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不过是个通房丫头,除了李氏在意,后院没人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
上次年淳雅哭了一场后,四爷找何嬷嬷问了许多,之后哪怕再忙,每日总是会抽出一时半刻的来雅园看看年淳雅,陪她说几句话。
也正是这样一日日看着年淳雅的变化,四爷才知道,有孕妇人是有多难伺候。
这不,四爷看着年淳雅泪眼汪汪的不让他靠近,满脸无奈:“这次又是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上次他过来,她说闻着他身上的熏香有些恶心,他二话不说的叫苏培盛给换了。
上上次过来,她让他给孩子念书,说是什么胎教,可没读上两句,她就把书给扔到一边,说他敷衍,念书没情感。
上上上次是为了什么,记性好的四爷有些记不清了,不知道是嫌苏培盛笑的难看,还是嫌他手上的薄茧抚摸她肚子时硌着孩子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缘由正当也就不说了,偏偏都是一些说出来叫人觉得好笑的理由。
但四爷只能顺着,不敢有二话,甚至有了经验,一瞧见年淳雅表情不对,都会自己抢答问出口了。
年淳雅瘪了瘪嘴,指着四爷身上靛蓝色的衣裳:“爷的衣裳太丑了......”
“爷去换。”理由还没说完,四爷已经主动的进了内室。
雅园里有四爷的常服,苏培盛跟着进去伺候,一刻钟后,四爷换了件竹青色的衣袍出来,在年淳雅面前站定:“这件可好?”
年淳雅胡乱点了点头,在榻上给四爷腾了个位置出来。
四爷上前坐下,同时心里暗下决定,在年淳雅生产前都不穿靛蓝色的衣裳了。
玉露随着苏培盛退下,心里还兴奋不已,侧福晋出息了,都能骑在主子爷头上作威作福了。
要是大爷二爷知道了,一定会比她还高兴的。
玉露颇为诡异的笑被金风看在眼里,忍不住伸手捏了玉露一下,悄声道:“收敛些。”
苏培盛看在眼里,一点也不惊讶,毕竟主子爷都纵着年侧福晋恃宠而骄了,年侧福晋身边的丫头得意些也实属正常。
就是苦了那些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依旧不肯放弃的格格们了。
听说最近陶然居挺热闹的,乌苏里格格没少想法子折腾呢。
苏培盛垂着眼皮子,靠在门外,开始胡乱的想着。
屋里,四爷抱着人,瞥见小几上的账本,随手翻开一看,表情一凝:“这是御臻堂开业到现在的盈利?”
四爷的声音里难掩惊讶,年淳雅颇为得意:“是啊,这还是在控制每日药膳数量的情况下,要是放开了量,就不止这些盈利了。”
说着,年淳雅推开四爷,微微抬头,好让自己更能看清四爷的情绪:“爷是不是后悔当初不要妾身给您的分成了?”
御臻堂的匾额是四爷费心思从皇上那儿求来的,年淳雅记着四爷的功劳,开业前提过要给四爷分成。
但四爷当时只是想着,一家铺子而已,赚的再多,终究也是有限,就没要。
谁知今日偶然看见账本,这上面的盈利数字,四爷可耻的有些眼红。
原来这药膳生意这么赚钱,难怪老九之前肯费那么大的功夫。
四爷沉默,年淳雅一把夺过账本,轻哼:“爷现在想要也不成了。现在这些银子,都是给腹中孩子赚的。”
四爷轻呼一口气,眼神温柔的落在年淳雅微微有了一点弧度的小腹上,故意道:“孩子还没出生,雅儿就这般惦记着,也不知是谁,前些日子还和孩子吃醋置气来着......”
年淳雅脸颊酡色尽显,慌张伸手去捂四爷的嘴:“不许说。”
丢死人了。
身边的人都是人精,就算她难以启齿,可凭借一些蛛丝马迹,猜也能猜个大概。
金风玉露她们知道了也不敢说,四爷是看她心情好了,就时不时的拿出来调侃一番。
“行,爷不说了。”四爷好笑的挑了下眉,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在那账本上。
刚步入十一月,宫里突生噩耗,太后身染沉疴,已卧床不起。
太医院太医几次三番会诊,得出的情况都不太好。
康熙为此心情极差,前朝后宫不少人都没逃过他的训斥,四爷也有幸被康熙骂了两回。
虽然太后不是康熙生母,但这么多年母慈子孝的相处下来,母子之间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尤其康熙年纪越大,就越发重视亲情,更是亲自为太后侍疾喂药,太后感动不已,直道皇帝孝顺。
有了一国之君做表率,其余人自是有样学样,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宫中主位嫔妃和皇子阿哥嫡福晋轮流侍疾,就为了在康熙面前表现。
只是侍疾对福晋们来说,是个辛苦活,乌拉那拉氏在不到一个月里,入宫三次,每次回来,是一次比一次憔悴。
每到这个时候,年淳雅就庆幸自己身份不够,不用干这些受罪的活。
及至十二月,太后享尽荣华富贵,极尽尊荣的一生,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日子时刚过,年淳雅正缩在四爷怀中睡的正沉,宫中沉闷的丧钟响起,四爷倏地睁眼,下一瞬就听见苏培盛在外急切的敲了两下门:“爷,太后薨了。”
“进来。”
动静太大,年淳雅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她揉了揉眼睛,拥着被子坐起,看到苏培盛手脚麻利的伺候四爷穿的衣裳,睡意瞬间散去:“是太后?”
四爷点头:“太后薨逝,爷要立即进宫,等天亮之后,所有上了皇家玉碟的女眷都要进宫哭灵。”
四爷眼含担忧:“只是你还怀着身子,眼下又天寒地冻的,怕是经受不住。”
给太后哭灵,至少要七天,每天两个时辰,即便有蒲团,起到的效果也微乎其微。
至于说不让年淳雅去给太后哭灵?
这个想法四爷连有都不敢有。
侍疾可以避开,唯独哭灵避无可避。
年淳雅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来不及多想:“爷先去吧,妾身会照顾好自己的。”
时间紧迫,四爷就算担忧,也来不及再交代什么,策马进宫。
第97章
四爷走后,年淳雅又抓紧时间强迫自己睡了一个多时辰。
寅时初,外边儿的天还黑沉沉的,年淳雅自己就醒了过来。
丧服是在太医院说束手无策时就准备好的,金风玉露忧心忡忡的服侍年淳雅更衣,素净的白色丧服,旗头中间是一朵纯白的绢花,其余的首饰一样都没有佩戴。
刚收拾稳妥,正要坐下吃两块儿点心垫垫肚子,乌拉那拉氏就派了人过来:“福晋让奴婢前来传话,寅时正入宫为太后哭灵,年侧福晋莫要误了时辰。”
“知道了。”
几块儿点心下肚,年淳雅只觉得噎得慌,可入了宫,做什么都不方便,这会儿更是连口水都不敢多喝,只是含了口水顺了顺。
趁着这个功夫,玉露把要入宫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先是在年淳雅的膝盖上绑上一对护膝,又装了一个热乎乎的手炉,还有一个硕大的荷包,里面是几块儿糖和糕点。
“入了宫,金风姐姐是不能陪在您身边的,这荷包,还是得您自己带在身上,要是饿了,趁着旁人不注意,也能吃点儿缓缓......”
玉露不能跟着进宫,不放心的絮叨交代了很多,直到时辰快差不多了,才住了口。
看着马车往皇宫方向驶去,玉露沉沉的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不是时候呢。
若是说侍疾是个辛苦活儿,那哭灵就比侍疾苦上十倍。
一群养尊处优,身娇肉贵的女眷每日一跪就是两个时辰,至少要跪七日,换谁也受不了。
且皇室宗亲,女眷不少,身怀有孕的女眷细数下来,不下十数。
第一日哭灵,就有位月份尚浅的女眷见红晕了过去。
年淳雅正捏着姜汁帕子沾眼见催泪,就听得她身后一声惊呼。
此处是宁寿宫的侧殿,跪在这里哭灵的都是皇子们的女眷,身份大小也是个侧福晋。
可即便是这样,晕倒在太后灵前,也是不敬。
十五福晋脸色沉的能滴水,她忙让人把自家府上的侧福晋抬去角房,正要跟上,谁知余光里瞥见那跪过的蒲团上有一抹刺眼的红,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年淳雅偷偷往后瞥了一眼,只瞧见身后空下来的几个蒲团,那抹红色,却是没有看到。
哭灵一个时辰,中场还能休息一刻钟。
十五爷家的侧福晋小产的消息就传到了年淳雅耳中。
乌拉那拉氏听到这个消息后,关切的问年淳雅:“妹妹身子可还好?”
年淳雅微微颔首:“除了略有些累,其他的倒是还好,福晋放心就是。”
虽然跪着哭灵并不好受,但适当的偷懒她还是会的,不然一个时辰下来,她怕是也要晕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第一日的哭灵平安度过。
回到雅园,年淳雅又累又饿,连着喝了两碗粥,吃了几个包子后,就让玉露给她热敷膝盖。
哪怕绑了护膝,该难受的还是会难受。
年淳雅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接下来的几日要怎么熬过去?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明日不用去哭灵了?”
年淳雅又惊又喜,脸上瞬间没了四爷没回来前的愁容。
四爷嗯了一声,夹起青菜吃下,解释着缘由:“今日哭灵结束后,有几家怀有身孕的女眷都动了胎气,皇上特意吩咐了,从明日起,有孕的女眷免了哭灵,只需在家中为太后抄经,于太后灵前焚烧即可。”
年淳雅脸上的笑容大了许多,抄经好啊,总比哭灵强多了。
但为了不落人口舌,抄经的数量也不能太少,年淳雅加班加点的抄了十册经书,在最后一日乌拉那拉氏入宫时,交给了乌拉那拉氏。
太后丧仪办的格外隆重,事后年淳雅听说,在仁宪太后灵前,康熙祭文未念,就已泣不成声,读完祭文后,仍抽泣不止,下旨将仁宪太后棺椁葬于孝东陵,以嫡母神主加于生母之上。
强撑着操持完仁宪太后的丧仪,年过六十的康熙头眩足肿,卧于床榻,寸步难行。
即便如此,康熙也未曾放松手中权力一分一毫,反而握的更紧,越发不容有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