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这是变着法儿拍本王马屁来了。”
“民女只是实话说。”谢寒梅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蜀王闻言笑得更欢了,饮口茶压一压。
蜀王对派人去她家提亲的事情闭口不言,谢寒梅却主动提起:“之前那位公公来的时候,可没把我吓出个好歹,虚言诓骗哄走人,立刻托人去打听王府是否真有这么个承奉。实在是吓怕了,我弟弟不就是在街上被人看了一眼,就遭此横祸。我一会儿担心王府压根儿没这号人,这是变着法儿索贿,一会儿有担心真是王府中贵人。”
“等长史上门,才知我是得了王爷青眼,一时之间激动万分,心里那个欢喜啊,甭提了。心头快跳出嗓子眼了,真高兴啊。”
蜀王才不信,问她:“既然如此高兴,怎么不立刻答应。”
谢寒梅嗔他一眼:“做买卖还要讲究出价砍价三个回合呢!怎么能轻易答应?王爷听我细说,您可知道我欢喜因由?”
“嗯?”蜀王好整以暇。
谢寒梅解释道:“总算有男人眼光是正常的了,我这么一个漂亮、能干的女人,居然到现在还没嫁出去,这世上男人都是什么眼光?都瞎了不成?王爷看中我,定然是我的美貌、才干、性情,有一样入了王爷的眼,否则,以王爷的见识阅历,又岂会多看我这黄毛丫头一眼。”
“好,好,好,本王今日倒听了新鲜话,看上你才是有眼光。”蜀王又笑,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王爷别笑,我真是这样想的。我也是人啊,我也虚荣啊。若是世上男人都哭着喊着要娶我,我嘴上谦虚,心里早就美上天啦。”
“本王说的没错,果真是个实在丫头。”蜀王捋须而笑,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来见王爷啦,想当面和王爷把话说清楚。王爷可知晓我的过往?我怕底下人避重就轻,王爷听在耳朵里,只知道我家有二老、经商种地、待字闺中,是全天下一等一的好姑娘,等纳我进门,才知货不对板,到时候退不了货。”
蜀王的笑就没下去过,问道:“你可有什么要特意说的?”
谢寒梅就数着手指,把她三次险些嫁出去的事情和蜀王说了一遍:“到现在都没想通,到底是那些男人瞎眼了,还是我瞎眼了,怎么尽遇上这些烂人,现在偶尔想起,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听你说起来,贺进士就很不错,你为何不嫁他?人家多有情有义,顶着王府压力,都想娶你。”蜀王很好奇。
“王爷是男人,不明白女子的处境。他家父母很不满意我,若是强行嫁过去,必受婆母磋磨。现在他慷慨激昂要保护我,等到日后但有不顺,就要我还恩情。”谢寒梅一摊手,“唉,想要嫁个好人,真难。”
蜀王也有些迷惑了,刚开始以为谢寒梅是拿乔,后来以为她是来划清界限,怕被迁怒,说到现在,怎么有股自荐枕席的味道?
蜀王接着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就是我今天偶遇王爷的原因来,我来问一问,王爷是真心想娶我吗?”
“若是真心当如何?”
“若是真心,王爷娶我做正妃可好?”谢寒梅已经打听过了,王爷一共娶过三任王妃,最后一任王妃早在两年前病逝了。
蜀王嗤笑,“亲王正妃,你一农女,倒是敢想!”
“唉,那没办法了,看来王爷不是真心的。”谢寒梅一摊手,“我日后多陪王爷品茶插花、围炉赶棋、红袖添香,以求王爷庇护啦。”
说完,谢寒梅起身,拎起小巧的茶壶,又给蜀王倒上茶水。
走得近了,蜀王一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腰,腰肢纤细又充满力量,蜀王见她不躲,真生出了些兴味:“做侧妃不行吗?”
“不行啊,侧妃也是妾。不如做个外室,扯王府大旗壮大生意,等以后我人老珠黄,王爷瞧不上了,再收养个嗣子,传承家业,如此两全其美。”
蜀王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人老珠黄,怕是你嫌弃本王年老。”
“天地良心!”谢寒梅叫起了撞天屈,“王爷养尊处优、正值盛年,上赶着嫁给王爷的不知凡几,怎么敢有丝毫嫌弃。”
“侧妃不当,偏要当外室,又是什么打算?”蜀王一用力,谢寒梅就倒在他身上。
谢寒梅虚虚用手撑着,挡在她和蜀王中间,“求个清净。做个无关紧要的外室,目光短浅要写金银财货傍身,有朝一日世子继位,不必殉葬。”
一直笑脸相迎的蜀王立刻冷了脸,一把推开她,脸若寒霜。
“王爷息怒,人生自古谁无死,我虽年少,也想求个长远。侧妃殉葬之事,往前数二十年就有啊。”谢寒梅端起茶碗,递到蜀王唇边,哄他:“王爷消消气,小女子口无遮拦,冒犯您了。”
二十年前,还是世子的当今蜀王继位,前蜀王宠妾灭妻,若非世子无大过,又是朝廷册封,早就改立世子了。等世子上位,侧妃及其所出儿孙自然等来了清算,侧妃殉葬,她所出的儿女这些年慢慢过得潦倒。
蜀王就着谢寒梅的服侍,吃了一盏茶,拉住她的手,就再没放开。
站在亭外等着的宦官、侍卫,眼观鼻、鼻观心,纷纷低头,只当自己没长眼睛、没带耳朵。
当晚,蜀王和谢寒梅就歇在青羊观后面的客院里。
第143章 好女人至少要拥有三段婚姻30
“你可是为了果子?不必如此!他已经平安了,只是流放而已,才三百里,我已经托人照顾了,不必如此!”朵儿姐拉着谢寒梅,痛心疾首:“不必如此的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哪里瞒得过身边人。朵儿姐得知谢寒梅委身蜀王,心痛得无以复加。
谢寒梅淡淡一笑,“我为我自己。”
“为什么?我不懂?”朵儿姐难以理解。她如果遇到同样的抉择,要么远远避开,要么入府做侧妃,何必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自己的名声、旁人的白眼、父母的委屈……图什么啊?
“不必懂,你只要好好继续帮我做掌柜的。”谢寒梅也不想解释,就这样吧。卫道士骂她骂得还少吗?
有了蜀王的面子,谢寒梅的生意只能用腾飞来形容,生意迅速铺展,她还出钱给老家建了蒙学,令家乡的孩子能低价读书,很是刷了一波名声。可也有不买账的,总有书生高谈阔论,拿她抛头露面说事。不知等他们知道谢寒梅委身蜀王的事情,又要闹出什么阵仗。
成都府那处朴素的二进宅院已经卖了,蜀王给谢寒梅令买了一所五进大宅,契书落着她的名字。
早上,从床榻间醒来,谢寒梅换上一身火红色衣裙,坐在妆台前描眉,铜镜磨得光亮,印出她一张芙蓉面。
蜀王从身后拥着她,笑问:“怎么起得这样早,若是你随我住进王府,高卧到几时都行。”
谢寒梅丝毫不受影响,画眉的手稳稳勾了最后两笔,起身转了个圈,“入王府,我还能穿这一身吗?我爱正红,就爱穿着红梅一样的正红。”
蜀王揉揉眉心,“正妃是要朝廷册封的。”蜀王也不明白,侧妃也是正经上玉牒、有品阶的,谢寒梅怎么就这么倔呢?她要是贞洁烈女还说得过去,可她明明委身自己,这……这……这叫人看不明白啊。
谢寒梅白他一眼,继续坐回铜镜前,拿唇纸抿了一下,又勾勒出唇峰。“王爷不娶我,是觉得我配不上正妃的位置。那我就等,等到王爷觉得我配的那一天。若是王爷始终觉得我不配,那我就不要任何名分。”
谢寒梅收拾整齐,往前厅去见这一轮来述职的掌柜。
蜀王这个年纪,拥有过的女人不胜枚举,个个对他百依百顺,还真没遇见过谢寒梅这种。偏偏,蜀王就吃这一套。蜀王原等着谢寒梅来求他入府,结果人家自己过的自在着呢。
这不,招呼都不打一声,又回老家了。
灌县,谢老爹、谢大娘听女儿说自己跟了蜀王,却没被接进府中,崩溃痛哭:“你也是好人家的闺女,我跟你娘千辛万苦养你这么大,即便他是王爷,也不能这么糟践人啊!”
“哦,他想纳我做侧妃,我不愿意。”
谢大娘扑过来捶她:“你个牛心左性的孽障,侧妃有什么不好,还不赶紧过门。不清不白的,万一珠胎暗结,你可怎么办?”
“生啊!你们不早就想让我坐产招赘,我生个儿子姓谢,明面上有我的产业给他继承,暗地里有血缘生父给他撑腰,日子强过绝大多数人,还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一举三得啊!”
谢老爹哀嚎一声,坐在地上捶地大哭:“我的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哎呦,哎呦……”
“作孽啊作孽,你是要气死我跟你老汉儿!你真未婚生子,名声还要不要了。”谢大娘也坐在地上,拍着地骂她。
“我现在又有什么好名声?你们就是太要脸,才被族里、朱家拿捏这么多年。”谢寒梅看着二老,撂下话:“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先跟你们说一声,免得你们听了外头的风言风语,慌张办错事。”
谢老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要是生不出来,等以后蜀王嫌弃你……”
“那时候我生意已经做起来了,收一百个养子养女,临终挑最合心意的传他家业,正好免了生育了苦。”谢寒梅满不在乎道。
谢老爹、谢大娘哭得更大声了,嘴里连声的念“造孽哦!造孽哦!”
谢寒梅看他们哭得中气十足,知道他们身体没事儿,只道:“我去真人观住几天,你们不担心。”
谢大娘看着谢寒梅孤单单背影,哭着问老伴:“她小时候不这样啊,那时候,她一心想找个人嫁了,最多想要个儿子随母姓,如今这是怎么了,这么不管不顾的?”
“谁知道呢?做生意做得心都野了,如今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脑子简直和正常人不一样。”谢老爹有什么办法。如今吃的穿的都会女儿挣的,他知道自己不如女儿有本事,可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又告诉他,日子不能这么过。那些做外室的,哪儿有好下场,都是一时风光。
谢寒梅住在真人观,倒是还和往常一样。师兄们才不管外面的纷纷扰扰,只让她安心住着。
谢寒梅现在有渠道把她研制的青城雪云卖给更多达官贵人,对制茶更有心得。山中无日月,谢寒梅在真人观住久了,蜀王反而不习惯,食髓知味追了过来。
站在真人观的观景台上,同样俯瞰百里平畴。配谢寒梅观景的人换了又换,景却还是一层不变。
蜀王披着一件薄披风,看看山景,又看看她,半响,叹息道:“罢了,随我回去吧,我上书娶你做正妃。”
谢寒梅回头看他一眼,出乎蜀王意料,谢寒梅摇头:“王爷觉得勉强,就不必了。我要的是王爷真心真意,不是一时心软。”
蜀王眉心皱起,他是真不明白谢寒梅了。这些日子,谢寒梅委身给他,又不愿嫁他,蜀王知道谢寒梅在赌,如今赌赢了,她不见好就收,又扯什么真心真意。
蜀王不用说话,光看表情,谢寒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王爷,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我委身的。”
蜀王都气笑了,“是本王的荣幸?”
谢寒梅点头表示肯定,“王爷知道靖安侯世子找过我,他当初允我贵妾的身份,我没答应。一是为了道义,骗人的不是他,不该他来负责;二是我瞧不上世子。世子优柔寡断,无御下之能,所以即便他青春年少,我也不愿意嫁。”
“不是因为你只做正妻吗?”蜀王讽刺。
“对,这也是一个原因。世子做不得自己的主,他娶不了我、护不住我,我为什么要跟他?”谢寒梅真诚得看着蜀王,“王爷以为只凭亲王的身份,就足以让我委身吗?不,那王爷也太看轻我了。不是我自吹,若我不想,在不得罪王爷的同时脱身,不难的。可我敬重王爷,这多年,蜀中被王爷经营治理得很好,我这样的普通人,凭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好;王爷约束身边人,这么多年,没听说蜀王府什么天大的恶行恶事;那日王爷为果子主持公道,公平公正,在我眼中,仿佛天上神佛,老君化身。我深深感佩王爷,不是虚言奉承。”
“我也听闻过我草宗亲的‘丰功伟绩’,若王爷是那样的藩王,我看都不会看一眼。”谢寒梅想起本朝宗亲,所作所为,真的荒唐到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王爷久居高位,却还看得见我们普通人的苦难;出身尊贵,却也仁爱百姓,这样的人,才配做我谢寒梅的男人。”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我若要嫁给王爷,只做正妃,王爷哪一天觉得我配了,再抬花轿来迎我。若始终觉得我不配,我不要任何名分。”
蜀王静静听着她诉说,突然问道,“你知本王的王妃是怎么去的吗?”
“哪一任?”谢寒梅反问。
蜀王噎了一下,一起解释:“世子之母是难产而亡,朱氏也是,至于刘氏,她四处求仙拜佛想要怀胎,连青城山也是来拜过的。可她不知道,本王已不能令女子怀孕。”
“原来如此,多谢王爷实言相告,我知道了,会尽快着手选养子养女的事情。”
蜀王难以置信,“你只想到这个?”
谢寒梅皱眉:“现在过继也太早了,我还年轻呢,先考察几年再说吧!”
蜀王无语,他的意思是,谢寒梅别想着以后怀胎了,再拿孩子说事,想要凭肚子嫁进王府。
谢寒梅完全没有领会到这层意思,她都没这么想过。
当晚,蜀王下榻谢寒梅家的老宅,听谢寒梅讲小时候的趣事。蜀王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哪里听说过这些农家趣事,听得津津有味,央着谢寒梅多讲些。
两人在丈人峰脚下一住就是半个月,胡大当家的带消息过来,要收今年的藏茶,还带来了花果的近况。
谢寒梅准备好行礼,立刻往成都府去。
蜀王拉着谢寒梅的衣袖:“如此小事,本王让属官处理就是,你多陪本王住几天。”
谢寒梅不答应,蜀王就拉着她袖子不放。
谢寒梅唰得一声把袖子抽出来,怒骂道:“你个老东西,给老娘放明白些。那是我的产业,休想染指。”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只留蜀王和近侍呆立原地。
蜀王被骂了一通,气得把茶室给砸了。砸完之后,又叫人买新家具来,把茶室布置恢复成一模一样。
近侍也是服气,本以为这位谢娘娘是欲擒故纵,没想到人家是真纵啊。居然敢指着王爷的鼻子骂,当年老侧妃最受宠的时候也不敢啊。近侍都闹不明白了,他们哥几个随身伺候王爷的人打赌,都以为谢娘娘玩脱了砸锅了,现在看来,事情尚未定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