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拉到草原上的这些就算了,剩下的高造的巢,都等到开春土地软了再放置。
燕鸥、麻鸭等都喜欢在灌木、草丛中筑巢,穆俊卿便带着人顺着河道走,将造的大量北极燕鸥巢穴等放置在高草丛和小灌木之间。
河道两边风最大,大家将帽子的绳结系紧在下巴脖子处,风一吹,兜起帽子时,就像有个大力士在后面拽着帽子勒人的脖子。每到这时候就又冷又喘不上气,非得停下来拽一下帽子,大口补氧。
但有时喘得太急了,冷空气刺激得呼吸道痉缩,于是又一阵急咳,更喘不上气了。
马的耐力虽强,却比牛羊对精料的需求量大。冬天各种草料都是有数的,用完了就要等明年5月才补得上来。小伙子们心疼珍贵的草料,都自己拉着大爬犁装鸟巢进草原。
极寒天气对人体力的消耗极大,身后的爬犁越拉越沉。
鸟巢刚放置一半的时候,就有跟着一起来的知青倒在地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天大口喘气,像要累死了一样。
等两百多个鸟巢鸭窝被放置好,大家垂头塌肩拖拽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驻地,一个个都累得傻小子一样,回来就倒下了。虽然饿极了,但实在没力气吃饭,只能睡觉。
林雪君听了后当即把存放在地窖和屋后的苹果干拿了一半出来,又将自己囤的所有白菜外层帮子叶摘了装满两麻袋送到穆俊卿他们男知青的院子里。
“草料不够,就把人吃的东西喂给马,干活重要,我们嘴里省着点就得了。”林雪君伸手拍了拍穆俊卿的手臂,对方立即一阵呲牙咧嘴。
“马只有草吃,我们不是还有肉吃嘛。反正无论是马干还是我们干,都是一样干。”穆俊卿嘶嘶哈哈地扭了扭酸痛的肩膀。
他身后瓦屋里,另外4名跟着去干活的男知青都抱着脚抹冻伤膏呢。
“你们别自己干,会落下病的。都带上马,它们干得辛苦,就把这些苹果干和白菜帮子掺在碱草里喂给它们吃。”林雪君瞧着他们的样子,忍不住叹息。
“下次肯定不自己拉了,等我们再造几百个,就再出发去草原上。”穆俊卿笑着道,昨天在冷风中的时候,真的心里发狠再也不想去草原上了,但想到每天带牛羊去冬牧场放牧的孟天霞都从未抱怨过,又咬牙忍下来。
今天回来,看着放在木匠院里的鸟巢一扫而空,想到昨天折返时看到的路上隔一段就有一个的鸟巢,心里充满了成就感。晚上躺在温暖的大炕上,就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两个人正在院子里聊这些鸟巢鸭窝能吸引多少鸟,大鸟产蛋后又有多少小鸟对蝗虫有需求。
院外忽然跑过来一位妇女,瞧见林雪君便喊道:
“林兽医,老秦头家的大黑生崽,好长时间了,第一个都还生不下来呢。
“他都要急哭了,嗷嗷喊着让我来找你呢。
“哎呀妈呀,我跑得着急,还摔了个大跟头。
“你看我这膝盖卡(ka三声)的,布都卡破了。”
……
林雪君跑回家路上遇到衣秀玉,立即喊她回去帮忙拿药箱等东西,自己则先跑向秦老头的新毡包。
大黑果然如林雪君替秦老汉规划的那般在毡包边上的牧草仓库里生崽,穆俊卿帮秦老头用几根木头支了个架子,四周的牧草垛子被架出来个挡风又能自由出入的空洞,大黑就窝在里面,躺在厚厚的牧草上生崽。
林雪君赶到时,秦老汉正撅着屁股钻在空洞口那儿手足无措地瞎忙活。
林雪君伸手揪着秦老汉后腰上的裤带子就将他给拽了出来,顾不上跟秦老汉讲话,她已代替他跪伏在洞口。
大黑使劲儿努责的频率很低,显然体力消耗过大。
转头看向弯腰凑过来的秦老汉,她开口道:“大爷,盛一碗盐糖水。”
“哦,好。”秦老汉搓了搓手,转身便大步走回毡包,喊家里人冲盐糖水,想了想又补充道:“昨天缓的奶坨子,不是还剩下一些奶嘛,也给冲进去。”
羊水已经流出来许多了,第一只小狗长得太大了,堵在口子上生不下来,里面的其他小狗都只能等着。
秦老汉折返的时候,林雪君回头问:“大黑发作多久了?”
“有2个小时了……”秦老汉摘下帽子抹一把脑袋上的汗,又将帽子戴上,“刚开始没想着它难产,以为它能自己生呢。”
“一只大崽子堵在宫口了,只一只脚在产CD道里。现在几个选择你认真听一下,尽快做选择。”林雪君转头将道。
“嗯。”秦老汉一脸紧张地望着林雪君。
外面小路上陆陆续续走来许多社员,大家还没见过狗难产怎么办呢。在屋里炕头上热乎着的穿上袍子赶过来,在外面干活的抹一把脸也颠过来。
衣秀玉背着林雪君的药箱小跑过来,身后还跟着糖豆。
“它一看往这边来的人多,窜过栅栏非要跟着。”衣秀玉将药箱递给林雪君,拍拍糖豆的脸,不让糖豆往正忙着的林雪君面前凑。
林雪君点点头,顾不上围拢过来的其他人,继续对秦老汉道:
“第一,大黑是大型犬,产道粗一些,我手比较小,手臂也细,尽量伸进去帮忙助产。但是小狗的四肢太细了,没办法用绳子拽,我只能手拉。这个非常费时间,未必能成功,还可能耽误时间,导致所有小狗都被憋死;
“第二,不顾第一只小狗的死活,将之硬拽出来,这样宫口堵塞被解决,后面的小狗有机会顺产生下来;
“第三,剖腹产,这个快,极大可能保住所有小狗。但对于大黑来说就比较危险了,冬天冷,咱们资源有限,如果养不回来,命可能都保不住。就算养回来了,也可能因为身体亏空而变得病恹恹。而且还可能会影响大黑产奶,说不定需要人工喂养活下来的小狗,咱们现在冬羔都还没生,大家都靠着之前冻的奶坨子才能喝上奶茶……
“你考虑一下吧。”
秦老汉攥着拳头,像个被罚站的孩子一样。往常喜欢胡来,有些蛮横又话多的老头子忽然静下来,嘴巴瘪着,眼睛瞪大了盯着大黑,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四周社员们小声窃窃私语猜测秦老汉会怎么选择,也有给秦老汉出主意的:
“狗都生好几只呢,第一只死了就死了,先拽出来把通道让出来呗。”
“还是别剖腹了吧,吓死了,狗太遭罪了……”
又过几十秒钟,林雪君整理过药箱,抬头看向秦老汉。
“试一试第一种办法吧,万一能成呢。要是不行,再第二种……”秦老汉干巴巴地道。
“行,你先给它喂点盐糖水,我准备一下。”林雪君用肥皂水洗过胳膊,又戴上胶皮手套。
牧草仓库边不能点篝火,怕把干牧草点了,那就完了。
大家只能在外面围起人墙,挡住风,狂喷热乎气儿,才能帮光着胳膊的林雪君取取暖。
因为大黑趴在窝里,林雪君不能像给牛接产一样站着完成工作,只得倒在狗窝口,靠着牧草垛子,艰难地扶着大黑往它产道里插手。
大黑痛得呜呜要咬,但已没力气挣扎着站起来,只得回头呲牙低吼。秦老汉伏在狗窝另一边,伸手压住大黑的胯骨,不让它乱动。
一边还要跟大黑吵架:
“不让你四处乱跑,咱们驻地里那些蒙獒体格子都多大啊,比你大一两圈屁的了,生崽子能不大嘛!
“你偏不,整天就喜欢跟着那些大狗玩,现在遭罪的是谁?
“你瞅瞅你这肚子鼓的,要是揣的都是大崽子,看你怎么办!
“一天天的,没一天听话。要不就是追张大山那只猫,鼻子嘴巴子被挠得一道子一道子的不知道吗?
“跟傻似的,有没有一天能让我消停?”
林雪君垂头专注于手指和手腕的触感,耳边秦老汉的训诫实在吵死了。
转头用左胳膊拐一下秦老汉的手臂,哭笑不得道:“大爷,别说了,狗没训着,把我训得够呛。”
“哦哦,好。”秦老汉忙闭了嘴,总算还了林雪君一个安静的办公环境。
作者有话要说:
【卡ka三声,东北用法:把我拨了盖儿卡秃噜皮了(把我膝盖摔破皮了)。】
第162章 特殊血脉
它已经不动了,抠嘴控过羊水,仍没有生气——
赶过来围在边上的阿木古楞见林雪君躺在那里用劲儿的时候,身体不敢用力往后靠,怕把木架子靠倒了,上面的草垛会掉下来——这样一来身体无处受力,只能靠手肘撑着,特别累。
他干脆将手里的东西往边上一递,背对着林雪君躺在她身后,双手撑住地面,用自己的背顶住她的体重。
这样一来,林雪君手肘上立即轻松许多,在大黑产道内挪动也更自如些许。
她没有回头,左手扶着大黑的肚子,右手手指不断戳挪堵在宫口的第一只小狗。先将它卡住宫口的部分用手指挡格过去,再尝试在紧紧箍住手指手腕的产道内活动手指,尽量用食指和中指受力,把小狗抓住。
反复尝试了几次,食指和中指一直难以在滑腻又紧缩的环境里夹紧小狗。拇指又伸不过去,只能继续尝试。
渐渐的,她额头鼻尖和脖子里都冒起汗,手臂也麻了。
又尝试几分钟后,她不得不收回手,坐起来甩动麻木后针刺般疼痛的手臂,和因为过于用力而发酸僵硬的手指。
秦老汉嘴巴紧闭着,一双望着她的眼睛却比嘴还吵闹。
林雪君无奈,开口安抚道:“没事,我再试试。”
“好,好。”秦老汉忙点头,接着又闭上嘴示意自己绝不吵闹。
往手腕上又抹一些温肥皂水,林雪君再次倒回去,艰难地将手臂往大黑产道中一寸寸送进。
围在四周的人群中看热闹的轻快渐渐转换成紧绷的气氛,大家探头探脑地不断打量林雪君严肃着时而皱紧的表情,心里跟着七上八下的。
连一向最烦大黑的张大山都赶过来围观,瞧着大黑鼓着大肚子摊平在狗窝里,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起来——虽然他之前因为大黑老喜欢追他的猫而将它踹瘸过,但也从没想过这条过于活泼的大狗会变成死狗。
“遭罪啊,遭罪啊……”几名妇女围在边上,看得呲牙咧嘴,尤其听着大黑呜呜痛叫,都快看不下去了。
其中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站了一会儿就捂着肚子抹着眼泪回家了,再看下去她都要肚子痛了。
林雪君用左手配合着给大黑做腹部按摩,从上腹向后压抚,右手则一直专心矫正胎儿的位置。
精细工作令她全身的劲儿都往手指头一处使,仿佛除了手指和撑地的手肘外,其他肢体部分都消失了般。
大黑喝了盐糖水后体力稍微恢复,在林雪君的按摩下,终于开始大力努责。
终于,小狗的位置被她手指推挪正,就在大黑努责使劲儿的瞬间,堵在宫口的小狗身体忽地往林雪君手指上送了几厘米。
就这几厘米的距离,对于帮助难产狗做牵引的兽医来说却像是千里之遥。一下被推进,分秒之间的机会,林雪君中指食指立即找准个角度用力一夹。
下一瞬,大黑的努责结束,小狗又要随着‘缩力’往回缩——可无效努责后回缩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林雪君夹住了小狗的盆骨腿部,使它的身体保持在了宫口。
深呼吸,林雪君绷起浑身的肌肉,等待大黑下一次努责。
“加油,加油……”她呼哧带喘地给大黑鼓劲儿,左手随着它的呼吸节奏为它按抚。
几秒钟后,大黑再次努责。
林雪君忙借力将小狗往外拽——
四周所有探头的人都察觉到了林雪君正绷住全身肌肉,在奋力一搏,都不自觉憋住气,攥紧拳头默默给大黑鼓劲儿。
一位已生产过两个娃的母亲却咬牙抿唇,不自觉做了个提肛动作,这场面令她回忆起一些过往,额角也跟着林雪君开始冒汗了。
下一瞬,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雪君的手腕外移了几厘米。
秦老汉本以为林雪君要等大黑下次努责,苦着一张脸,嘴掘高老——心里急,全身的劲儿都使在嘴上了。
人紧张,又不让讲话,只得像个鸭子一样硬着一张嘴,嘴唇受力得直哆嗦。
却不想林雪君忽然左掌撑地,抬起右肘往外一拽,下一瞬,一只湿漉漉的小狗被拽出产道——浑身黑色,宽宽圆圆的黑嘴巴黑脸,却生了个粉粉的小鼻子,跟大黑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