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墙外,任何担忧都不是多余的,后勤兵用毕生最快的速度替换,刚把能源槽卡进去,说:“这车还能再续三十小时,我……”
老赵马上打断:“快返程!立即报告上面,快!”
后勤兵立即一脚油门下去,人生第一次这么惧怕天空,已经开出很远,还觉得背后有一只眼睛盯着看,仿佛一辈子无法逃离。
……
祝宁失踪了。
霍文溪接到这个消息时还在调查朝圣者组织,毫无进展,正在瓶颈期,这事儿是她拜托老赵去查的。
她直觉祝宁出事,所以老赵真的查到异样也很正常。
就是整个事件显得很像鬼故事,祝宁带着自己小队飞过飞鱼线,已经马上就要走出水滴群,然后整辆车的队员全部人间蒸发,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霍文溪跟老赵要了祝宁的监控,监控没线索,她停在一个画面很久。
祝宁在吃牛肉面,这是霍文溪许诺给她的,她到某个站可以吃到自己想要的。
祝宁背对着摄像头,根本看不出表情,但霍文溪总觉得祝宁前期在笑,后期好像在哭。
霍文溪跟祝宁很长时间没见面,每次通讯都很匆忙,但她们之间的连接从来没断过,她似乎能体验到祝宁的感情。
这次霍文溪没接到祝宁求救信息,她倒是很希望祝宁能联络她要资源。
按照道理来说,祝宁在天空失踪,应该整理历年所有相似案件,但墙外很难统计,根本无法展开,霍文溪无法从这部分下手支援。
霍文溪让老赵把消息上报给北调,持续观测这个位置,在没有危险的前提下给祝宁的飞车先提供能源,等待北调支援。
但北调的人手本来就不够,还分成了几批人,归乡号列车,渔村地下的血管,还有刚发现的地下遗址。
听说也是在地下发现了某个“活物”,因为祝宁在渔村确定发现血管,他们倒推这里也是器官,只不过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天空也是污染物?
霍文溪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直觉,普通人可能会犹豫,否认,论证才能得出结论。
但霍文溪不用,她脑海里刚跳出这个念头,立即就被加深,好像那就是真相。
霍文溪找了一张纸,她不会画画,霍家完全没培育她艺术方面,拿着纸笔画不出什么好看的东西。
霍文溪走进庄临办公室,庄临从小还挺喜欢画画的,没觉醒异能前立志想当小画家,可惜末日艺术无用。
庄临问:“你想画什么?”
霍文溪顿了下,没立即回答,先点了根烟,如果天空是污染物,它是什么器官?心脏?眼睛?大脑?
大脑,霍文溪脑海再次震动,有一只眼睛正在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好像给她提示了答案。
大脑,是大脑无疑。
霍文溪深呼吸,抚摸着眼罩,感受下方跳动的触手。
庄临纳闷儿看她,霍文溪靠在他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烟,过了很久才说:“画个圆。”
她声音沙哑,好像这句话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庄临一脸茫然,把这件事当成玩你画我猜,低头画了个圆。
霍文溪一边抽烟一边思索,“天空是大脑。”
庄临愣了,一下就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联想到最近的沙尘暴,不论是贵族还是底层人,所有人类幸存者基地都猜测原因,专家研究到现在都没进展。
天空是大脑是什么意思?
庄临想了想,忠于霍文溪的指令,在圆形上部分画出脑部的轮廓,现在看上去像一个没成型的人头。
他还等着霍文溪下一步指令,霍文溪没指令了,她想象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个构造。
庄临跟在霍文溪身边很久了,她抬起手庄临就知道要干什么,问:“我是不是接下来要画血管?”
霍文溪嗯了一声,让庄临自由发挥,庄临该知道的消息都知道。
庄临好像坐在考试现场,霍文溪是他的老师,有个钟表哒哒哒走,提醒他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绘画。
庄临先是在圆内画出一小段血管,这样看起来不伦不类,完全没法结合。
他想了想,开始以自己的理解,延续那段血管,一时间房间内只有沙沙沙的绘画声。
霍文溪在沙发上坐下,等着庄临画,等她抽完三根烟,庄临画完了。
庄临拿着画,表情非常犹豫,“我乱画的。”
这如果是一场考试,难度很高,只给两个元素,其他都在自由发挥。
霍文溪接过纸,庄临画得很不错,整体是个圆形,上面是最初画下的大脑轮廓,下方是血管,血管相连,构成了一个图形。
这幅画有很多种理解方式,仿佛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一个圆形玻璃球里,普通人类做不到如此贴合,这人已经腐烂了,僵硬的肌肉变得柔软,骨头被打碎,才能塞进玻璃球,肢体完全扭曲,却还在保持着身体机能。
或者这不是人,只是个圆形的怪物。
霍文溪看了很久,依然没想明白,那他们生活的这个领域又是什么呢?
空气中其实也是污染的一部分吗?
就像一个人类,死去之后,五脏六腑里出现了另一种物种,在内部繁衍生息,建造栖息地,不仅如此还进化出自己的意识和文明。
这不可笑吗?
庄临看霍文溪脸色很不好,有点担忧,刚想说话,霍文溪把那张画收起来,庄临觉得自己画得很烂,但霍文溪的态度很认真,搞得他不太好意思。
霍文溪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庄临知道她是想自己思考。
霍文溪那天推了工作,她回到住宅,思考整件事,朝圣者,乌托邦,普罗米修斯,包括这个巨大的污染物,所有的事情都有一条线穿着,但她想不出来。
所有线索开个头就会断开,朝圣者自从找到出墙口后就没消息了,似乎一夜之间这个组织就被铲除了。
陆鸢失去联系,陈启航的调查需要旷日持久的努力,普罗米修斯一向神秘,霍文溪的长手伸不进去。
霍文溪的本职工作是异常事件调查小组,她知道调查大多如此,有时候卡在某个位置,该做的努力都做过了,除非老天帮你,否则根本无法推进。
老天会再次眷顾她吗?
霍文溪给自己放了假,拔掉胳膊上的醒神针,彻彻底底放松,整整一周,她倒在沙发里一根根抽烟,不知不觉睡着了,又被手指的烟蒂烫醒。
第七天,霍文溪揉着眉头坐起身,她把烟头掐了,进了浴室洗澡。
她洗澡时才会摘掉黑色眼罩,这东西已经是霍文溪的一部分,或者霍文溪已经是“祂”的一部分。
她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发湿漉漉,黑色水草一样缠绕着她。
霍文溪觉得很陌生,当听从家主的命令进入103区时,绝对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霍文溪仔细梳理了自己,把长麻花辫一丝不苟编好,穿上黑色大衣,戴上黑色手套,最后一步对着镜子戴上眼罩,把触手遮挡住。
镜子里的她很冷静,因为长期作息不稳定脸色苍白,她跟庄临说自己有点事儿,如果有祝宁的消息再联络她。
准备好一切之后,霍文溪把庄临的画放进文件夹,内部有她整理的全部资料。
霍文溪该去联络霍家了。
第356章 寻找
清洁中心,霍文溪办公室。
地面散落着一堆文件,庄临开门后就被绊倒了,他画了一幅画,组长拿到后进入了神隐模式,庄临知道一般这种情况下意味着霍文溪想自己思考。
等再次接到消息,霍文溪放假了,当了个甩手掌柜,大有一种不干了的架势。庄临不知道霍文溪具体去向,被动接收到了霍文溪的工作安排,长长一串,看样子干一辈子才能干完。
主心骨一走,现在成山的压力都压在他身上。
庄临坐在霍文溪的办公室上,熟练地帮她收拾好桌面,把文件都整齐分类叠放,面对着资料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一部分着手。
他听命令听习惯了,一下给了太多自主权了。
庄临翻阅霍文溪的调查进度,事情杂而乱,各派势力复杂,神国、普罗米修斯和乌托邦的关系也没清楚,但霍文溪尽力梳理了脉络,条理清晰,只差一个结论。
庄临喜欢阅读组长的报告,极其舒适,简直是艺术品,谁接手都能看得懂。
咿呀一声,有人推开门,组员马光中吓了一跳,“庄助?你看情书呢?笑得这么开心?”
庄临嘴角有一抹可疑的微笑,看工作报告好像在看情书,眼神有点肉麻,让人发腻。
庄临轻咳一声:“组长放假了,我们继续调查。”
霍文溪铺好了路,已经指明了方向,哪怕本人不在,其他人只要顺着走就行。
“组长竟然会放假?好神奇。”他感叹了一句,又觉得霍文溪挺辛苦的,休息又不犯法。
庄临:“通知组员,等会儿要开会了。”
马光中眼底下两个黑眼圈,听到开会就头疼,太云里雾里了,找不到头绪,都好几天了,越开会讨论越是一团浆糊。
如果开会大家都有好点子,他一个人没东西可说挺难受的,他想让庄助给漏个题,他也好提前准备。
马光中问:“咱从哪儿开始啊?”
好问题,庄临也想知道,他沉默了会儿,再次阅读文件。
一条条待办事项里有一条尤其扎眼——跟进朝圣者组织。
霍文溪写下三个字:齐老师,并在这个名字外画了个圈。
这就是霍文溪最后调查的事件,寻找齐老师。
庄临记得,齐老师这个称呼是祝宁说的,朝圣者出墙前会接受一种“祝福”,其他人称呼她为齐老师,穿着类似于修女一样的长袍,脖子上戴着某个吊坠。
庄临拿起文件,把马光中往会议室的方向推,“从齐老师开始,开会。”
……
哗啦——
祝宁拎着裴书的脖颈上岸,湖水被染得血红,像是一片血池,诡异的污染物浮在水面上。
当时他们从空中门跳下,直接掉进湖里,刚开始一片风平浪静,只是没有船,在湖里飘了五天,用背包里的物资临时扎了一艘“小船”。
他们用手当船桨,想要赶紧划到岸边,毕竟湖水很深,谁都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但不论怎么划都好像原地打转,根本碰不到岸,反而越来越远了。
他们又被困住。
身上本来就不多的物资被彻底耗空,营养液和愈合剂没了,除了祝宁以外,所有人都需要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