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仅登上了巴黎各家的报纸书刊,还印在了周边省城的报纸上。
最终,全国各地都知道巴黎有一位“剧院幽灵”。
薄莉看得心情复杂极了,如同生咽一颗又冷又沉的石头。
埃里克几乎是不择手段,想让她知道“剧院幽灵”在这里。
为了让她看到他,他甚至对夏尼子爵起了杀心。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动手,也许是怕剧情改动太大,她没法回到十九世纪。
克里斯蒂娜和夏尼子爵私奔成功,应该也是他的手笔。
——这是原著的最后一个剧情。
埃里克看着克里斯蒂娜和夏尼子爵有情人终成眷属后,却发现她还没有回到十九世纪……那时,他在想什么呢?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可能已经抛弃他,决定留在现代了?
所以,他才会在巴黎大开杀戒?
薄莉又仔细看了看报纸。
上面写道,最初的“尸体”只是过分逼真的道具。
然而,市民们并不认同这一说法,甚至觉得警方在包庇凶手。
薄莉猜测,后来悬挂在歌剧院门口的尸体,估计也是制作出来的道具。
就像他在鬼屋替她制作的一样。
不然不可能直到现在,巴黎警局都没有对他发布通缉令。
但显然,她再不现身,假尸体就要变成真尸体了。
薄莉把报纸还给租车行老板,又找老板买了一张地图。
地图上显示,火车站离巴黎歌剧院仅有几公里。
想到这里,她立即登上马车,甩了一下缰绳,朝巴黎歌剧院驶去。
黄昏时分,街上却空无一人,只剩下马蹄声和车轮声转动声。
每往前驾驶一段距离,离歌剧院就更近一些。
薄莉几乎能听见自己躁动的心跳声,手心也渗出热汗,差点握不住手上的缰绳。
双腿更是一阵发软,似乎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冲上头顶,已经无力给腿部供血。
薄莉低下头,重重咬了一下手背,才勉强平定紊乱的心跳。
让她吃惊的是,巴黎歌剧院门口居然全是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队。
只是这么长的队列,居然没什么人说话,气氛寂静如死,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薄莉看向周围人,发现他们全部身穿奇装异服,应该是去参加歌剧院的化装舞会。
放眼望去,有人扮成路易十一,有人扮成希腊神话里的厄洛斯和普绪喀,还有人在脸上涂满金粉,似乎想扮成一支黄金烛台,
如此滑稽欢乐的装扮,这些人却脸色苍白沉默不语,仿佛不是去参加舞会,而是一只脚踏进了坟墓里。
化装舞会也是原作里的剧情。
但即使薄莉看过原著、音乐剧和恐怖片版本,也猜不出歌剧院为什么要在现在举行化装舞会。
市政府不是呼吁人们夜间不要外出吗?
为什么这些人还敢来巴黎歌剧院?
薄莉跟着马车队列,往前驾车,跟随车流步入歌剧院的范围。
她跳下马车,顺着人潮走进大厅。
周围全是打扮奇异的绅士淑女,但几乎每个人都面色灰败、一言不发。
角落里,一位女士正在怒气冲冲地质问旁边的男士:“这个幽灵究竟什么来头,为什么警察不管他!”
“亲爱的,求求你,小声一些。”男士恳求说,“你也看到了,警察跟他是一头儿的,每次发生命案,警察都说那是道具……鬼知道他给警察局长下了什么迷药!”
“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多人,我不信都受了幽灵的胁迫!”
“小声些,亲爱的。”男士继续恳求说,“你也看到了,他连那事儿都知道了……谁晓得他是怎么知道的,也许有人暗地里跟他达成了肮脏的协议……”
后面的话,薄莉听不清了。
她稍稍思考了一下,就明白过来。
埃里克以这些人的“秘密”要挟他们参加化装舞会。
这些人都是巴黎有名有姓的人物,即使受到胁迫也不敢声张。
他们不情不愿地来到这里,互相敌视,互相猜忌,怀疑彼此之中有剧院幽灵的同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秘密”泄露出去。
不得不说,埃里克的头脑真的聪明得可怕。
他制作尸体道具,不仅仅是为了避免被警局通缉,还为了破坏警局的公信力,并制造出与警局是同谋者的假象。
假如没有这一假象,这些人不一定会受他摆布。
但同时,薄莉也感到,他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一下子把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被愤怒的人群反噬。
除非,他有极其恐怖的……手段,胁迫这些人不得不听从安排。
几乎是立刻,薄莉就想到了埋在巴黎歌剧院地底下的炸药,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应该不至于吧?
这时,一位身穿制服的员工走了出来,颤声宣布:“女士们先生们,化装舞会即将开始,请往这边走。”
死一般的寂静里,薄莉率先走出来,想绕过员工,步入大堂。
那位员工却拦住她:“先生,您得跟我们说,您扮演的是什么。”
薄莉顿了一下,摘下巴拿马草帽,露出一头柔顺的黑发。
这是她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在人前摘下帽子。
“波莉·克莱蒙,”她说,“我扮演的是波莉·克莱蒙。”
员工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牙齿打颤,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迸:“您、您不能扮演克莱蒙女士……”
薄莉问:“为什么?”
员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转身走进大堂,似乎去找人了。
两分钟后,一位年轻女孩走出来,她身材高挑,膝盖略微反弓,脸庞如同熟透柿子一般颇具肉感。
薄莉一眼认出了女孩——长大后的弗洛拉。
弗洛拉不知在想什么,满脸烦恼,听见员工的话,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随即猛地睁大眼睛。
薄莉朝她微微一笑:“弗洛拉,好久不见。”
第71章
弗洛拉以为自己提前来到了天堂。
她居然看到了死去的克莱蒙小姐。
但很快, 她就发现,两人的长相有着极为细微的差别。
比如,克莱蒙小姐的头发是红棕色。
眼前的女子却有一头浓密漆黑的长发, 皮肤也不像克莱蒙小姐那样贫血似的苍白,而是如同百合花瓣一样, 是一种生机勃勃的白皙。
然而,她的眼神却跟克莱蒙小姐一模一样,会伸爪子挠人的野猫似的,灵动而狡黠。
弗洛拉喃喃说:“上帝保佑……克莱蒙小姐,真的是您吗?”
薄莉微笑说:“玛尔贝他们呢?”
弗洛拉听见这话, 倒吸一口气,眼泪立时涌了出来:“克莱蒙小姐,真的是您……我好想您……”
说着,她像受委屈的小女孩终于见到家长一般, 扑进薄莉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旁边的员工看得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波莉·克莱蒙是谁, 只知道这名字在歌剧院是绝对的禁忌。
半年前,一位男演员在休息室看报纸时,忽然嘲笑出声:
“你们看这女的, 把一群丑八怪聚在一起, 让他们藏在屋子里吓唬别人……这种拙劣的把戏,居然让她赚到钱了!纽约那边还有人叫她‘企业家’!”
有人随口接话说:“也许不止藏在屋子里吓人那么简单吧。”
那位男演员怪笑一声:“肯定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花钱让别人吓唬自己……我看, 这女的多半是做皮肉生意的。”
这样的闲聊, 在休息室再常见不过, 笑笑就过去了。
然而当晚,那位男演员上台表演幕间芭蕾时, 不知怎么,舞台忽然变得像抹了油一样打滑。
他无知无觉地跑上台,面朝观众,表演了一个大跳,半空中肢体柔韧而舒展。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他滑倒在地,当场摔断脊椎,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据现场的置景工描述,那位男演员的脖子摔得特别厉害,白花花的脊椎都冒出来了,场面十分恐怖。
后来,又发生了几起类似的事件,无一不跟“波莉·克莱蒙”有关。
有人说,波莉·克莱蒙是剧院幽灵的妻子,他们在歌剧院这样议论幽灵的妻子,当然会引来幽灵疯狂的报复。
从那以后,这名字就成了歌剧院的禁忌。
弗洛拉是歌剧院里少数几位能跟幽灵说上话的人,应该也知道这一禁忌。
然而,她却管眼前的女子叫“克莱蒙小姐”。
问题是,波莉·克莱蒙已经去世三年之久。
难道眼前的女子不是活人,也是……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