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拉着她的花花风筝,混了很多颜色的,在草地上跑了起来,但她跑得慢,手又没伸直,风筝啪的一声坠地。
二妞子和虎子的蓝色和白色风筝都飞起来了,她很沮丧,一转头瞧见虎妮抱着小草,小草手里拉着风筝,那只黄色的风筝也顺势越飞越高。
“爹,你抱我嘛,”蔓蔓撒娇。
徐祯说好,一点点绕完风筝的线,然后一把抱起蔓蔓往前跑,花花风筝从坠地到越飞越高。
蔓蔓欢呼,“飞了飞了!”
不过也只持续了一会儿,抱着蔓蔓跑太累了。徐祯累得大汗淋漓,比他刨了半天地还要累,只能坐在草地上休息。
其他小家伙也跑累了,二妞子躺在草地上,呼呼喘气看天,只有虎子不甘寂寞,在草地上打滚。
打滚像喷嚏一样,是会传染的。一时都不放风筝了,几个娃开始打滚,从东滚到西,吃了一嘴的草还哈哈大笑。
让躺在草地上吹风看着白云翻滚,享受难得悠闲时光的大人,会心一笑。
要是他们也年轻,此时也恨不得满草地打滚。
只是不年轻了。
夜里的草原风呼啸而过,大家架起火堆,吃了顿烤肉,烤厚的猪肉排,滋滋一直冒油,一咬肉嫩咸香的那种。
还吃了烤野菜、烤韭黄、烤猪心等等,万物皆可烤。
夜里按照蔓蔓说的,看了好久的天,繁星点点,草原的夜晚多么迷人而美丽。
蔓蔓手指触碰绿草,她又蜷缩起身子,睡在帐篷里时,半睡半睡醒间她想,好幸福。
天天都有生日过就好了,生日真好呀。
第61章 牛肉面
徐祯的生日跟蔓蔓只差三天, 之前他说要跟孩子一起过,姜青禾没同意。
她怕到最后,自己也忘记了他的生日。
今天徐祯去西口村给陈大户送门窗了,晌午才会回。
起早姜青禾开始在灶房里忙活, 她主要忙着指导, 真正忙的另有其人。
蔓蔓踩在凳子上, 戴着灰色的小围裙,手指翻着盆里的面粉,湿哒哒的全黏在手上了。
她仰起脑袋说话,怕口水喷进去,“娘, 揉不起来,面老沾我手。”
姜青禾已经说的口干舌燥, 放弃指导, 直接站到蔓蔓身后, 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带她揉面。
但是只揉了个大概, 蔓蔓赶紧喊停, “哎呀不行,说好了我来揉的。”
“祖宗, 那你可用点力吧, ”姜青禾瞥她, 弄了半天只顾着玩面了。
蔓蔓没说话, 她踮起脚, 吭哧吭哧使劲揉面。
等姜青禾烧完火回来一看,这祖宗抓了块生面团塞进嘴里咬了口, 呸呸呸吐在灶台上。
“你做啥嘞?”姜青禾呆滞。
蔓蔓一脸无辜,“娘你不是说, 要看面团发没发好,我不晓得啊,得尝尝。”
“那你尝出来了不?”
“不好吃,”蔓蔓说得很认真,真的一点都不好吃。
更让姜青禾觉得好笑的是,揉完面还要醒一会儿面,蔓蔓隔一会儿就去敲敲面盆,她轻轻地问,“面,你醒了没?醒了告诉我一声嗷。”
终于等到搓面条的时候,蔓蔓一上手,就知有没有。她只搓了三根面条,比她手腕还大,她用沾满面粉的手指指那三坨面说:“大的给爹,这个给娘,我吃少点。”
“你可是个大聪明阿,”姜青禾感慨,按她的做法,今天晌午应该能吃上面棍,一咬一口面,里头还夹心的那种。
“别夸我,我会羞羞脸的,”蔓蔓笑嘻嘻地说。
姜青禾沉默,并没有夸奖她的意思。
不过为了不打击她,姜青禾想了个绝好的主意,扔给她一口碗。让她揪面片,不管大小好坏,晌午烧给她自己吃。
蔓蔓兴高采烈地接过,开始揪,边揪边数,“吃一个,两个、三个…一百个。”
直到姜青禾的面揉好,徐祯从西口村回来,她还在揪剩下半个面团。
“晌午吃疙瘩?”徐祯洗了手走过来问。
蔓蔓纠正他,“不,是面片。”
徐祯瞧着她碗里一个个小圆疙瘩,昧着良心说是面片。
“睁眼说瞎话,”姜青禾吐槽他,转而开始将面条扯散下入滚水中,夹起倒煨好的牛肉汤,煮熟的鸡蛋切两半放在面里,几片薄薄的牛肉。
牛肉很难买,这块还是她昨天去镇上碰见捡漏的。因为摊主天亮边开始卖,等她到时候快收摊边了,搭了几块碎肉和骨头给她。
再多也没有,尝点鲜差不多,她也做不来正宗的牛肉面,但熬出来的汤滋味不错。
蔓蔓见她盛好了面,也没说要端,知道会烫手,而是等面端到桌子上。
她才跑过去,眨着大眼睛指指自己,表情像是要讨表扬摇尾巴的小狗,“这面是我揉的,娘煮的。”
徐祯受宠若惊,他放下筷子,刚想说点啥,然后听见蔓蔓很大声地说:“祝爹生日快乐,永远不死,好好活着。”
“爹尽量吧,”徐祯讪笑,祝福他收到了,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姜青禾差点没笑趴在桌上,好不容易收了笑,她说:“尝尝你闺女做的面。”
徐祯笑着夹起面,然后他强笑着咽下,这面揉过头了,很硬很实的口感。
但这是他闺女第一次揉面给他做的,徐祯又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还一连吃了好几碗,要给闺女捧场。
当然晌午后就难受了,胃胀得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还偷摸去找了李郎中,被李郎中一顿训。喝了碗苦药,也不知道啥熬的,巨苦,苦得人想干呕。
也没吐出来,但确实不咋难受了。
姜青禾也真是哭笑不得,伸手戳戳他的背,“长点心吧,愣是要吃那么多碗。”
徐祯抹着苦出来的眼泪,他说:“也算是个难得的生日了。”
由于他胃部还隐隐作痛,晚饭只熬了锅白粥,另炒了几个菜,也没折腾啥。
临夜里要睡觉,姜青禾泡着脚时,徐祯拉过她的手,放了一粒碎银。
徐祯握着她的手说:“这是陈大户给的工钱,半两差不多,你也去买块棉布,染件花衣裳穿。”
其实是半两另外加了一串铜板,铜板他给攒着了,男的总要留些私房钱的,用作惊喜的花费。
“衣裳再说,来,你快坐下,”姜青禾让他坐旁边,脚踩在桶边,手里攥着那半块碎银。
“你说我染布赚钱咋样?”
“染棉布?”徐祯伸手拿过那块干布头,替她擦脚。
姜青禾摇摇头,她琢磨了好几天,染棉布她不仅卖不出去还血亏。
一匹棉布近半两银,做件大人衣裳一匹可能还不够,她怕染出来自己赔死。
姜青禾转过身子,伸了另外只脚到徐祯腿上,她慢慢说:“女人哪有不爱俏的,花衣裳穿不起,花头巾还带不起吗。”
头巾在这里的普及率有多高,出门碰见十个女人,十个女人可能有人连鞋也不穿,但一定都带着头巾。
而且头巾更多的是一块长布头,将整个头发包裹住就成。但是她们的头巾除了回回族会带白的以外,其他基本都是黑、褐色、深蓝几色。
因为这三种颜色更好染,褐色来自山羊毛织出来的褐布,深蓝色来自靛蓝草。至于黑色,她们会在那种很脏的涝池里,将布扔进去,通过沤麻泥的方式来染黑。
所以一代传一代,除了特定场合有带红头巾的以外,其他很少能看到俏丽的颜色。
徐祯说让她买花花衣裳穿,她现在压根没法子穿出门,一定会被人围观说嘴,更重要的是会被人盯上。
除非,她能改变这个灰扑扑,充斥着土黄的穿衣环境,她才有所谓的穿衣自由。
可那是个漫长的过程。
徐祯给她拿了双鞋子过来,又问,“那用啥布染?”
“这里除了褐布,最多的就是麻布,麻布又分了粗麻和细麻,两种我买了点试了试,能染出来。上色效果虽然不如棉布好,可只要多染几遍,明矾多固色,颜色染出来也艳的。”
姜青禾盘腿坐在椅子上,她想了想又说:“这个生意一定有门路,会染其他色的都在镇上,不往这里来。”
她讲起来头头是道,徐祯则只问了她一个问题,“那你担心啥呢?”
姜青禾一下卸了气,背靠在椅子上,悠悠地说:“你不懂。”
“我能染出几个色,又不是我自己的本领,那不都是人家苗阿婆教的。我要是自己闹着玩染染也就算了,可要赚钱要啥的,我咋开得了口。”
旁人也就算了,可姜青禾怕苗阿婆会误会她,误会她刚开始学这个,就是想靠人家的手艺赚钱。
这才有了想法,却迟迟犹豫,都走到人家门口了,又没说出来。
她在乎的人太少了,长辈更少,一个两个都弥足珍贵。
“那明天我陪你去?”徐祯询问。
姜青禾攀着他的肩头,脚环上了他的腰,挂在他身上,无力点头。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隔日姜青禾去了苗阿婆的院子,只是平常几步路就能走到的地方,她愣是走出了几百千步的感觉。
徐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陪着来回走。
直到走进,篱笆栅栏里,苗阿婆坐在院子里,两腿放着块灰布头,上头有一把撕了皮烘烤过的柳条子。
她不紧不慢扯着柳条,反复撕扯,撕出蓬松的柳絮。
这让姜青禾一下回到了去年在山间的午后,关于骑马布子的事情。哪怕在现在,她已经勉强能用得起羊毛做月经带,可她仍会记得有些人只能用柳条充当棉花。
“祯阿,你先回去吧,”姜青禾摆摆手让他先走。
徐祯阿了声,试探着问,“你不用我陪了?”
“不用不用,多大点事。”
徐祯一步三回头往前走,女人心海底针阿。
苗阿婆笑着看向她,分了根柳条给她,“坐下来扯会儿。”
姜青禾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动作熟练的扒开。这个午后的阳光太暖,她撕着柳条的时候,慢慢将自己的想法吐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