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色匆匆,等飞机在魔都降落,已经临近傍晚。魔都已进入了梅雨季节,出了大厅便见暗沉的天色正飘着绵密的小雨,来往人流大多受此影响,脸上难免带了几分郁郁。
顾盼却有些雀跃,哪怕拎着个小箱子,脚步也轻快得紧。没有带伞,也懒得临时去买,干脆冲进雨丝中,快跑几步去打车——想给温竹一个惊喜,她来之前没有提前告诉他,这会儿自然没有人来接机。
不巧赶上晚高峰,堵车的工夫,她才悄悄联系张特助,问起温竹的行踪。知道他晚上约了合作方的饭局,她嘱咐张特助不许通风报信,自己先到宾馆安顿下来。
魔都街市夜景繁华璀璨,自然不是小县城可以比拟。顾盼坐在车上,一面看着车水马龙,一面掐着时间耐心等待。
温竹一行与合作方并肩从酒店出来,握手告别。正待离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缓缓地行了过来,驾驶室的车窗打开,一张本不该在这里的笑语盈盈的娇靥蓦地映入眼帘。
“瑶瑶?”温竹不自觉微皱着眉恍惚一下,定了定神,脸上才露出明显的惊喜,走到近前,“你怎么在这儿?”
顾盼并不急着回答,眼风往边上一扫,温竹身后一步外的张特助立马会意,知情识趣地带着其他随行的人先走了。
“我来等你啊。”她这才从车窗伸出手来,勾着温竹修长的手指摇了摇,眉眼弯弯,“想你了,就来了。”
“小娇气!”温竹握紧她的手,轻笑一声。
顾盼撇撇嘴,又忍不住笑:“好了,先上车。”
“你开车?”温竹有些迟疑,问道。
“不然呢?”顾盼挑挑眉,“你不是喝酒了吗?放心啦,我有驾照,又不是花钱买的。”
早在之前温竹那一瞬间愣神,她就看出他喝酒了——若不是已经醉了,哪会儿这么反应迟钝。他酒量太浅,全凭会装,哪怕醉了,从外表看也一如往常,这才不至于被外人看透。
温竹上了副驾驶座,顾盼重新启动了车,缓缓转弯,上了大街。她的车速不算高,开得很稳,一方面是怕温竹酒劲儿上来难受,另一方面是为了安全。
外面才刚下过雨,路面湿滑需要留意,再一个就是她上辈子多是自己开车,车技娴熟,这辈子少有亲自上阵的时候,便多加了几分慎重。
“自己来的?吃过饭了吗?”温竹关切询问。
“我还能亏待到自己的肚子啊。”顾盼瞅空瞥他一眼,问道,“问题解决了?”
“没有。”温竹摇了摇头,忽然笑了,“没有问题。”
“啊!”顾盼有些吃惊,“那你……你又在给人下套?”
温竹但笑不语。
当年他空降顾氏,确实是以雷霆之威压服了众人,剔除了大部分隐患,但利益动人心,好几年过去,总有那么一些要钱不要命的人,贪心死灰复燃。
他要进行产业升级,难免触动了一些人的既得利益,再加上大动作不断就很难面面俱到,那些人瞥见了可乘之机,都开始蠢蠢欲动。
他早料到会面临这样的局面,哪儿会不提早提防?眼下这事,不过是预先设好的陷阱,只等着人来跳呢。
“你主管安心就好,别声张。”他嘱咐顾盼。
听这话的意思,是要长线钓大鱼啊。顾盼咋舌,假惺惺地为某些人抹了一把鳄鱼的眼泪:“啧,也不知道是谁要遭罪了,真惨!”
“希望他们有事。”顾盼也是老许愿人了。
车窗外灯火如流,车内一时静谧。温竹揉着微微发胀的额角,歪着头看着顾盼,忽而想到了什么。他才刚露出一丝别样的笑,顾盼目不斜视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开口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从来没有在现在这个视角来看你。”温竹凝视她的侧脸,目光描绘着灯光下利落而柔美的线条。
顾盼得意一笑:“然后发现,别有一番魅力是不是?”
“是。”温竹毫不犹疑。
红灯亮了。顾盼停住车,回过头来,眼神亮晶晶的。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凑近一点,然后慢慢地贴上嘴唇,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虽然温竹在她面前根本没有冷硬的时候,但喝醉酒的他,较平常是另外一种可爱——是的,可爱,顾盼就是这样想的——可爱到想让她一边“嘤嘤嘤”一边使劲儿欺负他。
回到宾馆房间,温竹去洗澡,顾盼悄悄给服务员打了电话,让他们送一支红酒上来。回来的一路,她可不止是身体在开车,脑子也没闲着。打定了主意要搞事,增添点儿助兴也是理所应当嘛。
温竹眼下还不清楚,一切早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从浴室里出来,头发上还沾着细碎晶莹的水珠,浴袍的衣带系得随意,半遮半敞,露出半边胸膛。挽起的衣袖下,手臂的线条紧扎流畅。顾盼的目光难以自控地流连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酒已经醒好了。
“没有问题,应该庆祝一下吧?”顾盼敛眉垂眸,掩饰住情绪,找了这样一个牵强的说辞。
第74章
如果之前没有喝酒, 温竹这会儿已经能看透这丫头在冒什么坏水,偏偏他只是表面清醒,毫无提防之力, 迷迷糊糊就上了当。
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着,无意识地散发着荷尔蒙气息。顾盼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与他喉结滚动同频, 忍不住咬了咬唇。
眼见他一向目光如炬的眼眸漫上了氤氲的雾气, 甚至还带了些纯然无辜, 她接过他手中的空杯子丢到一边,侧面趴在他肩上,一面去解那本来就系的松散的衣带,一面凑到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温热的气息轻吐在敏感的耳畔,体香幽幽撩动着脆弱的心弦,温竹身体酥麻, 脑海中一阵眩晕,几乎没有听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等到她拉着他要往窗前去, 才蓦地反应过来,脸瞬间爆红, 反手拽住她, 极力绷起脸来:“不行!”
这人还真是不好哄!顾盼盯着他红得剔透的耳垂, 又好气又好笑, 心中嗔怪不已。
他尽了全力,做出郑重其事的模样,进行了义正辞严的拒绝, 但这都是他以自以为的。他实际面红耳赤的羞窘模样, 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如果顾盼此刻分裂出一百个人格,那这一百个人格里有九十九个都在高声呐喊鼓噪“赶紧欺负他”!剩下的那一个没有出声, 干脆直接上了手。
“试试嘛,”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她咬着唇撒娇,“我特意来看你,你就这样敷衍我啊!”
温竹躲闪着她水一般缠绵的眼波,瞥了瞥那一整面通透的落地窗,为难却艰难地继续推辞:“这个,真的不行!”
“你是不是……是不是不爱我了?”顾盼脱开他的手,不高兴地扭头,“你以前才会这么狠心拒绝我!”
这怎么就牵扯到爱不爱了呢?被酒精淹没了大半理智的男人有点儿慌,哪怕他完全没办法理清这个逻辑。
“我……”
他正要辩解,却在顾盼突然回眸一个泫然欲泣的眼神中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三流言情桥段虽然狗血,可这种时候还真挺好用!
顾盼窃笑着连哄带骗把人带到落地窗前的飘窗,按在玻璃上又亲又咬上下其手。居高临下俯瞰着整座都市,恍若置身于缥缈云端
今夕何夕,一晌贪欢。星罗的灯火也似乎羞惭地闭上了眼睛。
温竹被阳光唤醒,睁开眼看见床头的壁灯,一瞬间还有些恍惚,本能地思索,自己是什么时候到床上来的呢?
一夜放纵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起,一系列肆意的、情热的、活色生香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如同深深地烙印在眼前一般挥之不去。
他清楚地记起,自己是如何被她装模作样的哄骗,如何懵懂束手承受欺凌。一整面玻璃窗纤毫毕现地映出了他的狼狈——难耐紧蹙的眉心,被逼得泛红的带着水意的眼尾,红润的带着齿痕的唇,被扯得凌乱松垮垮挂着的浴袍……
他的呼吸声不觉变得沉重短促起来,与记忆中那隐忍的喘息渐渐重叠,耳畔似乎回荡着她的调笑声,仿佛顷刻将他带回到昨夜的情境之中。
他难堪极了,本能地抬起手挡住自己已然通红的脸,一瞬间只恨自己不是鸵鸟,不能一头扎在沙窝里不再见人。
一个成熟的男人,这方面却总是这么古板羞涩,动不动就脸红,也太美味了,怎么可能忍得住嘛!顾盼偷偷睁开眼,无声笑得美滋滋。
她的腿还搭在温竹的身上,稍微动一动,就觉温竹身体一僵,不由“嗤”得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
“这么害羞的男孩子,出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然是会被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的!”
温竹一动不动,只觉得无力,更感到难堪。因为他敏锐地发觉,自己的身体开始精神起来。
他天性强势,此前,所有的包容退让都用在顾盼的身上。但那也只是包容退让而已,与昨夜那种被掌控、玩弄完全不同。
哪怕他不愿承认,那种心理上的颠倒与落差,带来的强烈刺激,让他战栗、羞耻、愤懑的同时,也欢愉、享受、沉迷。
他极要脸面,却在她面前彻底没了脸面。偏这种情、事上又没办法说是吃了亏,根本没法排解,就更窝气了。
“你生气了?”顾盼多了解他啊,这会儿小心翼翼地安抚,“大哥,我错了,我不该趁你喝醉了瞎胡闹。”
哪怕是软语温言的示弱,都透着一股得意劲儿,温竹恼火地笑了:“你的手要是消停一点儿,我就真的信了!”
她纤柔的手指正沿着他的腹肌轮廓细细地描画呢!
顾盼轻笑,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推了推:“那你还生气吗?”
这鬼丫头实在太会见缝插针顺杆爬!温竹很想呵斥她一句,最后却只是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没生气。”
一个大男人,如果在这种事上对心爱的女人纠结忸怩不依不饶,除了更加丢脸,也没别的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
顾盼心中欢快地比了“V”字,得寸进尺地撒娇卖乖:“既然没生气,那你亲亲我?”吃软不吃硬的男人再次被迷惑,清醒之下的情迷意乱便是顺理成章了。
再次从情、欲中挣脱出来,温竹抱着怀中的软玉温香,他声音带着些喑哑:“你这是蓄谋已久了!
若非如此,哪儿能正好赶上他今天没有必要的行程安排?而且,他刚刚忽然意识到,几天前的那一次,她就已经蠢蠢欲动地想要主动倾城掠地了。
这事儿是能轻易就承认的吗?顾盼眨眨眼睛,顾左右而言他:“我饿了。”
温竹心中有数,哼笑一声,到底放过了她。
起床梳洗下楼觅食,顾盼眼睛一转,又笑吟吟地撩拨:“我去开车?”
说到这个,温竹记起她昨天自个儿跑来魔都,抬手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按了按,嘱咐道:“这段时间当心点,出门带着人,别自个儿到处跑来跑去。”
公司那边快到关键时候了,得当心着有人走投无路狗急跳墙。
“知道了。”顾盼明白他的担忧,老老实实地点头。忽而起了什么,她抬眼与他对视,奇怪问道:“我昨天晚上见你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这个?”
“小姑娘,”温竹轻叹一口气,无奈极了,“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有多么不解风情!”
“你专程飞过来要给我一个惊喜,人已经安全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我还要扫兴地责怪你吗?”他轻轻捏着顾盼的后颈,好似捏着一只调皮胡闹喵喵叫的小猫。
因温竹手上还有些杂事需要收尾,顾盼就又在魔都逗留了一天,与他一起回去。
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顾盼接到了白聿的电话,结果不出她的预料。两人电话里约好了时间,只等白聿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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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白聿是真的有些被顾盼许下的大饼给吓到了。系列电影的主演诶,这条件太丰厚了,拿去挖一个准一线,都会忍不住动心的。
哪怕是加了三年这个期限,也不足为奇,越是投资大规模大的项目,前期的筹备工作就越繁琐,需要的时间也越长。在电影界,花一两年时间筹备一部电影,都是很平常的事。若真是系列电影,三年还算短期呢。
正因为这条件好得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他才感到不安,以至于忍不住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怀疑——这该不会是皮包公司搞出来的骗人的套路吧!
当天夜里,他拿着顾盼给的合同仔仔细细反复看了好几遍,又拍照找了相熟的律师看过——这一点,分别的时候顾盼还专门提醒了一次。
合同上条款清晰责权分明,关键问题上落得很实,并没有什么含糊不清的地方。当然,许诺的系列电影这种是不会落在艺人合约上的。但除此之外,待遇也非常厚道。
尤其是分成比例,比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公司给的都要高许多。别说他这种入圈近三年除了麻烦什么都没有的“新人”,就是许多小有名气的三线演员都未必能拿到这个比例。
甚至有些搞选秀的流水线制造流量的公司,以合约苛刻吸艺人血著称,名下的艺人已经大火,分成比例都很可怜。
可以说,除了合约时间长了点儿,违约金高了点,没别的毛病。可关于这个,人家事前也说清楚了缘由。若真的实现了许诺,这一条绝对合情合理。
白聿想了想,自己的价值根本不足以让人家专门设这样一个圈套来行骗。就算是那什么系列电影落了空,凭上面的待遇,这合同拿出去,也有大把的新人抢着要签。
放下心来,他不觉一阵脸热,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惭愧。接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要不要答应?
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出于慎重考量,他除了找徐景洲聊了聊,向顾盼留下的助理咨询一些问题,还抽空从各个渠道打探了一下顾盼和华年工作室的信息,确实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