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站着一个高高的黑影,安妮走近了才瞧见,这人有些眼熟,正一边掀开脸上的面具,一遍摘掉头盔。
是斯特兰奇。
“哟,什么时候学会走窗户了,有门你不走,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刚做寡妇没几天就找相好的了。”
安妮刚走过去,他人便倾了下来,她用手一捂,竟然捂出了一手的血,是他胸口的布料里渗出来的。
斯特兰奇发出轻微的声音。
“你这是刀伤还是箭伤”安赶紧妮将他往床榻上扶。
“刀伤,我从丹锐回来,从陛下的人手里劫走了侯爵。”
斯特兰奇躺在被子上,安妮要去点蜡烛叫人,裙子却被拉住了。
“侯爵藏在公主那里,陛下的人看到了我的脸,我没有来得及将他们除掉,现在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回来了。”斯特兰奇低低的说道。
“侯爵藏在公主那里那信里怎么说他还没有离开丹锐难不成,你这是在骗杜洛夏夫人”
“没错。”他答。
安妮点了点头,“撒开,我去拿酒精。”
她转身往斗柜那里走,准备拿东西清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斯特兰奇的声音。
“你在这里就一点儿也没担心过我吗?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受的伤”
安妮翻开柜子,拿了高纯度酒精,药膏,不耐烦的答:“没有!我一点也不关心你是怎么受伤的,我只关心我的房子会不会变成凶宅,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斯特兰奇闻言,躲在暗处隐隐牵起嘴角。
第92章 正文完
斯特兰奇回了王都, 只有安妮一人知道。
这也意味着,王都各路神仙的情报网络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各色真假消息流于市井。
杜洛夏夫人的册封仪式如期进行。
前一天, 安妮端坐在她的宅子里, 装模作样的挑选礼物,她选了一把玉如意,一顶珍珠打的冠冕,还有一车的绸缎, 宝石镶的项链几盒,并叫缇雅用最好的包装送进宫,派头要足,务必弄的满城皆知道, 她送了这么厚的礼物。
斯特兰奇躲在房间里,他听了一耳朵, 等人走了,就出来问安妮:“怎么不把香缇夫人送来的酒也装上。”
安妮见他一脸戏谑, 肉疼的抽搐嘴角。
这些东西都是要付之一炬的东西,可真是把她心疼坏了,但为了大计, 配合杜洛夏夫人和女公爵,她不得不这么做。
到了杜洛夏夫人的寿宴当天, 安妮起床时,斯特兰奇还躺在沙发上假装酣睡。
她不叫侍女们进屋,自己换了衣服,往靴子里塞了两把短刃。
等到日出时, 便打扮的华丽奢侈,乘车子往宫廷去了。
一路上, 安妮细细观察,城内多了的许多的守卫在巡逻,但她知道里面的内情,没有继续再看。
王后的加冕礼,隆重庞大,全国的勋贵家族几乎都派人来,从半路上,安妮就能听见,周遭全都是马车响动的声音。
进入王宫,安妮不引人注目,她走入了要观礼的地方,默默在前排位置坐下。
王储妃和脸色铁青的王储坐在前方附近的位置,人群拥挤,刚被选为新任大主教的撒森站在台上,他朝安妮点了点头。
安妮随意的把弄着手中的骨扇,她又把视线往女公爵那里挪,女公爵也朝她微笑。
她这才放下心。
仪式进行着,杜洛夏夫人缓步入场,撒森完成祷告,将加冕冠戴到了杜洛夏夫人头上。
安妮把眼睛往上瞧,只见上面的陛下,王储,王储妃,皆是默然看着,各怀心思。
她翘了翘嘴唇,率先离席。
王都城内,无数个底下暗场里,打磨箭矢的声音繁忙,斯特兰奇从人堆里面穿过,他身旁,是同样死了多时的侯爵。
“我这个姐姐,就是心太软,拖到现在,非得叫她看清楚了陛下那个老头子是什么人,她才下的了心。”
斯特兰奇没说什么,他指了指宫廷的方向:“晚宴举行之后,以大火为标志,到时候我们分成几路去拦截,最重要的,是不能叫王孙和陛下跑了。”
傍晚,晚宴中,熊熊烈火之中,繁华脆弱的东西都一扫皆空,安妮看着陛下在火势中被守卫掩护在角落里,立刻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将桌上惊慌人群遗落的饮料倒在裙子上,只身走入了那拥挤的浓烟处。
王储妃是首先意识到事情不对的,她离出口近,带了儿子与舅舅的人躲出人群杂乱的地方,看着宫廷里许多守卫都将刀剑掉转了矛头,她意识到问题的巨大,立刻将王孙拉着,打算出城逃亡。
一夜过去,火势吞噬了王都的半边天空,又在清晨被扑灭。
修道院里,公主一夜未眠。
她看着王孙被押送到面前,叫人给他送了干净的衣裳和食物。
王孙的脸上全是狼狈的灰尘,他连退几步,还陷入在混乱的惊恐中,公主告诉安妮,她想把王孙流放北方,由安妮亲自关押。
安妮瞧着,点了头,公主不愿意赶尽杀绝,这也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民间流言,宫廷大火,王储和陛下被东陆刺客刺杀,王储妃,王孙下落不明。
整个王都,能接过大任的人,就只剩下索菲丽达公主。
新贵与旧贵族之间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和谐,由于杜洛夏夫人已经加冕过,公主称女王之后,打算将她尊为王太后。
由于斯特兰奇和侯爵双双复活,那些贵族们吓的半个字都不敢吓议论,安妮身上背负着监督王宫重建的任务。
缇雅见安妮从修道院出来,连叫了她几声:“公爵!”
安妮看过去,从这道门出来,谁都知道她现在是米勒公爵了。
“王太后说,她抓到了她那里的一个奸细,怪不得,陛下像提前知道消息一样,能在火场里被救出来。”
如果不是各方势力都在施力,摧枯拉朽,若不是安妮前去补刀,就让他给跑了。
“奸细是谁?”
“您以前见过,曾经在沃伦女公爵府见过的那个子爵......”
王宫正在修建,就连公主的加冕礼都只是在大教堂简单办了一场。
王都的港口边,有一艘小船正打算远航,斯特兰奇站在岸上,与船上的西蒙和伊芙娜告别。
安妮与他们的关系更和睦,她上前将一些金银财物交给伊芙娜,“丹锐的港口有人迎接你们。”
伊芙娜点了点头,劝西蒙向他们告别,被亲弟弟关了好几年禁闭的西蒙还不打算这么原谅他。
他臭着脸,将伊芙娜拉进船舱。
安妮见了,笑而不语,她无论是哪辈子都喜欢这样的小妈文学。
送走船只后,斯特兰奇与安妮只能利用这一点回程的时间说点话,毕竟一个要押送流放的王孙去北方,一个要留在王都处理剩下的事情,例如先王和王储的秘密葬礼,以及重组内阁。
马车上,安妮还在忙碌的查看玛丽送到王都的信件。
“运河通航了,新城也开始继续动工,我在想,要给那里取什么名字呢?”
斯特兰奇不关心这些,他时不时往车外去瞧,心不在焉的模样,被安妮察觉了。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的花什么时候送来,再晚一点,恐怕你就没空听我的谄媚了。”
安妮哑口无言,她眼睁睁看着斯特兰奇从窗外接进来一束春季的花卉,塞给她闻。
“不是,这一套是谁教你的,有点过时了。”
为什么会有人在婚后大半年才开始送花呢?安妮以为她已经可以省略这些步骤了,但明显对方并不想省。
“这怎么能算过时,在你回北方之前,必须要留给我一点时间......”他已经试图勾.引安妮很久了。
她定定的瞧着他,伸出手固定他的双颊,倾身落下一个吻。
“行了,我很忙,你先回家去吧。”
说罢,安妮将车门一拉,她跳了下去,打算去一趟港口另一端的城防营。
他愣愣的朝外看着,安妮的身影越拉越远。
她骑上马匹,与身旁属下忙着讨论要增加一个火器营。
宫廷重建,一切事物都在改变。
从王都外的修道院里,第一道女王的旨意传了出来。
安妮与女公爵,杜洛夏王太后,以及公主在一间屋子里商议。
“所谓推恩令,也就是将继承权分配给每个领主的合法子嗣,男女不限,这样,就可以很大程度上削弱他们的割据。”
“在明天的阁臣议会上,我会颁布这条法令。”索菲丽达一面学着上位者的样子,又询问起另外两个人的意见。
安妮继续与几人滔滔不绝,分发雪片一样的纸张,上面写着她的一切设想。
“取代农奴制度,设立女官体系,军政分权,将贵族的头衔与土地分开。”
索菲丽达听着,一边思考,一边摇头:“你这是,每一条都针对你自己啊。”
的确,如今的莫尔兰,安妮就是最难以撼动的土地贵族,只要她都这么做了,其他贵族没有理由拒绝。
安妮懒懒的解释,“其实我只想安安稳稳的种地而已,为了稳定,我决定将阶级的权利限制在制度的牢笼中......”
议会当天,重组过的内阁里,上席整整齐齐坐着四位女士,下席以侯爵和斯特兰奇为首。
王国的改革之路,正势如破竹,一点点按照安妮的设想有条不紊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