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的犹豫,如今的倾倒。
孙大学士那是格外卖力,将他练蛊的事全然捅开,并且将他嫁祸给祁王的事也渲染了。
陆行亦练蛊,孙大学士是参与人之一,因为孙瑶之死,让孙大学士心生芥蒂,觉得陆行亦过于无情。
又因自己曾无意泄露给祁王一丝线索,担心被发现,斩草除根,最终决定,投靠祁王。
哪儿怕以后没有仕途,只求落一个家人保全。
这事他没有直接证据,但因为知道具体流程,说的有模有样的,再配合彩云之词,此刻俨然是铮铮铁证,无法驳倒。
宣武门聚集了不少朝中肱股之臣,其中内阁几个人大臣都是陆行亦的心腹。
自然是替陆行亦辩驳的。
孙大学士那张嘴,不愧是大学士,叽里呱啦的怼一众大臣,还能爆粗。
直接说他们屎糊了眼睛,要用尿洗洗,看清楚当今圣上到底是不是如所传那样。
陆行亦森森的盯着孙大学士,盯着那些躁动的百姓,攥紧了缰绳。
正在激烈辩驳时,忽然一道女子哭的格外响亮。
“民女有诉状,要控告当今皇上在临安为谋取一己之私,私铸兵器,囤积势力,炸堤坝,毁良田,害人命,民女表哥临安巡抚顾长凌窥得真相后,被皇上嫁祸,于巡防堤坝时失踪。”
“民女表哥兢兢业业,最后落得这般下场,恳请柳太傅和在场的忠良之官为民女主持公道!”
此女子就是若雨。
她一身白色衣服,呈着诉状,请求在场的文武官为她做主,声泪俱下。
柳太傅接过诉状,已然是指尖发抖。
原来,早先祁王殿下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他两朝为官,能在朝中屹立到现在,就是因为,他谁的队伍都不站,只保持本心。
所以在陆行亦上位后,最终决定暂时不动他。
因为柳太傅声誉好,为官清廉,上位就动他,那就百官寒心了。
陆行亦计划再过一个一年半载就让他告老还乡的。
可现在,都为时已晚。
柳太傅倒向了陆行川那边,开始质问他诉状上之事,是否属实。
陆行亦那边的大臣仍是顽强的狡辩,站出来质问若雨,“刁民,你口口声声说皇上是罪魁,可有证据?”
“还是你被人贿赂,故意在这里起哄,污蔑皇上,待等本官查实,你们这些人通通都要捉拿在监!”
若雨有证据,她忽然指向人群中一直被忽视的那抹黑色身影。
“他能帮我证明,民女所言一切非虚!”
所有人视线望去,夕阳下,男子一袭黑色锦服,镶红色云纹边,端的是贵气翩翩。
有人认出来,说:“这不是平南王世子吗?”
有人讨论:“是啊,平南王世子怎么现在就在宫中了,不是离藩王进京还有一段时间嘛?”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陆鸿远缓缓走来。
错错乱乱的视线中,陆行亦与陆鸿远视线却正正相对。
陆鸿远是个有些桀骜张扬的性子,可是现在,就那么站在人群之中,稳如一汪深水,不见底……
这种样子,一瞬间让他想起一个人。
一霎电光火石,让他狠狠一惊。
下一秒,他的震惊应验。
“陆鸿远”摘掉了面具,露出那张比面具本身还让人惊艳的脸……
乌眉水目,面容雅润,夕阳落在他的脸上,泛着珍珠一般淡淡的光泽。
他的安静与周遭喧闹哗众形成鲜明的比对,像是浓墨之中的一滴朝露,固守清净本心,丝毫不被周遭所晕染。
那么平淡,平静,仿佛尘埃落定……
第355章 好好好,都等着呢是吧
“是顾大人!”
有妇人认出来,一声惊呼。
人群中涌出诧异之声,“顾大人不是死了吗?”
“我确定那就是顾大人,跨马游街的时候,我可是瞧见过呢。”
状元郎跨马游街的时候,那绢花可是被撒了一路,一提起,确实有人跟着附和。
“好像真是顾大人……”
“顾大人真没死啊。”
一霎,百姓们又喧嚣了起来。
周培山三人组其实早先就知道顾兄还活着了,但是此刻见到真人明晃晃的障碍日光下,还是激动,上前关怀。
顾长凌缓缓收回与陆行亦对视的视线,安抚了三人组。
转身,朝柳太傅行了一礼。
在青天白日下,终于将他被杀害,又侥幸活下来,潜入皇宫寻证据之事,通通说了出来。
“下官是临安巡抚顾长凌,在临安执行先皇定的国策改稻为桑中,发现有人在临安承千县五莲山建立据点,私铸兵器,走.私边关,于是暗中走访,继而发现临安知府钱军与五莲山据点有交易往来。”
“深入调查后,发现幕后主使者,乃是当时借口在临安游玩的景王殿下,几番试探下来发现景王殿下早已痊愈,并早在几年前落地临安,暗中培养势力,钱知府为景王效命,也包庇祸藏。”
“景王聪慧,早在建立据点后,将里面所有的旗帜标记都换成了祁王殿下的,微臣发现后,不敢打草惊蛇,便暗中书信给祁王殿下,请求圣上做主,派了当时的大理寺卿裴泉盛前来调查。”
“可景王利用卑鄙之计,窃取大理寺卿裴泉盛的踪迹后,然后将下官杀害在五莲山的九天瀑布处,对外宣称下官死于巡视堤坝,继而制造假象,蒙蔽了裴泉盛裴大人,导致祁王蒙冤。”
“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下官命大,落潭后被在临安游玩的夷然小公主所救。”
沈青斓听到,立刻诧异的跳出来附和,“原来当时救的是你呀,你受那么重的伤,我还寻思救不活呢,谁知道你活了,伤好后就没影了呢,我还寻思着你忘恩负义呢。”
顾长凌作揖,表示歉意,“非是在下不愿报答,而是当时已经登基的景王,因没有见到下官尸身,仍在暗中大肆展开追杀,在下怕连累公主,不得已才藏匿到宫中,顺便寻找当时景王陷害祁王的证据,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沈青斓哦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呀。”
顾长凌再次向柳太傅行礼,又将宫中皇上抓人练蛊的事再提一提,加一下百姓怨气。
他通篇没有咬文嚼字,说的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没有夸大,没有缩小,如实的描述事实。
态度不卑不亢,声音沉稳有力,沉稳的让人光是听,都觉得每一个字可信。
毕竟,还有什么证据,比被害人站在民众面前,赤.裸裸揭露真相来的精准。
陆行亦看着场中那抹身影,震惊,错愕,最后竟然笑了出来。
哈哈,他就说为什么一直找不到顾长凌,原来,人已经在眼皮子底下了。
又恰巧因为他想挟制沈青斓,不再相帮他们,将她召入宫。
“陆鸿远”天天陪着她逛,可是能完美的利用沈青斓的易容术隐藏了。
好好好,都在这等着呢,都在这给他布局呢。
从一开始练蛊被捅出,他就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有人精心设计,有备而来。
想打的他措手不及,打的他阵脚自乱。
他笑容逐渐变得阴森,倒要看看今天这戏能唱到哪里,正主才会出现。
陆行亦关于柳太傅一派的质问,什么都不与回答。
他的党派却还在尽忠职守的找顾长凌话中的漏洞,想证明他也是被人收买,故意冤枉。
毕竟最有力的证人裴泉盛早在陆行亦上位时已经处置了,其他的证词,都是顾长凌的一面之词,也可以说是他的杜撰,不足为信。
正在这时,又听得哒哒马蹄声,疾驰而来。
顾长凌转身,极轻,极淡的说:“你们要的证据,来了。”
众人也都跟着回头,就看镇守临安的云总督,一袭凛凛铠甲,打马而来,身后带着一队护卫。
如今的云朝,眉眼更加沉稳,锋利,像是一把利剑出鞘。
身后的披风划出的弧度,利索下马的动作,让隐藏在人群中的某人尖叫。
丫的,几个月不见,她的阿朝越来越好看了。
不行,晚上一定要他穿这身,弄他!
云朝还是维持着规矩,行礼,“参见皇上,关于临安,祁王炸堤坝,私铸兵器之事,臣有事启奏。”
话落,云朝身后缓缓出现一个如今已没有任何富态之相的钱知府。
在临安,钱知府尽忠职守,一直为陆行亦暗地里掩护,可是却没想到,陆行亦一朝登基,就是派人暗杀他。
仅仅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
那个当时落魄到临安的少年,饮一杯酒,笑着跟他说抱负,说理想,说以后如何让他飞黄腾达的少年,早在皇权争夺中,死了。
可惜钱知府还在做着女儿入宫,自己分封为藩王的美梦,若不是云朝回到临安的解救,他早已是刀下亡魂。
钱知府这下将他在临安所做的一切事,包括陷害给祁王,全部捅了出来。
最后,比顾长凌多补充了一项罪,就是他炸了堤坝……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留最后一个退路,陆行亦在临安所做的每一笔勾当,钱知府都有账本记录,包括炸堤坝当时的密信他都留着了。
钱知府的证据山一般的厚重,瞬间将民众的怨愤声抬高了八个等级。
私铸兵器啊,走.私啊,谋利啊,嫁祸啊,民众们还勉强能当八卦听听。
毕竟皇子夺嫡,太多卑鄙的手段,没有一个皇子上位,身后的路是干净的,雪白的。
都是踏着尸山血海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