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对于此事,你们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两人自打封爵后,也都逐渐参与到了朝政中,对此这种事情自也是有自己的观点。
四阿哥稍稍思索了片刻,回道:“回皇阿玛,儿臣以为此事的症结在丁赋之上,当今天下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人口增长自是极快的,但百姓们的土地却没有增加多少,所以,儿臣觉得,若是能相应减免新增人丁的丁赋,想必百姓们的压力也能小些。”
四阿哥这些年一直在户部待着,对大清新增人口与土地的情况则是最清楚不过了,他也自是深知这内子里的症结。
其实,减免丁赋并不是他觉得最好的举措,若按照他的意思,应该把这丁赋从百姓身上,转移到那些富有的地主士绅身上才更合理。
但四阿哥也清楚,他这法子提了他皇阿玛也不会同意的,毕竟此次南巡的目的之一便是要拉拢江南这些当地的汉族士大夫,若是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别说拉拢了,怕是只会把他们推到对立面处。
此时显然还没到时机,这一点四阿哥清楚,康熙自也是清楚的。
然后,胤祺在四阿哥之后也说了自己的观点,但整体和四阿哥也大差不差,只是没他说的详细。
康熙轻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抬头看向胤祺问:“安清怎么说?”
胤祺愣了下,立马明白他皇阿玛的意思,“她说,朝堂上政策的事她不懂,她只能做好自己懂的事。”
至于安清懂的是什么,父子三人自是明白的,那自是种地之事了。
看来昨日之事对她的影响应该也不小吧,康熙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那孩子是个心善的,以往种种皆能说明。
四阿哥似是沉思了片刻,突然上前说道:“皇阿玛,儿臣以为,以五弟妹之才,不应屈居在后院之中,你应该给她提供更好发挥她才能的地方,那将是大清之福,也是百姓之福。”
他这话一落,胤祺不由一愣,似是完全没来到他四哥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康熙也有些意外,他虽向来忌惮皇子间结党营私,但在此事上却没多想。
他不糊涂,之前在大杨柳时,有马齐和张英两人上折子提议安清办农事学堂,他们俩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了,向来不掺和到皇子的事里,所以这事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惜才。
老四这次亦是如此,毕竟,康熙还是了解这个儿子的。
而他们都知道惜才,康熙又何尝不是呢。
自那‘鬼麦’之事后,他便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想着若是能给大清培养给多擅长农事的人才,这不管是对社稷,还是对天下黎民百姓,都将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事。
“老五,你说,若是朕给安清送些人去教农耕之事怎么样?”康熙问道。
胤祺“啊” 了一声,他还没得及从他四哥方才的话中回过神来,又紧接着被他皇阿玛的话惊讶到了。
但事出太紧急,他甚至来不得多思考,只能依靠本能回道:“这个儿臣也不知道,但儿臣觉得还是得看安清的意愿,若她不想,儿臣也希望皇阿玛不要勉强她。”
康熙:“……”
呵~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老五这倒霉儿子竟是这般反应。
什么叫不要勉强他福晋啊?
康熙不由气笑了,但不得不说,也正是因为胤祺此时的反应,他心底的原本的那些疑虑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回来后,胤祺立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安清。
安清听完人都懵了,所以,是四阿哥对康熙推荐她,康熙还应下了,想让她去开农事学堂带学生?
不是,这事怎么这么魔幻呢,那她是不是理解为她如今关于种地这一技之长,已经得到了康雍这两朝皇帝的认可了?
呜呜呜,导师啊,师兄师姐们啊,你们都快抬起头看看吧,你们的学生/师妹我争气了,光宗耀师门了啊。
胤祺以为她不愿意,于是忙出声道:“你也别紧张,若是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去找皇阿玛推了便是。”
安清“啊”了一声,待反应过来,忙摆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愿意得。”
不为旁的,她一直都想为这个时代的穷苦百姓们多做些什么,但这两日她也在思考,以她一人之力是远远不够的,那就借用更多的人力量。
若是经过系统的培训学习,让这个时代越来越多的人懂得那些相对科学些的种田技术,也让更多的普通百姓们人受益。
至少在天灾之外,不要再遭遇那些本来能够避免的减产绝产的事了,也让这个时代的孩子们有机会活下来,也能吃饱饭,那她自是乐意的。
安清看着胤祺,意有所指道:“但这样的话,你可能就要有些麻烦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胤祺在前朝怕是更要多加避嫌,小心行事了。
“没事,你都不嫌麻烦,我那点麻烦又算得了什么,”胤祺笑着摸了摸安清的头,笑道:“放心吧,我能应付,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便好。”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能帮到更多的百姓,再麻烦,也是值得的。”
这话算是说到安清心坎里去了,这事对胤祺麻烦,对她而言自也是麻烦的,但却值得。
两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很是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这世间许多事能不能做,取决于值不值得,而不是麻不麻烦。
翌日,按照原定计划,康熙带着众人继续南巡,于三月二十二日到达了杭州,孤山行宫。
康熙这次倒是没功夫拉着太后四处游玩作秀了,他一到杭州就忙得脚不沾地,召见了当地了官员,处理了些事务后,还带着众皇子检阅了杭州驻军。
而安清则再发挥了她导游小能手的水平,领着太后和宜妃游遍了杭州,此次她们游玩小分队则再次体会到了旅游的乐趣。
西湖划船游了,灵隐寺也去拜了,还去了断桥、苏堤看桃花盛开等等,行程安排依然是不紧不慢,反正主打的就是舒适随意,且尽兴。
而此次在杭州一共待了五日,众人便再度返回了苏州,然后,于四月初十,康熙领着他们一行人到达了江宁府,住进了康熙另一位小老弟曹寅的府上。
第74章 五福晋74
康熙六次南巡,其中有四次选择住在曹家的府邸,这在康熙看来,是对曹家恩宠的一种表示,第二,也是为了不落人口舌,博得一个好名声。
‘对曹家的恩宠’这点倒是好理解,要知道在古代的时候,皇帝能够住在臣子的家中,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毕竟,皇帝也不是什么臣子家都住的,其中必须满足的一条便是,他所居住的臣子家,必须得是极其信的人,曹家便是如此。
就像是之前东巡,途径盛京之时,为了表示对宜妃的恩宠,康熙便选择住在了宜妃的娘家,也就是三官保的家里,当时不管是在后宫中,还是在盛京的官宦权贵之间,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至于那第二点嘛,康熙向来爱惜自己的名声,每次出门都是轻装简行,就是不愿在民间留下个‘穷奢极欲’的形象。
这也是他数次南巡都选择住在曹寅家的主要原因之一,曹寅是康熙的包衣奴才,他住在自己的奴才家里,那一概吃穿用度再怎么奢华旁人也诟病不得什么。
而且,曹家还有康熙的乳母孙氏在,他住在自己乳母家,自也是能博一个顾念旧情的好名声。
御舟行驶进江宁府,从码头上岸后,康熙领着众人一路来到了曹家。
进门后,安清等一众女眷则被人先各自带去安顿,而康熙则带着众大臣和皇子去了前厅,随行的还有江宁府的地方官员。
曹寅则带着家人前来拜见,其中便包括其母亲孙氏,他搀扶孙氏上前行下跪之礼,康熙却直接拉住了孙氏。
“嬷嬷,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康熙扶着孙氏的胳膊,很是亲热地送她入座。
在场众人面上虽未显,心中却是惊讶,能被皇上称为一家人,可见曹家在其心中地位便不言而喻了。
然后,就在众大臣还没缓过神时,康熙这边扶着孙氏坐下了,只见他突然转过身,对着屋内一众大臣介绍道:“这是吾家中的老人。”
无疑,这话一出,不管是那些从京城随行而来的大臣,还是江宁府当地的官员,他们对曹家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特别是江宁府本地的那些官员,此时对曹寅的态度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在某种程度上也决定了他们日后对曹寅以及曹家人的方式。
*
安清这边,在被人带到住处后,她便带着紫苏和麦冬收拾了起来,待她估摸着快到了用膳的时辰,便领着紫苏和麦冬两人去了太后那里,之前说好的,她要过来陪她老人家用膳。
她过来时恰好赶上乌兰嬷嬷正带着人安排膳食呢,抬头一看是安清,乌兰嬷嬷笑道:“老奴还说要派个人去您院里喊您呢,没想到您这就来了。”
安清摆了摆手,回道:“嬷嬷还不了解我嘛,我这个人向来就是吃饭最积极,从不用人催。”
毕竟,她一贯坚持的原则就是,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说罢,她似是想什么,又很是苦恼地补充了一句,“睡觉也积极,我打小就是属于那种一天必须睡足四个时辰的人,不然就浑身没劲。”
乌兰嬷嬷笑着说道:“能吃能睡是福气,等您到了老奴这个岁数,就知道您这点有多好了。”
安清笑呵呵回道:“嬷嬷说的极是,我也这么觉得呢。”
然后,她蓦地转身看向身后的紫苏和麦冬道:“听到嬷嬷的话没,所以,以后我睡觉和吃东西,你们都不许管着我了。”
前些日子,她有一日早上就是多睡了会,紫苏整整念叨了她好几日,昨个她想吃点水果,却被麦冬千般阻挠,想想都是泪啊。
紫苏和麦冬对视了一眼,两人眼底均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人家乌兰嬷嬷哪里是这个意思啊,人家说的能吃能睡是福,可不是她无休止赖床和毫无顾忌吃寒凉食物的借口啊。
但奈何两人不像翠柳嘴皮子利索,被自家主子这般断章取义的话堵着了,一时也不知要如何还口,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反驳,反正以后该管的她们还是要管的。
安清自认占了上风,屁颠颠地去屋里找太后了,待她扶着太后老人家出来时,恰好膳食也送了过来。
吼~这曹家还真是奢侈哈,这满桌子的山珍海味都快闪瞎了安清的眼。
但就一个问题,就她和太后两人用膳,用得着上这么多吗?
太后见状,先是下意识皱了下眉,随即看向了乌兰嬷嬷。
乌兰嬷嬷似也是刚回过神来,忙出声解释道:“老奴只说了太后的忌口,并不知道他们会上这么多。”
太后听到不是她们安排的,轻点了点头,原本微皱的双眉也舒展开了,随即招呼安清入座用膳。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安清,在心里忍不住感慨,太后她老人家果真明智啊,也从不多事,向来是旁人怎么安排,她接受就是。
就比如此时,不管是曹家为了巴结太后才如此,还是他们本就如此奢靡,似是都与她无关,果然还是太后一贯的风格啊。
就太后和安清两人吃这么一桌子菜,的确也是吃不完,所幸她们只用了部分菜肴,剩下的便赏给了院子里伺候的人,也不算浪费了。
饭后,安清也没着急走,而是陪着太后聊了会天,顺便喝了杯消食茶。
别说,这曹家的厨子手艺还真不赖,饭菜的口味很是不错,她一不小心就吃撑了,好在这里也没旁人,不然可就给皇家丢脸了啊。
太后看着安清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安清抬头望去,见一小太监正走进来。
咦~这小太监好生面熟啊,若是她没记错,这应该是康熙身边的人吧。
“奴才给太后和五福晋请安。”那小太监利索地跪地打了千。
太后轻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皇帝让你来所为何事?”
那小太监忙回道:“回太后,皇上写了首诗,说是要献给太后,特让奴才给您送过来。”
安清本来也没太在意,听完缺直接懵了,虽然知道康熙非常喜欢写诗,这一路上也没少在各地留下他的佳作,但这好好的,他给太后写诗做什么呀?
很显然,懵的不止是安清,太后也是一头雾水,所以,在那小太监离开后,她便让乌兰嬷嬷派人去前院打听了。
“来,你替哀家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太后从小太监送来那锦盒中拿出了康熙写的那首诗,递到了安清面前。
安清先是怔了下,随即才突然反应过来,对啊,太后可是个连汉语都说不了几句的老太太,这诗自是看不懂的。
所以啊,康熙此举才显得更加莫名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