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下手狠辣,乔绿花半刻钟之后就已经被打到昏迷过去。杨天成却还不解气,咬牙道:“我听说那个姓吴的老头最近三天两头出门听戏,回头你们想法子把他的车夫换了,将人弄到这里来打一顿!”
吴粮一开始还做监工,后来他发现这活儿就是儿子哄自己玩儿,有没有他都一样。
后来他在城里住习惯了,发现儿子过得好不是装的,便不再干活,整天四处转悠,喝茶听戏。
第342章 穷子归家 二十七
吴粮习惯了俭省, 即便手头有不少银子,喝茶听戏时也都是挑最便宜的地方。哪怕身边的人都劝他不用这么省,他自己却还是舍不得去贵点的茶楼。
这天傍晚, 他听完了戏从外面回来,嘴里哼着小曲儿,心情不错。半年之前,他没想过自己能过上这种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简直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自从搬进城里,他身边的好多女人都别有用心,还有个寡妇天天往他怀里撞。
吴粮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 他努力和各个女人撇清关系, 后来才发现,那些女人就是冲他来的。
他年轻的时候没找,如今年纪大了……一个人有点儿孤独, 但是,男人要养家糊口, 才能说得起硬气话。他自己都是靠儿子养着的, 哪里还能再找个女人让儿子一起养?
还有, 他心底里认为,这天底下所有的感情都是互相培养的。他和儿子之间父子情深,儿子愿意养着, 可是新进门来的女人和儿子没关系……平白无故让儿子多养一个女人,将心比心,换了他来,他也会不高兴。
他不愿意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自己如今富足的日子, 即便是绝世美人也不成。
因此,吴粮一开始还迷茫过, 但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他不让自己身边有女人,甚至还把院子里做饭的厨娘都辞掉了。
一天又不在家里吃,要厨娘来没有用。偶尔吃一顿,伺候他的随从就可以做!
除了偶尔有点小烦恼之外,吴粮认为,自己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忽然,马车一顿,吴粮整个人都险些冲了出去,他不容易才稳住身子,发现马车已经重新开始驶动。
他以为是车夫不小心,刚想靠回去,忽然听到车厢外传来了车夫的喊声。
“老爷!”
声音又尖又急,并且还离自己越来越远。
吴粮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最近他经常看戏,也看到了不少老人家拖累孩子……其中就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被坏人绑走之后让孩子交赎金!他不会也遇上这种事了吧?
想到此,吴粮心里很慌,一把掀开帘子,看到外面的车夫确实已经换了人,他面色微变,一咬牙,直接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他宁愿自己死,也绝对不愿意因为自己让儿子破财。
*
顾秋实听说吴粮摔了,浑身多处擦伤,还站不起来,立即就赶了过去。
前来报信的人是一个男人,跑得气喘吁吁,话也说不清楚。顾秋实没有寻根究底,直奔吴粮所在的医馆。
吴粮在滚下马车时,就护住了身上的要害之处,虽然外伤挺严重,但大多是皮外伤,只是右手的手腕错开,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看他脸上都带了大片擦伤,顾秋实满脸担忧。
吴粮痛得嘶嘶的,看到儿子脸上神情,笑着安慰:“我没事儿。好在周围人多,看到我摔下来后就把我送到医馆来了,就这么点儿伤,不要紧,养几天就好了。”
车夫欲言又止。
顾秋实安慰了吴粮几句,又让大夫好生包扎,这才带了车夫出门。
“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会从马车里摔下来?”
车夫忙解释:“这不是我没架好马车,也不是老爷想要下来我没听见,您吩咐过,让老爷的马车走慢一点。我刚刚转角,有个人跳了上来,直接将我一脚踹下去,我摔在地上到处是伤,看到那个人要把老爷挟持走,我急得大喊一声。老爷发现驾车的人换了,就滚了下来。”
“那个人呢?”顾秋实面沉如水。
车夫摇头:“他看到老爷摔在地上,好多人围了过来,趁着人多就溜了。我当时想追,奈何腿受了伤。”
即便是没受伤,可能也追不上。他还得让众人帮忙将主子送到医馆中呢。
“你觉得坏人挟持我爹,是为了讨要银子,还是为了寻仇?”
车夫哑然:“这……老爷平时挺低调的,对外都说你孝顺,但每个月给他的月钱不多。”
吴粮对外,一直都做出一副吴大河虽然孝顺他不会给他太多银子的感觉。
他主要是烦了那些凑上来的女人,也怕脸皮厚的人找他借钱。
财不露白嘛,他自己都穷,扑上来的别有用心之人就会少上许多。
而落在旁人的眼里,就是吴大河虽然在富贵之后没有抛弃养父,却也只是把人好生养着。没有拿太多的银子给养父挥霍!这样的情形下,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吴粮手头的银子不多,相对的,吴大河对养父的感情也没多深。
父子感情不深,想要讹诈吴大河,就不该去绑吴粮……就是绑高玉宜,可能拿到的好处还会更多点。
车夫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顾秋实也偏向于有人找他寻仇,因为不敢对付他和高玉宜,所以挑了个软柿子,也就是乡下来的吴粮。
“哎呦呦呦……轻点,轻点。”
大夫正在给吴粮正骨,他痛得直叫唤。
顾秋实听到动静后,急忙赶进门,吴粮看见他,立刻就不叫了。
“爹,一会阿富送你回去,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吴粮从来就没想过让儿子时时刻刻守在自己身边,在他看来,儿子能够赚到银子,辛苦一些忙碌一些都是正常的。
“快点去,大夫都说了我这是皮外伤。你不用惦记着,一会儿我回了家喝完药就睡了,今晚上别过来。”
顾秋实不置可否,上了马车后,吩咐车夫去杨府宅子所在那条街的隔壁街上。
隔壁那条街上住着杨天成!
身为最早跟在大公子身边的人之一,车夫知道兄弟二人之间的恩怨,看到大公子面色阴沉要去找二公子,车夫心里明白,这件事情多半和二公子有关。
杨天成一直在背后鬼鬼祟祟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顾秋实有对他下死手,要的就是杨老爷对他渐渐失望,到最后不管他死活。
他本来想慢慢来,没想到杨天成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吴粮身上,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如果杨天成针对的人是他,他还不会这么怒,吴粮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即便是乍然富贵了也舍不得点好茶喝……不管两人之间有多少恩怨,杨天成都不该找吴粮的麻烦。
顾秋实的马车一路急驰,到了白家母子所在的院子外后猛然急停。顾秋实顺着停下来的力道整个人冲了出去。
母子俩手头的银子不多,养了有七八个下人。此时杨天成刚刚教训完了乔绿花,才从郊外赶回。他算计的事情一件都没成,反而还把自己折腾到这个破院子里……即便是把乔绿花打了一顿,接下来吴粮也要受伤,他心里却并不高兴。
进门后,因为丫鬟送上来的鞋子有点皱,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院子里气氛凝滞,白姨娘知道儿子心里不好受,也并不去劝,只当没有这种事情发生。她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这火气上来了,一定要发泄出来才对身体好。不然,火气一直压在心里会生病。
反正都是些下人而已,骂也就骂了。
顾秋实就是这时候闯进去的,他一眼就能看出院子的格局,猜到主子住在哪间房,直奔后院之后看见门口有丫鬟哭哭啼啼,顾秋实一把推开了再次上前阻拦自己的下人,然后踹开了杨天成的房门。
杨天成搬到这个院子里后,真的是为所欲为。在这地方他就是天,从没想过有人会闯自己的屋子。他勃然大怒,当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是吴大河时,心里发虚。
他还不知道车夫去绑吴粮之事已经失败,只以为是吴大河发现养父失踪找上门来。
“大哥,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我们已经分家了,就是两家人,你登门是客,该懂得为客之道……”
顾秋实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质问:“是不是你让人去绑我爹?”
杨天成心头一咯噔,难道是底下的人做事不干净让人看见了?
“没有啊!这其中有误会……”
顾秋实眼神凶狠:“你怎么对我都行,但是不能将手伸到我爹身上。真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杨天成还想要说话,整个身子被拽着往外走。他努力想要抓住自己能够抓住的一切东西,但即便是抓住了,也因为力气不够而继续被拖着走。
“娘!娘!吴大河疯了,快让下人来帮我。”
不用杨天成喊,那些下人也试图上前帮忙。顾秋实满脸凶狠,掐着杨天成的脖颈:“你们要是敢靠近,我弄死他。”
于是,众人都想救人,但都不敢上。
白姨娘急得直哭:“大公子,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儿子。你们是亲兄弟呀!如果让老爷知……”
“赶紧去告诉他,即便你不说,我也要说。”顾秋实一把将人揪起塞进了马车之中,然后把自己的车夫也踹了下去,他亲自驾着马车,一路往郊外跑去。
马车在城里的大街上不能跑太快,若是伤者的人,不光要赔偿伤者,还得被衙门责罚……多数时候都是罚钱。比如上一次顾秋实在街上跑马,就是杨老爷主动去衙门交了一笔罚金才了结的。
顾秋实有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出了东门,这边官道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杂草,杂草足有大人的胸口那么高。
杨天成一开始还挺害怕,后来发现马车只是跑得快,他只要抓紧小桌就不会被颠来倒去后,便也放下心来。
母亲不会看着他被抓走而不管,一定会派人来救他,还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
吴大河做事这么疯,容易闯大祸,说不定父亲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吴大河改观……只要父亲厌恶了吴大河,他就有了翻身的机会。
杨天成越想越美,仿佛自己已经脚踩吴大河,接手了杨府的生意后意气风发得所有人尊重……越想越美,忽然整个人往后狠狠砸去,砸在车厢上,撞得他头晕眼花。
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帘子一掀,紧接着赶车的马鞭飞了进来,在他手上绕了两圈。
鞭梢打在手腕之上,痛得他呲牙咧嘴,他正想甩开鞭子查看伤势,就感觉到鞭子一用力,扯着他整个人往前飞扑。
杨天成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扑到了马车之外,他想要抓住手边的东西,只抓了一个空,然后整个人从马车上滚落在地。
地上都是粗糙的石子,杨天成摔在地上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是麻的,等反应过来,他看上自己摔麻了的身子,入目一片殷红,并且他还没有摆脱鞭子,整个人被拖在路上,他身后留下了片片血迹。而前面的马车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啊啊啊……”杨天成都吓疯了。
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杨天成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对吴粮动手,就能把便宜大哥刺激成这样。此时他忽然想起来当初吴大河第一回险些被灌毒药时,打马追到铺子里将药灌进他口中的事。
那时候的吴大河就跟疯了一样……他后悔了!
身下痛得厉害,杨天成无论怎么甩,都甩不开手上的鞭子。很快就痛到晕厥过去,但因为身子在地上拖行,晕厥后又痛醒过来。
某一个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前面的马车终于停下,杨天成不用被磨着走,但是停下来后,他身上还是一样的疼痛。他鼓起勇气低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已经被磨出了深深白骨的膝盖。他尖叫一声,整个人晕了过去。
顾秋实一脚把人踹醒:“你把我爹绑出来,想对他做什么?是不是想拿他泄愤?”
杨天成:“……”
他没回答。
一来是不敢答,二来也是因为答不出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哑了声。
他努力回头,看到来时的路已经血迹斑斑。
杨天成感觉自己眼前都是红的,浑身都痛,连动一个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在这荒郊野外,如果吴大河不肯救自己。他真的会死。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