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说顾长凌是被陷害,可有证据?”
“臣女有证据。”
云薇呈上空明山发现的衣物,还有樱子的手信,并将顾长凌案件的疑点一一罗列出来。
疑点有四。
其一,顾长凌随着通敌信件发现的倭书,是隋林生的书。
隋林生已经在旁,为其作证,此书是在五日前丢失,并且已经查到是身边的小厮为了十两银子,偷出倒卖,而倒卖之人经隋林生查实,就是齐宇的贴身随从。
其二,那封通敌的倭寇信,也不是出自顾长凌之手,而是齐宇买通福巷暗娼馆一个名叫樱子的倭国妓子代为翻写的。
那名妓子已被灭口,但是曾经的书信得以保留,只需要把书信拿去与顾长凌通倭的信件比对,就能看出笔迹一致。
其三,顾长凌那日去空明山是与她一起去探望一位嬷嬷,二人不慎遇到了土匪,根本不是倭寇。
至于顾长凌当时为什么不招供,是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场陷害,一旦说出她的身份,恐再次遭人陷害,才暂时隐瞒了下去,暗地调查。
其四,就是空明山上的两个倭寇,当时面目全非,不得而知,只靠衣服判断,但是他们后面去山上搜寻,意外在山上发现了两套男人的衣服和挂饰,经调查证明是西纺市场两个倒卖倭国器皿的小贩。
因着样貌尽毁,只能从身体特征判断,他们调查到两个小贩中,有一个右臂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已经将人质请来,现在只要把仵作喊来对质就知道了。
疑点说完,再说动机。
云薇说齐宇不日前曾陷害顾长凌,反被戳穿,被太子惩罚禁足,有足够的理由陷害,再加上这些证据,请大人传齐宇当堂对质。
云薇这些话说完,堂外传来了不少议论声,胡琼拍惊堂木,从签筒里拿出令签,“肃静,来人,去传嫌疑人齐宇。”
另外又吩咐人将仵作带来,还有送往架阁库的通倭信件通通带来比对。
最后又吩咐人将犯人顾长凌带上来。
秦宵诧异,这击鼓鸣冤是为先生?
还好他没有现在将先生换走。
顾长凌手上带着木铐,被押着走进大堂。
一身血色干枯在单薄的中衣上,满身狼狈,可是目光清明,身姿挺直,一路走来,堂前逐渐安静。
云薇也没见过顾长凌如此狼狈的样子,视线相对,眼里一刹那的心软就被顾长凌捕捉到了。
云薇想走上前去,问候一声,但是惊堂木拍的阵阵作响,不准她靠近犯人,便只好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顾长凌眼眸微动……
齐宇昨夜本就惴惴不安,没有睡好,一大早被官兵上门押解,心里更慌了。
强自稳着跟着差役到了大理寺,看着乌泱泱的人群,还有云薇,顾长凌,眼神又狠了起来。
只要他抵死不认,一概说不知道,就不可能查到他。
可是到底心乱了,被云薇逐渐摧毁了冷静。
云薇从他与顾长凌的矛盾点点出他有动机陷害,齐宇反驳他近日禁足,已经悔改,没有做过任何事。
云薇又说五天前的傍晚时分,她亲眼看过齐宇入暗娼馆,找了一个倭国女子,将非法得来的书信翻译成倭语,嫁祸顾长凌。
第二日找人将樱子害死,并将室内所有书籍全部被收走,但是却没想到樱子将书信藏了起来。
齐宇继续反驳说他只是出入暗娼馆最多只是嫖客,根本没有关注过什么樱子不樱子,至于信件,他一概不知。
云薇再说嫁祸给顾长凌学倭语的书是隋林生的。
齐宇仿佛抓到了一丝把柄:“隋林生当日堂审都不在,怎的现在就知道是自己的书了,莫不是偷偷溜进去看的?既然这样,我也可以质疑是你故意找人偷了架阁库的卷宗,模仿笔迹反过来陷害我呢。”
云薇也没急着跟他争执,而是继续说:“那昨日傍晚,我亲眼见你在春风茶楼与一个瘦高,脸上带雀斑的人密会陷害顾长凌之事,你怎么解释?”
“放屁,我昨儿压根就没见到人。”
话落,大堂瞬间安静无比。
云薇这几个问题问的过于紧密,齐宇也接的快,所以这一句,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云薇笑了,“所以,你之前确实跟这个人密谋过陷害顾长凌,只是昨夜他爽约没来。”
齐宇这才意识到被这女人套路了,急忙辩解,说他只是着急说错,其实他根本不认识什么瘦高,脸上带雀斑的男人。
云薇道:“你怎么知道瘦高,带雀斑的是个男人,我方才并未说是男人。”
“……一般瘦高肯定是男人啊,女人都没那么高。”
云薇笑笑,“行吧,不跟你争执这个,反正我们已经找到一个脸上带雀斑,瘦高的男人,指证说都是你让他去偷的密信,大人,臣女恳请再传一位证人。”
第76章 扳回一局
齐宇慌了,云薇知道丁杰的特征,那就是代表确实撞见他跟丁杰密会。
听她这语气,似乎已经查到了丁杰,而丁杰为了自保,将全部的罪推给他了!
等下来当堂对质,他该怎么辩解,毕竟丁杰知道所有流程,完全可以嫁祸给自己。
心思百转之际,云薇忽然压低了声音,“只要你如实说出,大人可以酌情处罚,但若是你拒不悔改,待会儿人证物证俱全,你可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又是诛九族!
齐宇听到这几个字毫毛直立,看着外面走进来一身藏蓝罗缎,瘦高的男人,额头冷汗直冒,掌心攥的死死的。
终于,在云薇最后一句诛九族可是要诛到多少多少人之时,大喊,“不是我,我只是帮人家翻译了个书信而已,剩下的步骤都不是我做的,是他!”
他指着远处的人影,“是丁杰说跟顾长凌有仇,自己想报仇,能力不够,我只是在翰林院帮他把书信塞进顾长凌的书里,其余的都跟我无关,那些密信也不是我弄来的,是他在军营盗的。”
“而且将书信放到顾长凌的书房也是他去的,我根本不知道顾长凌书房暗格,是他说曾随着人进顾府,无意间得知的。”
等齐宇话落,远处人证也逐渐走上前。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只是远看身形酷似丁杰。
云薇是根据老鸨子描述那日的嫖客改造的一个人证。
她猜,那个嫖客可能是易容,因为这时代有易容术。
既然是易容,肯定也会用这个模样跟齐宇密会,因为换面皮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她说出雀斑时,齐宇才慌了,都没注意,她连对方的名字都喊不出。
齐宇看着这个证人,怒目圆瞪,“云薇,你诈我!”
云薇冷哼,“若不是你做了这些事,何惧怕一个人影。”
虽然齐宇疑点很多,但是第一个发现顾长凌通敌的小厮已死,目击证人也被毒蛇咬,这些证据都是主观猜测,并不能立时给他定罪,所以云薇才诈一下他。
再者她想诈一下,看能不能得到多一点那个雀斑男的消息。
云薇知道,齐宇是被利用的,可惜线索都只能查到齐宇,再查不到任何多余的消息。
云震听完女儿辩驳,第一次露出了赞赏神情。
陆行止则面色不明,似乎真的只是来当一个旁证。
人证物证齐全,犯人还亲自认罪,毫无疑问齐宇被收监。
但是不知齐宇到底用什么方法盗取了国公爷的密信,云震暂时请求死缓,待细细查证是否有内奸再判死刑。
太子爷没异议,案件就这么落实下来,顾长凌无罪,当堂释放。
门外围观的人逐渐散去,没人注意流鹰悄然而去的身影。
此时街头巷尾到处都津津有味的讨论这桩差点酿成满门抄斩的冤案。
但是讨论最多的还是云薇郡主,竟然敢为了夫君,抛头露面,击鼓鸣冤,还暗地里搜集了这么多证据。
有人赞叹,“不愧是国公爷的嫡女,到底遗传了几分魄力。”
“是啊是啊,你看公堂上一套一套的,别说齐宇没接上话,就是胡大人都跟着她思路走呢。”
“啧啧,如此看来郡主也不是单单好色,人还挺聪明的。”
“确实,我对郡主有些改观了,突然觉得能当她男宠也不错。”
“你可拉到把,郡主要求高着呢,至少得是顾大人那种样貌。”
春风茶楼,一位身穿月牙白袍的贵公子听着茶楼里的议论,悠哉的品茶。
晨光温润着他的眉眼,儒雅端方,可是细看,水波的眼底带着丝丝冷漠,连光都照不进。
流鹰推门进来,将公堂之上云薇与齐宇的对话细细复述。
贵公子挑眉,竟然是云薇救了他?
早先听到云薇马场豪掷五千两,还以为是被云熙激的,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那时就有端倪了。
流鹰道:“主子,齐宇现在已经暴露,需不需要灭口?”
贵公子掸了掸杯盖,发出轻轻的碰撞声,“不用,这时你出手,我们就暴露了。”
流鹰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贵公子摆了摆手,很是随和,“变数不在你,现在断了和齐宇的一切关联,全部推给他即可。”
“是。”
天边朝阳映在刺破云层,洒落一地光辉,贵公子微微眯眼,云薇吗?
虽然没有陷害成顾长凌,但是到发现了另一个变数,也不算没有收获。
顾长凌被当庭释放以后,就适时晕了过去,毕竟一个在大牢被受尽“刑罚”之人,理应虚弱。
云薇急忙命人用马车将顾长凌送回府,云震起身,也跟着去了顾宅。
顾长凌这孩子于他总的来说,还是满意的,现在发现一切是冤枉,自然是愿意扮演一个慈祥的岳父。
再加上,他发现女儿很是重视顾长凌,也乐意见两人关系亲密。
太子陆行止也适时起身告辞,回去跟圣上复命,走时,特意跟云薇多说了一些话。
期间夹杂着以往两人“甜蜜”的回忆。
云薇不明白太子这个时候示好作甚,但是在外面,面子上她得做到位,跟着被迫回忆了一番儿时傻缺的回忆,然后恭送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