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是高途还有点儿脑子,没跟着李东宇瞎参和!”
这得亏是没出事,这要真磕着碰着了,他在场没给把人护住,保不齐也得跟着脱层皮。
赵曙光实打实的一番好言,顾盼哪儿能不懂。她揉着太阳穴苦笑轻叹:“你说的对,今天真的是有点儿冲动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道理我懂,就是今天不太舒服,以后不会了。”她一整天都心情不好,又被空调吹得浑身难受,先前还喝了点酒,几重因素共同作用,一时就没压住。不然再怎么恼火,也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行了,不说这个了,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顾盼打起点儿精神:“你先忙你的去吧,我没事。”
赵曙光仔细打量她一番,看她确实不像是受了太大影响的样子,放下点儿心来。他也确实有事,没法总跟着她,又嘱咐两句,匆匆地离开。
顾盼找了个沙发坐下,缓了缓劲儿。也不知道是单纯的心理作用,还是发泄了一场的缘故,她感觉从一大早就梗在心口的那股沉郁渐渐散去,就连十分难耐的头疼都缓解不少。
果然,有了火气,还是当场发出去比较痛快,就是下次得记得带人!她忍不住悄笑一声,抬手捏了捏额角。
李东宇,身消体瘦、面黄眼青、暴躁易怒、虚浮无力,这么多的迹象,百分百可以断定他是真的磕了药。单单确认了这一点,这一趟来得就不亏!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反复思考掂量,把哪个人作为整个计划的开端来突破最合适。既要能达成目的,又不会让对方在前期过度警惕。这回找到了。
她微微阖眼,轻捻着指尖,阻塞不停的思路逐渐打开,流畅得一塌糊涂。
忽然间,她猛地睁开眼,皱眉回过头,朝一个方向看去。某个瞬间,她似乎察觉到一些异样,像是一种似有若无的恶意萦绕着自己。
凌厉的视线从每个人身上飞快扫过。那边人不少,但大都是三个两个聚在一起,正聊得投机,并没有人关注她。
难道是疑心太重产生了错觉?顾盼越发犹疑不定。
第95章
错觉?不会。
顾盼只犹疑了一瞬, 便果断地摇了摇头。那股恶意虽然极其隐晦,但感觉不比刚才被李东宇盯着要轻。
她的目光再一次从视野所及的每个人身上扫过,经过一个身穿果绿色礼服裙的女人时, 蓦地停了下来。
这张脸,看着很是眼熟啊。顾盼蹙了蹙眉。
这女人叫什么来着?陆……对了,陆彤!她思索片刻, 从记忆深处把这人翻了出来。
是她吗?不应该吧……顾盼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要说陆彤对她心怀不满是可能的——毕竟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很难正视自己的错误, 更喜欢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可真要说恨到不亚于李东宇的那种程度,不至于啊!
她临场放鸽子导致拍戏差点儿开了天窗,自己还没怎么记恨她呢,她哪儿来的脸反过来记恨自己?
顾盼确实想不通,但也没发现别的异常,只能暂且把这事搁在心里, 多加些小心了。也许一切真的是想太多了也说不定呢!
李东宇大失颜面,纵然恨得咬牙, 也不敢继续呆在这儿,引来诸多指点猜疑, 更大范围地丢脸。高途倒是没走, 行事也老实收敛许多, 还刻意离着她远远的。前车之鉴如此, 再有别有用心的人也不敢再贸贸然地凑过来,倒是节省了她许多精力。
再能与她攀谈起来的,要么是差不多地位的, 要么就是真正的行内人。寒暄应酬的事情虽然有些乏陈无味, 但人际关系就是这么一点点搭建起来的——今天在这儿见过,聊了两句, 后面有事的时候就有了搭话的梯子。
这也正是顾盼哪怕强忍着不适也坚持要来一趟的用意所在。人脉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非得亲自出面去搭建维护的,而不是说你有什么身份、地位就自然而然具备的——
固然,你有背景,亮出来之后大家可能会让你几分,但这个不过是面上好看而已,不是你自己的,也靠不住,
就说赵曙光,若不是之前有交情,跟着她沾过光,刚才能毫不犹疑地来到她背后,和李东宇、高途站对面?未必吧。
今天晚上,这里汇集了娱乐圈内大半有头有脸的人,没有比这更方便的交际场合了。而且,这么多人,各种的利益关系。各种的立场,纵然场面上总要维持着虚假的通融和乐,用心的话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还是挺有意思的。
宴会之后的两个环节倒是没什么可说的,随大流的捐赠,拍卖会上随便拍点儿东西。唯一值得她提起点儿兴趣的,是晚会表演的一个魔术节目,还蛮新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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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结束时,已经很晚了。顾盼强撑着出了门,被助理搀扶着下楼到地下车库。一拉开车门,见着温竹也不觉得意外,皱着鼻子哼哼唧唧地往人怀里钻:“大哥,我好累。”
日日朝夕相处,温竹多了解她呀,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只是,这会儿场合不对,也顾不得细问。
温竹看她两颊出现了十分明显的红晕,摸一摸烫得厉害,再把手伸进大衣里摸她的手臂,又一片冰凉。他长长地叹一口气,吩咐司机道:“先去医院。”
“不去!不去医院!”
到了温竹面前,顾盼彻底安下心来,娇气劲儿就控制不住地发作起来。她扯着温竹的衣襟,泪眸闪闪地央求:“不去医院好不好,消毒水的味道好难闻,刺得头疼恶心。”
温竹给司机一个肯定的眼神,才轻声哄她:“那就不去,先喝点儿水好不好?”
“嗯。”顾盼点了点头。
温竹抱着她调整一下姿势,把大衣裹得更严实一点,拿过保温杯拧开给她。她接过来两手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神情时不时地恍惚一下。温竹的脸色就越发难看,这模样显然是难受得厉害,连清醒都难以维持了。
他既担忧心疼,又懊悔自责,怜她身体不适煎熬难耐,悔不该明知道多半会有这一病,还由着她任性胡来,种种情绪最终化作五内俱焚的焦急。偏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紧锁的眉心:“我要强,你又不是不知道,胡思乱想那些没用的干什么呢!”
温竹抓紧她的手,低头看她竟然还闭着眼,不得不生出百般无奈的同时,更多的满溢的爱怜。世上再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他,更能触动他的情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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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只知道自己是被新鲜的消毒水味道给唤醒的。睁开眼,入眼一片白,意识还没全然回笼,就先嫌恶地皱眉。
“醒了?”
床头柜子上斜放着笔记本电脑,温竹正坐在床边,听见动静,伸过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好点儿了吗?”
“嗯。”干燥的掌心蹭得有点儿痒,顾盼抓住他的手,摆弄着他修长的手指玩儿。前一天夜里的记忆慢慢浮现起来,她就忍不住撇嘴:“说了不要来医院的,你骗我!”
“对,我就是骗你了。”温竹认真的点点头,“而且,以后也一样,别指望我还会由着你随便怎么折腾自己,有这一次就够我后悔一辈子的!”
顾盼瞬间底虚,往被子里缩了缩,才强行嘴硬反驳:“这是正事,我又不得不去的理由。”
“说破天也没用!”温竹并不为所动,立场十分坚定。
“有点儿过分了啊,信不信我‘哇’得一声哭给你看?”顾盼露出一个威胁的笑。
温竹淡定地点点头:“信,你哭吧我看着。”
话到这份儿上了还能怎么样呢?顾盼只有恹恹认输了:“行吧,你赢了。”
闷笑一声,温竹揉了揉她的发顶,轻扶着她坐起来:“先吃点儿东西,再吃药。”
“瞎折腾!”
顾盼老老实实地听话,还是没忍住抱怨。这老毛病两辈子都有,这么多年了,她自己还能不清楚?看着凶,其实并不严重,就是磨人得厉害,住医院也没什么立竿见影的办法,无非还是常规的那点儿药。
她是万般不情愿费这劲的,只可惜这事她说了不算,被温竹压着安安分分地住了三天院。别说惦记着工作,惦记着筹备阶段的计划,若不是反抗得足够强烈,她连手机都得被没收掉。
百无聊赖的三天,全靠着手机打发。除了慈善晚宴群星汇集的通稿消息,网上最惹人注目,就是在她授意下,华年工作室宣发部门各种推波助澜一力促成的、后来被称为“10.3谍战剧粉丝大战”的一场风波。
一场几乎扫遍全网论坛的大撕,掺和了各种成分的粉、黑、水军,最后以《惊雷》一方的艰难取胜而告终。适时发布的《我见亲亲多有病》的片花,还有《最终诊断》的路透花絮视频,也随着《惊雷》再度声名鹊起,在大众脑海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不是没有人酸溜溜地提起,说这是华年工作室的反炒,为了推新剧拿粉丝当枪。然而,《惊雷》的剧粉和大多数的路人才不管那么多——就算是反炒,那也是你先踩了《惊雷》给了人家机会,总之你拉踩就是过分!
至于说姜曦冉和徐景洲的粉丝,那就更不在乎这个——拿粉丝当枪怎么了?现在哪家宣发不把粉丝的影响力作为重点考虑?自家蒸煮有新作,哪个粉丝不是欢呼雀跃到处安利卖菜的?你家是道德楷模,不拿粉丝当枪,有种别接商业代言割粉丝韭菜啊!
哪怕一切尽都是她一手掌控,顾盼看着一个个这两天看得眼熟的ID在视频下面打滚卖萌,心情格外复杂。
就,这种手段,以后能不用还是不用吧……天长日久,约束不够,真的容易出事。
第96章
才刚暗地里煽风点火推波助浪, 让人粉丝在前头冲锋陷阵,一转头又觉得人粉丝爱恨极端不好约束怕出事。
顾盼脑子里才转过这样的想法,就意识到自个儿有点儿两面三刀, 太虚伪,不地道!
难得升起些愧疚之心,但这矛盾, 一时半会儿是真解决不了。现实就是, 不千方百计地正炒反炒, 就不可能有足够的热度。热度不够的话,不说剧能不能卖得出去,卖出去之后收拾率能不能上去,主演的粉丝都不乐意。这帮人就算不撕别的,先得过来撕工作室的宣发太shi,耽误他们宝贝蒸煮的演艺事业!
大环境不变, 整个圈子都这么个风气,单单她一家, 想独善其身,能有什么好办法?就算站在娱乐圈最顶端, 想一己之力从上往下扭转整个圈子的不良风气, 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我可真的是太难了……顾盼不禁双手捂脸, 长叹了一口气, 又使劲儿摇了摇头,把这些糟心七八的东西晃到九霄云外——总归,这都是后续才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现在想这么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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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次掩面叹气, 多半都是干了什么“坏事“后良心发现。温竹好笑地问:“又想起什么了,这么心虚?”
“你这是恶意揣测, 污蔑我的人格!”顾盼“唰”地拿开手,冲他龇牙。
温竹微微附身,居高临下看着她:“那你能跟我说说,那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吗?”
哎呀,糟糕,露馅了!
顾盼一挑眉,再也笑不出来,两手捏着被单边儿向上一拉,就要蒙头往被窝里面躲。
她去参加慈善晚宴,温竹根本就不同意,怕得就是她会生病,再一个是他目前不方便陪她一道出席,万一有什么事端不好解决。她好说歹说,又是撒娇又是闹,还赌了一整天的气才说通,结果两件事都发生了……
“顾瑶瑶,你还躲!”温竹被她给气笑了,抓住被子就往起拽,“躲得了和尚躲得了庙吗?”
别说她还在病中没好利索,就算活蹦乱跳精力十足,又怎么可能在力气上比得过一个早已成年时常健身青年男人?
白嫩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充血变红,避难的“龟壳”仍旧无法避免地被残忍地一点点掀开,顾盼长发散乱,两靥微红,可怜巴巴地仰着头,眼睛一眨水汪汪的:“我还在病床上呢,你就这么欺负我!”
明知道她这又是戏精附体,故意浮夸地大泼狗血,想借着胡搅蛮缠蒙混过关,可温竹一看她就像四肢摊平露出柔软肚皮的猫在喵喵叫一般,还是十分无奈地败下阵来。
他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抢来的被子抖了抖,把人给裹好,抱起来搁在腿上,才低声失落道:“我知道你性格好强,比起全然依靠其他任何人,更喜欢靠自己。我也欣赏、爱你的独立,为你骄傲。”
“我也无意约束你的发展,折断你的羽翼,但是,”他拨开长发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你总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不能总是拿自己的安全不当回事对不对?之前暗中调查是一次,这次晚宴又一次,你让我怎么放心?”
温竹低头,凝视着她,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颓丧:“那天晚上你在我怀里发着高烧,我很后悔,也特别有挫败感。我好像不能为你做什么。”
顾盼稍稍有点儿懵。她轻轻蹙眉,隐约记起那晚在车上,他就表露出一些类似的情绪,自己还特意宽慰他。但是没想到,他还一直纠结其中不能自拔。
她平常就最受不了的就是温竹示弱,见他这么沮丧,就很慌张。何况他提到的这些,本来都是自己的过失,伤了他的心却还没当回事,就更觉内疚。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着急道,“有你在,我才敢放手去做任何想要做的事,因为知道你会陪着我,帮我,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只有你才是我的底气。”
这话是真心实意,一点儿都不掺假,甚至根本不足以说明温竹对她的重要性的千万分之一。
上辈子,没有温竹,也没有市值千亿的顾氏集团,父母车祸过世留下些许资产,也只是让她不至于从一无所有开始打拼。到功成名就取得举足轻重的地位,中间不知经历过多少,这辈子处事交际的手腕,全是那些年练出来的——那会儿她哪有任性的资本。
两辈子,她都亲缘浅薄,温竹的存在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与温竹十指相扣:“我不是有意忽视你的感受,只是……”长期习惯性地在内心深处隔了一道防阻。
“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好不好?”她抽了抽鼻子,眼泪都快下来了。
温竹的本意不过是想她多在意一些自身,却没想着引来她这般惶恐愁绪。她眸中的泪光如易碎的琉璃,他忽然就明白,她的未尽之语。
年幼失怙对她的影响是难以被时间磨灭的,纵然是他,也不能代替真正的血脉至亲。她平常在怎么成熟老练,内心深处依旧存有阴影,难以建立起健康良好的亲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