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腰腰未必会说实话,但总好过这样干等吧。乐归看着自己的信在法器中消失,拍了拍手就回寝殿了。
推开门的刹那,帝江正在盖被子,乍一看像是刚回床上。
“你……”乐归迟疑地看着他,“下床了?”
帝江一脸淡定:“我伤成这样,如何下床?”
“可我刚刚好像……”
“你不是说去找橘子玩吗?怎么回来这么早。”帝江反问。
乐归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找腰腰的事,轻咳
一声道:“啊……它在睡觉,我就回来了。”
帝江点了点头,见她还站在门口,突然咳了一声:“你过来给我看看伤口,我怎么觉得好像崩开了?”
乐归一听赶紧上前,检查完确定没事,才默默松一口气。
一抬头,两人又对视了,乐归狐疑——
【他刚才是下床了吧?】
第61章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再看帝江,乐归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比如明明上一秒还在中气十足地跟阿花说话,下一秒看到她,语气就突然虚弱了,又比如夜间睡着时翻身都可以,可一醒来稍微动动就开始喊疼……帝江有那么怕疼?
乐归越想越觉得疑惑,以至于时常忍不住盯着帝江打量,帝江淡然处之,一切如常。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乐归泡在热气腾腾的忘还池里,第八百次这么提醒自己。
“水温如何?”某人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
乐归慵懒地靠在池壁上:“可以再热一些。”
话音刚落,水池的温度就升高了。
“这样呢?”某人问。
乐归无声扬唇:“舒服多了。”
“你这些日子辛苦,泡泡热水会舒服些,说起来忘还池是我本命法器,我若进去泡一泡,说不定会康复得快些。”某人慢悠悠道。
乐归闭着眼睛休息,闻言动都不动一下:“不是你自己说的,剑伤不同于别的伤,泡水只会更严重?”
帝江:“……”没有什么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叫人郁闷的事了。
“好好躺着吧,我沐浴完就出去陪你了。”乐归慢悠悠道。
帝江面无表情地躺平,神识却已经游到了水池里,清楚地看到她的衣服叠放在池边,最上面还摆着一只镯子,而她赤着身子坐在水中,碧波荡漾,她的身子好像也跟着荡漾。
帝江默默收回神识,运行灵力抚平心中躁动。
乐归差点在池子里睡过去,回过神时已经泡了许久,匆匆穿上衣裳就去找帝江,因为动作太急,拿衣裳的时候镯子滚进了池子里都不知道。
出来时,帝江已经睡了,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又轻手轻脚地到里面躺下,然后像之前的每个夜晚一样静静盯着虚空,直到眼皮累到酸涩才勉强睡去。
她一睡着,帝江便倏然睁开了眼睛,伸手将她拉进怀中,睡梦中的乐归轻哼一声,翻个身习惯性地抱住他。
帝江看着她恰好落在自己小腹上的手,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像你这般照顾,只怕八百年也好不了。”
乐归又是一声低哼,像是向他表示抗议。
帝江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嗅着她发丝间皂角的香气,良久,他去握她的手,却无意间发现她的手腕上空空荡荡。帝江顿了一下,神识一扫便知道镯子掉在了何处,唇角的弧度愈发深了。
不告诉她,等她遍寻不得时再出手相助。
帝江都想好在她求助时提什么条件了,可翌日一整个上午,乐归围着他忙来忙去,都没有提镯子的事。
帝江只好出言暗示:“你就没觉得少了点什么?”
“什么?”乐归不解。
帝江:“自己想。”
乐归努力想了想,恍然:“啊!忘记给你检查伤口了。”
本来还想再提示一番的帝江,被她强行扯开了衣裳。温热的手在腰上绕来绕去,帝江也懒得再想镯子的事了。
“怎么还是和前几天一样,”乐归看着虽然已经止血、却还是皮开肉绽的伤口,眉头又一次紧皱,“都这么久了,也该结痂了吧。”
“那女人的剑上可能涂了什么东西,我的伤口很难愈合。”帝江面不改色地抬出和先前一模一样的说辞。
乐归不解:“什么东西能比灭魂阵还厉害?”
“倒没有灭魂阵厉害,只是如今的我修为耗损太过,所以才不容易好?”帝江说罢,注意到她疑惑的目光,便等着她在心里反驳自己。
然而她心里却什么都没想,只是问一句:“确定不请狸君过来吗?”
“不必。”
乐归微微颔首,便揭过了这个话题。
什么都没有。帝江意识到这一点后,也没再言语。
自从帝江开始养伤后,乐归的生活就规律起来,每天早上帮他换药,照顾他吃饭喝水,陪他打发时间,下午再跟着一起睡会儿,然后新一轮的打发时间,只偶尔会去找阿花和李行桥,每次去找他们,也都是想问帝江的伤势,问完就直接回寝殿。
因为太过规律,帝江已经许久没有用手镯提醒她回来了,手镯失去了提醒功能,一连丢失了五天,乐归竟然都没有发现。
但她明显地感觉到,帝江似乎愈发沉默了。
养伤这段时间,她的话本来就比以前少,帝江再沉默不言,两人经常大眼瞪小眼,一瞪就是大半天。
又一个枯燥的午后,乐归给帝江检查完伤口,正要像往常一样坐在脚踏上发呆,帝江突然开口:“我想出去走走。”
“……嗯?”乐归一顿,对上他的视线后才回过神,“啊,可你的伤还没结痂,走动会扯到伤口的。”
“没事,我走得慢点。”
两人对视良久,乐归意识到他坚持要如此后,无奈地叹了声气:“要不这样,我找个轮椅推你出去怎么样?”
帝江皱了皱眉,但对上她担忧的目光还是勉强答应了。
一刻钟后,乐归推着帝江出现在低云峰的水榭中。
低云峰的一切都是帝江所建,每一块砖瓦都透着和他一样的狂肆,寻常水榭往往是小桥流水的景观,他偏要弄出个大瀑布,云雾缭绕间仿佛要将人吞没。
乐归静静地盯着磅礴的水雾看了许久,一回头便看到帝江正盯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问:“看我干什么?”
“记得你上次来时,还一直伸手去捉四溅的水珠,今日怎么如此沉静?”帝江看着她的眼睛问。
乐归失笑:“我不犯傻还不好吗?”
帝江慵懒地靠在轮椅上,抬眸:“你不犯傻,我多无聊。”
乐归:“……”
短暂的沉默后,她往他嘴里塞了个药丸:“补补脑子吧尊上。”
还是什么都没有。
帝江垂下眼眸,安分地把药丸吞了才道:“这种补药于我无用,不是说不吃了吗?”
“吃吧吃吧,聊胜于无嘛。”乐归说着,又推他去别处转了转。
这是两人时隔一个月第一次出门,纵然低云峰的风景已经看过千百遍,重新置身其中,仍觉心旷神怡。
走走停停,一直闲逛到傍晚,乐归伸了伸懒腰,正要推着帝江回苍穹宫,帝江却突然将轮椅停下。
乐归推了两下没有推动,不解:“尊上?”
“去一趟后山。”他说。
乐归:“……现在?”
“不行?”帝江反问。
乐归无奈:“尊上,天马上就黑了。”
帝江瞬间懂了她的顾虑,轻嗤:“无忧宫里无论是草木还是妖兽,都是本尊亲自豢养,莫说本尊只是受伤,即便是死了你拿着本尊的尸骨,它们也不敢对你做什么。”
乐归听他都这么说了,只好推着他往后山走,只是天色一暗,再平坦的小路也变得难走起来,更何况去后山还有上上下下的坡,乐归已经出来一下午了,还要晚上陪他发疯,走了没几步就开始抱怨。
“后山什么都没有,为什么非要去后山呢?就算想去,为什么不可以明天去呢?”
“好累啊尊上,我都走了一下午了,真的没力气了,而且你的伤还没好,我怕天太黑看不到,会不小心磕碰到伤口。”
“尊上,尊上……”
乐归念叨了几句,可帝江却不为所动,两人最终还是到了后山。
后山的风永远要更大一些,长在悬崖上的桃花树依然是四季都开满
了花,风一吹花瓣簌簌往下落,在空旷的天地间卷成漂亮的桃花旋风。
乐归一路上说着不想来,可真到了之后,仍旧为眼前壮美的风景折服,她静静站在帝江身后,出了许久的神才道:“尊上,我们到了。”
“树下有一块石头,你帮我将它搬过来。”帝江缓缓开口。
乐归顿了顿,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石头?我搬?”
帝江扭过身看她:“不然我来?”
乐归:“……”
对视良久,乐归认命地叹了声气,一路小跑到了桃花树下。
桃花树足有三人合抱粗,离得近了花瓣如大雨一般往下落,乐归在纷乱的花瓣里寻找良久,总算摸到一块四分之一桌案那么大的石头。
她用手丈量了一下宽度和厚度,调整好姿势猛地用力……再用力!第三次用力!
乐归的脸都红了,仍没能撼动那块石头半分,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松开。
“尊上!我搬不动!”她用力地喊。
帝江就在十米之外,发丝和衣角被风吹得凌乱,也不知听见没有。
乐归见他没有反应,又大喊一声搬不动,可帝江仍旧坐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