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是撩起的,窗外苍翠,白云悠悠,急速倒退的山色在他清且浅的瞳仁中略过。
这一瞬,云薇在他眼里仿佛看到了万千风景……
她别开眼,无聊的拨弄着竹筒盖,心想他笑什么呢?
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笑呢?
不要,她不要多想。
手背有些痒,云薇挠了一下,这是在打包糕点时,在大堂被蚊子咬的。
及至这时,她才有心思去注意一个问题,夏天蚊子那么多,她在顾长凌的马车上,还有晚上在他身边的时候,似乎一次没被咬过诶?
难不成,顾长凌的光环能驱蚊?
云薇瞥眼过去,刚好被顾长凌抓了个正着,“怎么了?”
“那个,为什么有你在的地方,没有蚊子?”
顾长凌瞟了她一眼,从小茶几下拿出了一个香囊扔给她,“许老做的驱虫香囊,不仅针对蚊虫,也可针对毒蜂之类的,我平时有带在身上,晚上也放在了枕头边。”
云薇接过,稀奇不已,“那为什么没有刺鼻的味道?”
一般驱虫那些艾草薄荷,不都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吗?
“不知道,你要问许老。”
“那许老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要去找寻几味药,晚些天再来。”
“哦。”
云薇把玩着香囊,忽然问:“你还有吗,我给如诗如画送一个,她们那小板车上怕是有蚊子。”
“……没有。”
“哦。”
云薇不多问了,将香囊系在腰间,心想等许老来了,再央着许老多做两个。
第154章 你彻底赢了
今日官道两侧都是刚插的稻田,一股乡间山水的味道,云薇颇有兴趣趴在窗口看着。
回眸时,就见顾长凌靠在车板上,手里又换了一卷书。
清风吹起窗帘,一缕阳光投入进来,在他青色的衣襟上微微浮动。
他眉眼认真,翻书时,斑驳的阳光就落在冷白的指尖上……
云薇莫名觉得,顾长凌的手其实很好看。
“在看什么?”他忽然看过来。
云薇:“……我觉得你挺累的,不如你过来躺着休息会儿吧?”
也是刚刚,她才注意,这都两天了,一直都是她坐在这宽大的榻上,顾长凌一直在角落里坐着,没有躺过一次。
多少有点愧疚,毕竟这是他的马车。
顾长凌揉了揉眉心,“不用,我也躺不开。”
云薇一米六几,躺下都还要稍微蜷缩一下,顾长凌这一米八几的大个,怕是要真躺,会比较委屈。
“那你靠着休息会儿也好。”
在云薇的再三恳求下,他去榻上靠了一会儿。
云薇则窝到他原来的位置上,扒拉了一本书看。
这一段路途平坦,在她轻轻的翻书声中,顾长凌缓缓闭上了眼睛。
云薇以为他睡着了,想起他曾为自己盖过被子,就蹑手蹑脚过去,给他搭了一层薄被。
在马车里,她不绾发,总是很随意的散着。
所以在她弯腰的时候,一缕发丝落在了他的掌心。
轻轻划过,带起一丝痒意。
然后很快抽离……
像是一场恶作剧,撩起了你的心弦,又如此干脆的转身,让他来不及抓握,就只留那一瞬的回味……
薄被上有她身上的香气,淡淡的栀子香。
丝丝萦绕,熏得他昏昏欲睡。
意识游离之际,顾长凌蓦的想起云薇问的那句:你怎么突然对我好了?
是啊,为什么要对她好?
顾长凌那一刻其实也在想,为什么?
名义上的关系从来束缚不住他,若是为了维护名义,他何必做到彻夜照顾的地步?
其实在带她来时,心底就有个想法一直跃跃欲出。
他却压制,偏要压制。
可是在她昨夜喝了药,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哥”时,还是没压制住。
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个“哥”,不是云朝。
是谁,陆行亦吗?还是别人?
顾长凌不想承认,可又必须承认。
他不想她跟别人走得近,不想她对别人笑,不想她喊别人,更不想……跟她和离。
一声无言叹息,将他最后的意识淹没。
云薇,你赢了。
你彻底赢了。
再醒来时,车内没有人,马车也停了。
顾长凌猛地坐起,身上的薄被便落了下来。
撩开窗帘,就看到几十米处,荷花塘边,她跟如诗如画围在一起,旁边还有土明和如风,几人不知道说什么,只见她笑的开心。
顾长凌又坐了回去,还以为她走了……
蹬蹬蹬,帘外传来脚步声,云薇掀起帘子,趴在窗口,眼尾弯如新月,“醒啦,刚好下来吃点东西,土明和如风打了三只野鸡,我做了叫花鸡。”
顾长凌先问:“什么时辰了?”
“午时中,待会儿吃完东西,我们就要绕路了。”
现在几人在另一个山头,前面再行不远,就是翡翠山的地盘,在绕路之前,他们一行人先修整一下,然后就要铆足了劲儿跑了。
顾长凌嗯了一声,撩帘下车。
走过去时,土明吃的一嘴油光,热情道:“大人大人,郡主做的这个叫花鸡真的好好吃,属下刚开始还以为叫花鸡就是叫花吃的呢,没想到郡主手艺如此高超,哝,大人,你快尝尝。”
顾长凌看他油乎乎的手,真的很难不嫌弃。
还是云薇笑着道:“行了行了,顾大人有单独一只。”
土明嘿嘿一笑,“那行,这只我自己就吃完了哈?”
云薇摆手:“都是你的。”
土明继续乐呵呵的回去啃。
叫花鸡饱满的汁水因为他一大口下去,溅到了眼睛,他想找个东西擦,可是手上有油,正想用袖子将就下时,一股带着淡淡香风的帕子就落到了他的眼睛之上。
“别动,你手上都是油,我帮你擦一下。”如诗说。
这一路土明和如风都挺照顾她们两个小婢女的,如诗就觉得帮个忙也没什么。
土明哦了一声,黢黑的脸上泛出一抹根本看不出的红。
云薇对此没放在心上,如画是个大咧的,同样在嗷嗷这叫花鸡好吃。
如风就更不关心这些。
只有顾长凌,在土明黢黑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云薇单独给顾长凌留了一个偏小的叫花鸡,打开泥土,剥开层层荷叶,一股清香夹杂肉香袭来。
她比较讲究,用果木叶包着一个鸡拐,扯下一个完整的手枪腿,递给他:“快尝尝,热乎的最好吃。”
顾长凌有些诧异,叫花鸡,在他沦落乞讨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
若是有幸用筐子在山里逮到一个野鸡,母亲就用跟那些乞丐学的方法,做成叫花鸡。
也是那几年落魄时,唯一能吃到的一丝荤腥。
那时总想,叫花鸡是他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什么时候能吃个够呢?
长大后,能吃够了,却再没人为他做了。
接过鸡腿,咬了一口,芳香扑鼻,板酥肉嫩。
他问:“你哪里来的调料?”
云薇道:“我今天早上从客栈打包的。”
当时只见她打包了糕点,没想到还打包了调料。
顾长凌夸:“很好吃。”
云薇笑笑,没接话。
她知道顾长凌喜欢吃叫花鸡,只是自从他母亲走了,就没人给他做了。
后面又因为为人谨慎,也不愿意让人发现他偏爱的食物。
基于昨夜他如此体贴照顾自己,云薇就当报答一下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