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眼泪就要掉下来,她偏过身去,用帕子沾去眼泪。
身旁的福宜眼珠子溜溜的转了几下,小跑着上前,在年羹尧身前三步远的距离站定,仰着头道:“二舅舅,我是福宜。”
年羹尧在家时也是严父的形象,自己的儿子也是怕他居多,可在福宜这儿,年羹尧下意识的放柔了声音,生怕吓着福宜:“二舅舅知道,二舅舅这次回京,还给福宜阿哥带了许多新奇的东西,稍后就福宜阿哥就能见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年羹尧的眼神在福宜的脸上流连,见福宜的长相与年淳雅略有几分相似,心中就更是喜欢了。
年羹尧送来的东西,说是新奇的玩意儿,但也价值不菲。
福宜脸上笑容更大,他朝身后的奴才挥了挥手,那奴才就捧着一个盒子上前。
福宜献宝似的打开,年羹尧定睛一看,是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小剑,当然是没开刃的那种。
“二舅舅,这是福宜给二舅舅的回礼。”
年淳雅缓过了情绪,见到这把小剑,很是惊奇:“福宜,你不是最喜欢这把剑了,怎么舍得送给二舅舅?”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样东西还是四爷给的。
福宜理所当然道:“二舅舅是大将军,大将军当然要配宝剑。”
年羹尧感动的一塌糊涂:“二舅舅很喜欢福宜阿哥的礼物。”
听着年羹尧一口一个福宜阿哥的叫,年淳雅下意识的说:“二哥叫他福宜就好。”
谁知年羹尧一脸不赞同:“福宜阿哥身份贵重,岂可直呼其名?”
这般小心谨慎,不禁让年淳雅怀疑是不是她记错了,明明历史上的年羹尧张狂自傲,可现实又并非这样。
还是说,年羹尧的张狂,居功自傲,是四爷登基后才有的?
第113章
福宜在中间活跃了气氛,年淳雅顺势又让年羹尧看了尚在襁褓中的福惠。
见过了自己的两个外甥,年羹尧从身上掏出了一块儿称得上是极品的和田黄玉料子,“这块儿玉料是二哥偶然所得,本想着在四川找个手艺精湛的师傅雕刻成两块玉佩,又怕样式什么的两位阿哥不喜欢,索性便没雕刻,留着给两位阿哥日后长大了再随着心意雕刻罢。”
黄玉......
年淳雅的见识就算再少,也清楚一些规矩,像是年羹尧手上的这块儿玉料,只能是皇上太子才有资格用的,而他就这么大喇喇的送给了福宜他们?
她刚还在想,如今的年羹尧并不张狂,谁知不过片刻就被打脸了。
年淳雅表情凝重:“二哥,这玉料可不是他们能用的。”
年羹尧满不在乎的把玉料塞进福宜手里:“早晚都能用得上。”
好在四爷为了让他们兄妹两个好生叙旧,这书房侧间没一个奴才,唯一在场的只有金风,而她自是可信。
年羹尧的举动看似随意,但态度强硬,压根儿没给年淳雅拒绝的机会。
年淳雅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告诉福宜:“带着弟弟去你阿玛那里,把舅舅给你的玉交给阿玛,就说是舅舅给阿玛的,知道了吗?”
福宜捧着玉料,眉眼弯弯道:“福宜知道了。”
说着,福宜转身小跑着去书房,年淳雅看了金风一眼,金风就抱着福惠跟了上去。
年羹尧皱着眉:“妹妹,你这是......”
在年淳雅不满的目光下,年羹尧习惯性的闭嘴。
.
福宜捧着黄玉玉料,在回廊转个弯儿的功夫就到了书房。
今儿个为了在府上接见年羹尧,四爷特意空出了半日时间,福宜迈着小短腿跨过书房门槛的时候,四爷正在书案后习字。
守在门口的小福子打了帘子,见福宜怀中好似抱着什么东西,就主动道:“六阿哥,奴才替您拿着吧?”
福宜努力的迈过门槛儿,果断的拒绝:“不要。”
听到福宜的声音,四爷抬头:“你不是去见你的大将军舅舅了吗?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这话听着和以往并无区别,但伺候在旁的苏培盛却诡异的从中听出了一丝丝的醋味儿。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苏培盛忙轻轻摇了摇脑袋,试图把这想法从脑袋里给赶出去。
一定是他想多了,一定是。
福宜抱着玉哒哒哒的绕过桌案跑到四爷身旁,仰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阿玛,福宜替舅舅给你送礼物来了。”
“哦?”四爷弯腰把福宜抱到自己怀里,又看了眼抱着福惠站在书案前七步远的金风,很是配合,“是什么礼物?”
福宜松开捂得严实的胳膊和小手,露出了礼物的真实面目:“是块玉。”
四爷看见黄玉玉料的那一瞬,瞳孔猛地收缩了下,眼神凌厉的扫过苏培盛。
苏培盛会意,扫了眼屋里伺候的四个奴才,挥手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待书房里多余的奴才退尽,四爷才轻声道:“福宜确定,这是你舅舅送给阿玛的?”
话是对福宜说的,可眼神却是看着金风的。
金风面不改色。
福宜毫无所知,稚嫩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是啊,舅舅送给了福宜好多礼物,只有这个是给阿玛的。”
四爷这才从福宜手中拿过这块儿黄玉,眼神幽深:“福宜,你告诉阿玛,这玉是谁让你送来的?”
话落,金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但在四爷深邃目光的注视下,脸上的表情一变都不敢变,只是抱着襁褓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蜷缩。
只听福宜连犹豫都不曾犹豫,就道:“是舅舅。”
金风提着的心猛地落地,这短短的几个呼吸,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湿了。
好在六阿哥机灵,这一关应该是过了的。
福宜在四爷怀中眨巴了下眼睛,玉是舅舅送来的,他又没说错。
四爷非常满意年羹尧送的这份礼,于是在年羹尧离去时,府上给的回礼又厚重了一倍。
晚上,四爷在雅园用膳,似是闲话家常:“今儿都跟亮工聊了些什么?”
“只是拉了些家常罢了。”年淳雅给四爷夹了一根青菜,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四爷含笑吃下:“说来听听。”
年淳雅睨了四爷一眼:“爷何时对这些事情也感兴趣了?”
话虽这样说,但年淳雅心里明白,四爷的掌控欲又犯了。
他不允许府上的事情超出他的掌控,尤其是事关他的前程。
“只是说了年富和年兴,还说起二嫂又有了身孕,大夫把脉,说很可能是个女孩儿......”
四爷没有一点不耐烦,年淳雅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更不曾出言打断。
年淳雅东扯西扯一大堆,以至于今日的晚膳都快凉透了,两人还没吃饱,只好临睡前又吃了碗高汤鸡丝面。
.
十四爷和年羹尧回京后,众位皇子中风头最盛的就属四爷和十四爷,尤其是这两人还是一母所出,宫里德妃更偏心小儿子,所以京城的人连眼都不眨的看着,盼着兄弟相争的戏码。
再加上十四爷时不时的故意挑衅,四爷脸上的冷意就没融化过。
而在年羹尧被康熙大加赞赏,亲自下旨封年羹尧为川陕两地总督,御赐弓箭,成为西陲重要官员之时,四爷和十四爷之间的微妙氛围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就在这时,四爷却选择了激流勇退,避其锋芒,非但放下了手中户部的差事,更是成日闭府不出,在府上让人开辟了一块儿地,请了一位种地好手,带着自己的儿子们研究起了种地。
对于种地,福宜出生的晚,那年在庄子上给地施肥的事,福宜并不知道,可经受过施肥摧残的其余三人,就对种地很是抗拒。
在福宜的不解下,弘昼把那年施肥的惨痛遭遇告诉了福宜,其中不乏有许多添油加醋的地方。
说完,他还怂恿福宜:“六弟,阿玛最疼你了,你去跟阿玛撒撒娇,或许咱们就不用学种地了。”
福宜咧嘴道:“我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你也不想等种完地后,浑身都疼吧,要是碰上施肥,那更是臭不可闻。”
福宜怀疑的目光扫过弘昼的脸:“五哥你怎么不去?”
弘昼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五哥也不敢。”
福宜颇有些一言难尽,不过听弘昼说的这么恐怖,福宜还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嫩白的小手,想着他年纪还小,阿玛应该不会真的让他施肥干重活儿吧?
况且他也干不动啊。
弘昼撺掇了福宜半晌,福宜都不为所 动,弘昼只能认命。
四爷倒也没那么狠心,一开始的开荒什么的,都是让别人做的,只有浇水,撒种子,除草的时候,才是弘昼他们一起干。
当然了,占了年纪的便宜,福宜只用在撒种子的时候挽个小篮子,对应着挖出来的小坑撒种子,不累又好玩。
至于弘昼几人,则是拿着锄头在前面吭哧吭哧刨坑,累的满头大汗。
偶尔回头看到福宜那悠闲的模样,脸上清清爽爽,连一滴汗都不见,弘昼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四爷这淡泊权势,醉心种地的形象一直持续到康熙六十一年,抚远大将军离京,再次奔赴前线作战,却因军需运输不便,皇上召四爷入宫商议之时,四爷才借着此事重出众人视线。
然而此事最终也没有得到有效可行的解决办法,又因康熙年迈,不愿战争再起,便力主和平解决准葛尔的问题。
时间步入康熙六十一年之后,年淳雅心中就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尤其是见四爷一连半月都不曾踏足雅园,心中紧张更甚。
看着在地上飞快的爬来爬去,被福宜用球逗弄着捡球的福惠,年淳雅的紧张之感才稍稍缓解。
作为年淳雅的贴身丫鬟,金风和玉露都发现了年淳雅的异样。
二人虽不知年淳雅在紧张什么,但不妨碍她们想着法子转移年淳雅的注意力,逗年淳雅开心。
“您瞧福惠阿哥的小腿多有力,想来很快就会走路了。”
年淳雅附和的点了点头:“福惠的力气是比福宜小时候要大些。”
有时候不经意被福惠一巴掌打在身上也挺疼的,她皮肤娇嫩,被打的地方总是要红上一两日。
玉露笑着夸:“说不定福惠阿哥以后会像二爷一样,成为大将军呢。”
福惠好似能听懂一般的啊了两声,然后口水就顺着嘴角流在了地毯上。
福宜从身上摸出一块儿帕子,表情嫌弃的给福惠擦了擦口水:“真脏。”
福惠咧着嘴,露出仅有的八颗牙齿,冲着福宜的脸蛋就啃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