赶来的警察数量不会很多。”

　　“但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等Ambert那边联络的人来。”

　　“再等十五分钟，如果他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就立刻想办法，用其他手段，离开这里！”

　　他这样说的时候，还有些人嬉皮笑脸，不以为意：“还有十五分钟啊，那我再出去找找看，有没有幸存的小羊羔在这附近——”

　　这人话音还未落下，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

　　杰里米神色猛地变化。

　　他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朝靠近窗户的方向走去。

　　看见真的有大量警车呼啸而来的时候，杰里米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至极：“他们怎么会这么快过来？！”

　　而且数量还不少！

　　不过一楼的闸门已经被他们全部都放下了，那闸门还挺厚的，光靠子弹可不容易打破，直到车库内部电梯的人也不多，警方不见得能够想到从这里上来，因此他们应该还有一些撤退的时间。

　　杰里米立刻就要开口让所有人马上撤，这时他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影子从上方而过。

　　“谁？！”

　　飞速看过去的同时，杰里米毫不犹豫抬手就朝那个方向射出一枪，子弹咻地一声飞出去。

　　然而因为距离较远，加上那道身影突然矮下身子，所以那一枪并没有打中。

　　这时杰里米才看清，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竟然是一位相貌姣好的东方女人。

　　——当然，就算这道身影是阿凡达，也不影响杰里米要弄死对方的决心。

　　杰里米正要重新瞄准对方，却见那女人身形像是一晃，而后手中同样亮出黑洞洞的枪管。

　　她对准的，还是电梯按钮的方向。

　　这部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可以说是杰里米等人现在最大的逃生希望。

　　即便对方的距离同样也挺远，但是他们谁都不敢赌对方打不准的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