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么回事。
纪元的名声响亮,大家都知道。
十一岁的小三元也好,还是这次帮着正荣县处理合远县的案子也好,都让他声名大噪。
主科夫子们不用说,都盼着纪元好好学习,回头他们这些夫子也能沾光。
辅科夫子们本来没什么,他们都被戏称为辅科,学不学全看学生们的心思。
到纪元这,原本也没什么。
但问题就出在,一共六门辅科,纪元选了五门,唯独把书科给撇下去。
这,这让自视甚高的书科杜夫子自然不爽。
今日头一天上课,他还看着正荣县学生们进门,最后确定没有纪元后,脸都要气歪了。
整节课上,对新来的正荣县学生都没好脸色。
练字更是挑剔得不行。
就连白和尚都被牵连,可见杜夫子有多生气。
整节课都在杜夫子的生气中度过。
纪元无奈道:“时间本就紧张,而且书法我已经有夫子了。”
或者说,他已经找到自己的门道,剩下的就是勤加练习,他每日早上还会练一百大字,早就养成习惯。
对比来说,额外再上书科,反而是一种浪费。
也不是他的字好不到不用上课,是他接下来,还是要以自己练习为主。
白和尚没见过纪元的字,蔡丰岚却是见过的:“是啊,你的字本就不用再学。”
李锦奇怪:“我本想这么对杜夫子说,你刚刚为何拦着呀。”
一直没说话的李勋替蔡丰岚解释:“你要是这么说,那纪元就真的完蛋了。”
“目无师长的名声只会更响亮。”
“到时候就算他的字很好,杜夫子也不会承认。”
李勋在府学时间长,更了解这位杜夫子:“杜夫子书画水平是很厉害的,他平时也引以为傲,可心眼也小,否则也不会这样生气。”
太难了。
为什么这里的夫子,都不能像正荣县夫子那般能理解学生。
就算是李锦,也渐渐感受到这里夫子的不同。
相比正荣县更传统的师生关系,这里的夫子似乎更冷漠一些。
对待学生的态度也是,能学就学,学不成无所谓,别说到点下课了,有时候全凭夫子的心情。
像正荣县的夫子们,下学后,无比勤加读书。
府学的举人夫子,却常常寻花问柳,嘴上说学生务必用功,实际上自己都久久未翻书。
特别是第十堂的夫子,李锦蔡丰岚都觉得,有些夫子甚至不如他们的秀才夫子。
就拿他们今日第一节课的孟子夫子来说。
那夫子就是陈举人。
举人之名响亮,可他也许久没真的读过书了。
可见教学一道,不是功名越高,人越厉害的。
李勋答道:“所以今年岁考,你们务必用功,第一堂到第十堂,能考入前五堂,夫子就会有大进步。到时候才是真的上学了。”
原来是这样。
李勋来的这几年,估计也是自己摸索出来。
出来读书果然不容易。
纪元他们离开的时候,想给李锦他们一些钱,估计以后晚上的饭食都在他家了。
李锦坚决不要:“咱们都是同窗,又一起来读书,白和尚只吃素,更花不了几个钱。”
“你们可比我厉害多了,以后还要向你们请教呢。”
纪元有多厉害,大家能不知道?
跟着他一起读书,比请了个夫子都有用。
李锦出门前,他爹一直交代,务必跟纪元好好学习。
再说,这点饭菜算什么。
可纪元,蔡丰岚,白和尚还是留了银子,算是给厨娘辛苦的酬劳。
一番推让后,李锦只好让人收下,又让他们路上小心,回去栖岩寺还要两炷香的时间。
他们最后一节课放学,再吃了晚饭,基本就在戌时后了。
差点晚上八点多的样子。
纪元他们再走半个小时的路回到栖岩寺,点上蜡烛后,继续写今日的课业。
这样求学的日子,说是披星戴月也不为过。
想要轻松也很简单,少上些辅科即可。
但今日轻松了,以后呢?
甘蔗哪有两头甜。
再者,对纪元来讲,这样的日子十分充实,并不觉得艰辛。
第二日一早。
隔壁白和尚,蔡丰岚起来的时候,发现纪元早就洗漱好,大字写了一百个。
见他们醒了,再晨读史书,接着温习今日的功课。
等到吃过饭,一起再去府学。
算下来,纪元依旧是寅时正刻左右起来,就是早上四点半左右。
起来后锻炼,练字,读书。
七点钟吃过饭,大家一起从东郊出发去上学。
七点半左右到府学,休息半个小时,等着上第一节课。
上午两节课到十二点休息吃饭,下午一点继续第三节。
等到三点左右,接着辅科第四节第五节。
直到晚上六点多放学,去李锦家用晚饭,七八点再回栖岩寺休息。
这一日下来,时间格外充实。
除此之外,纪元也发现另一个好去处。
府学的藏书阁。
此地藏书阁已经有百年历史,藏书无数。
加上本地书籍行业兴盛,许多冷门偏门的书这里也能找到。
美中不足的是,府学藏书阁要收费。
府学学生凭借学生腰牌,租一本书一文钱,一次最多可租十本。
每本超过五天,则后续一天多收一文钱。
这既然是让府学的书籍可以长久运行,也能平摊书籍的损耗。
不管怎么说,比起买书,还是划算的。
纪元现在每天早上读的史书,就是从府学藏书阁借的,尽量在五日内看完,不然后面收费就贵了。
栖岩寺每日来打扫的沙弥,都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没想到碰到纪元这个卷王。
更可怕的是,没过多久,白和尚跟蔡丰岚也加入队伍。
天不亮三个人就起来读书,这下再也不怕打扰其他人,禅房里都是他们读书的声音。
七月初九,下午放学。
李锦等人长长舒口气。
明日就是府学的旬休了!
每月的初十,二十,三十都会休一天。
总算能好好放松。
李锦话刚说完,就见吃饭的几个人心不在焉点头。
好了,他知道了。
大家明天肯定还要读书的!
蔡丰岚道:“咱们是今年才来读的,想要岁考拿到好成绩,必须努力。”
“只有名次排在前面,才能有更好的夫子。”
这几日的课上来,第十堂的夫子水平,他们也见识了。
大多都是陈举人之流。
时间可不等人啊,如果年底的岁考不能去更靠前的学堂,明年整整一年都不能变动。
纪元,蔡丰岚他们努力,是想在岁考里考到名次更好的学堂里。
而他们当中李勋,却是完全不同。
乡试对今年刚中秀才的人来说,顶多就是试试水。
对李勋而言,却是一次机会。
他考中秀才那年是二十四,今年二十六,如果今年不中举人,那就要等到二十九才能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