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女士表情很严肃。
季屿点头:“我知道了。”
叶女士上了车,和两人挥手,对孟秋道:“有空回去看看,家里什么都有。”
孟秋道:“好。”
火车发动,载着叶女士远去,几天之后,翘首以盼的季首长终于等到人。
“不是早就说要回来了吗?怎么搞到现在?”
叶女士不想说话,坐车坐太久,累。
季首长看她这样,也没有再追问,打开车门,让她上车,警卫员把行李提上。
季首长看了看两个大包裹,又忍不住问:“什么东西?怎么回来还带这么多行李?京城什么没有?”
叶女士靠在椅背上,指了指稍小点的包裹:“不乐意要?这个,你小儿媳妇送你的礼物,她亲手做的。”
季首长惊讶:“给我的,礼物?还亲手做的?”
这个小儿媳妇这么上道?
季首长摸摸包裹,猜不出是什么东西,矜持地咳嗽了声,决定了,不管是什么,就算只是几块砖,自己也要夸好砖好砖,拍人趁手。
不能打击人家孩子主动性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三观正直的叶女士面对心机深沉的儿子,
叶女士:桃李满天下,自家结苦瓜?
第37章 炫耀
京城,大院里的人知道叶女士从ῳ*Ɩ 部队探亲回来,都很好奇。
“叶老师,怎么样啊?”
叶女士当年在根据地的时候,担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扫盲班老师,一些老同志习惯性地这么称呼她,后来这些家属们也跟着这么叫。
“什么怎么样?”叶女士故意装傻。
大家就说:“您那个小儿媳妇啊!这次去见到人没?为人怎么样?配得上您家季屿吗?不会给您气受了吧?”
叶女士淡定道:“哦,问这个啊?我们家小屿虽然脾气不好,眼光还是可以的。小儿媳妇,很好,我非常满意。”
其他人觑着她的脸色,想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对叶老师这个回答,他们很不相信,很好?很满意?真的不是为了面子,故意嘴硬?
他们最想问的就是您家老二娶的这个儿媳妇是不是像齐家那样被算计了?
奈何不好问这么直白,只好旁敲侧击。
叶女士不管他们怎么问,就一个回答,很好,我、老季,我们全家人对老二找的这个媳妇都很满意。
有人就提起以前给季屿介绍过的一个姑娘:“小地方来的,肯定还是不如京城的吧?梁主任家的外甥女您记得吗?人家都进外交部了!”
叶女士礼貌微笑:“哦,是吗?”
心里却傲娇地表示,哼,进外交部又怎么样?我们家小秋还进研究所了呢!
大家见从叶老师这儿打听不到想要的消息,又将主意打到季首长身上。
叶老师是文化人,文化人心眼多,季首长不一样,季首长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老季就是个粗人”。
季首长这儿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暴露真相了。
然而季首长这儿——
老二媳妇?说这个我可就有话说了,来,我跟你聊聊,这孩子有多孝顺你知道吗?听说一下雨我腿就不好受,大老远还特地给我送礼物,亲手做的!
八卦的众人:这跟我们想要的回答好像不一样。
不过人在部队,还不忘送礼物讨好季首长,季老二这个媳妇,真是有心机!
至于礼物是什么?亲手做的还能是什么?左不过裁的衣服,做的鞋子呗。不费多少钱,还能表一表孝心。
对此,季首长表示,你们懂个屁!
季首长现在每天多了一项活动——泡脚!
没错,老二媳妇给他送的礼物,正是泡脚桶。
但是这可不是一般的泡脚桶,这个泡脚桶它竟然还能自动加热!
季首长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全程“自动加热?不可能吧?”、“咦水好像是有点热?”、“哎哎哎热了,热了,真的热了”。
季首长还从来没用过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插上电,自己能加热就算了,竟然还能保温,只要他想泡,泡一个小时,水都不带凉的。
季首长坐在沙发上,裤腿卷到膝盖上面,两只腿插进泡脚桶里,边上茶几上放着一杯茶,旁边沙发上放着一份报纸。
他往后一靠,拿起报纸抖了抖,一边看,一边时不时端起茶杯,嘬一口。
“呸……哎,舒坦!”
叶女士觉得他这副样子真是没眼看,忍笑道:“舒坦吧?小秋听说你一到下雨天,腿脚就不舒服,特地给你做的这个。”
季首长像只懒洋洋打盹的大猫,伸着懒腰道:“舒坦,太舒坦了。”
没见过面的小儿媳妇凭借一只泡脚桶成功征服了他,现在在他心里,小儿媳妇就是最善解人意的小辈。
至于小儿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这么多年,连普普通通的木桶都没见他孝敬过一个。
季首长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叶女士过来坐,又一次问道:“小秋她真是研究所的?”
叶女士不耐烦:“是的,是的,都说了好几次了。小秋要不是研究所的,泡脚桶怎么给你做出来的?这是她自己研究的,别说外面没得卖,就是全世界,也只此一个!”
季首长越发心满意足了。
叶女士听他半天不说话,扭头一看,就见他在那儿偷笑。
“你傻乐什么?”
季首长想想就忍不住笑:“老二这媳妇找得好,咱家终于出一个聪明人了!”
季首长小时候家里穷,没读过书,连名字都是借的地主家狗的名字。
那时候,他们家租的地主家的田种,吃不饱穿不暖。那个地主喜欢狗,养了一只黑色的大狗,每天给狗吃肉,吃骨头。那只狗被养得皮毛油光水滑的,威风凛凛。
他妈生他的时候,奶水不足,担心养不活,就给他起名叫“大狗”。
他爹妈愿望很朴实,希望他以后跟那只大狗一样有福气,能吃到骨头,还能吃到肉。
天天吃,他们没敢想。
他爹以前就总说:“你以后要是一个月吃上一顿肉,那日子就老美了!”
可惜了,季首长长大后没过上大狗那样的好日子。
连续几年收成不好,地主放贷,利滚利,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兄弟几个就去城里扛大包。
几个人凑不出一个识字的,都是睁眼瞎。人家想怎么坑他们,就怎么坑他们。莫名其妙,做工的契书变成了卖身的。
兄弟几个给主家押送货物,一路上,土匪、马帮、兵痞,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季首长揣着兄弟二人的两缕头发好不容易跑回去,还因为丢了货物,差点被打断腿。
他那时候特别想不通,他爹妈一辈子勤勤恳恳种地,一点儿都不敢糊弄,为什么连肚子都填不饱?他们兄弟几个老老实实干活,为什么钱没拿到,命还没了?
他没读过书,想不明白啊,怎么都想不明白。
后来无意间救了一个同志,他解答了他心里的疑惑——因为压迫,因为剥削。
醍醐灌顶,季首长脑子里那些思考很久的,一团乱麻一样的东西仿佛一下子就理顺了。
那位同志是他的引路人,是他见过最有文化的人,也是他觉得最聪明的人。他很早就牺牲了,所以在季首长心里一直是最聪明的。
也是那个时候,他心里就产生了一点念头。
这辈子,就算他这样,他的儿女,他的子孙后辈,决不能还像他以及他的哥哥弟弟们一样,他们老季家怎么着也得出个聪明人!
是以,季首长当年在根据地知道叶婉卿同志是老师后,叶婉卿同志在他心里的地位那是层层拔高。
他们俩能走到一块,也有这个原因。
这些年来,季首长也算是边打仗边学习了,他现在虽然总把自己是个粗人挂在嘴边,但实际上看报写文章不在话下,虽然叶婉卿同志总说他文笔粗陋,但早就不是当年的睁眼瞎了。
随着自身的提升,季首长对“聪明人”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
最开始是读过书,会写那种把人骂的狗屁不是,别人还以为在夸他的文章的人;
后来是要会打仗,会开车,会发电报,最好还要会外国话,能看懂外国字,省得他们有时候缴获了外国货,都不知道怎么用;
再后来就是各种先进的武器会不会用啊?不会用,还算什么聪明人?
直到季首长接触过科研人员,要求升级了,会开坦克哪比得上会造坦克?
就这个了,他们家必须出个这种的!
季首长自个儿是没可能了,就寄希望于后辈,先是儿子,结果,两个儿子打仗都是一把好手,读书都不是那块料!
儿子不行,那就孙子孙女吧。
季家的两个还在上小学的小朋友抗议:爷爷,你真是太为难我们了!
现在好了,小儿媳妇送进门,再也不用逼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了。
季首长怎么能不偷笑?
他高兴地哼了两句戏词,说道:“我老季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季首长自己享用天下独一无二的泡脚桶还不满足,还要和别人炫耀。
他把泡脚桶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等老伙计们上门,大家一眼就瞅到这东西,就好奇:“啥玩意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