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你可别难为我了!你叫我来的时候我就跟你保证过了,像你说的那么做, 她很有可能丢魂,你跟我说没事我才做的。现在有事了, 你又要我想办法?”
不醉酒的道士看起来靠谱得多, 一身破旧但干净的道袍, 手里举着个幡旗,模样虽然沧桑,但眉眼算得上清秀。
只是现在,被琼花这么要求, 道士脸上布满痛苦的意味, 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琼花假装没看见也没听懂, 精致眉眼表情张弛有度, 笑容顾盼生辉:“出家人不都以慈悲为怀?”
道士都快哭了:“祖宗,我叫你祖宗了!是你求我, 我才来做这么危险的换魂术——”
琼花眉眼忽然锋利起来,挑高眉毛,满不在意地玩弄着自己的指甲:“那也算不得求吧,银钱两讫的买卖而已。”
“横竖都是你说的有道理……你也看到了,我道行浅,过程中不能保证这位姑娘的安全,好几次,她都差点儿被回去的孙生发现然后赶出来,要不是我及时,这姑娘连命都保不住。”
琼花不耐烦地皱眉,表情冷冽:“叫什么孙生,他就是个畜牲!”
道士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无奈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总之,现在事情也明朗了,你那位朋友,应该也能看清那家伙的真面目了。”
“什么换魂术?”
道士和琼花同时扭头。
琼花满脸惊喜地凑上去,眼睛瞬间放大,亮晶晶的,之后一秒变回去,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冷漠:“你没事?”
旁边,道士表情有些古怪,不惊喜也不诧异,非要说些什么……他眼里最多的,应该是疑惑。
可他在疑惑什么呢?
红鼻头没立刻作出反应,顺应着看向琼花,跟着笑:“我知道你担心我,刚才我都听见了。”
琼花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嘟嘟哝哝:“谁担心你了?”
琼花就像她开始表现出的那样,一如既往的口嫌体正直。明明担心她担心的要死,被发现了就假装自己冷酷无情。
这种状态,让红鼻头想起了她上中学时,跟好朋友在一起贴贴的场景。
两人黏糊表达友情的时刻,旁边的道士见状,准备悄悄溜走。
红鼻头叫住他:“你等一下。”
道士猛然一惊,整个人带上一种被抓包的尴尬:“嗯……二位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红鼻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含糊道:“我记得我是从外面回来之后看到了孙生,再之后,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变成了孙郎,又好像做了场梦。”
琼花深呼吸了一下,喘息中带着不屑:“不是都说了,那家伙不配你这么称呼,叫他畜生就得了。”
红鼻头:“……”
她也很想叫,问题是她在直播,她怕这么叫会被官方以言行不当为由封号。
琼花撇嘴,脸上满是不愿,不满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只要能在行为上跟那家伙保持距离就好。”
红鼻头朝她温柔一笑,笑容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清醒。
琼花怔住,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精明精致的眼总算没了挑剔的味道,朝她肯定地点点头。
“刚才经历了那么一场事,我觉得有些疲惫,琼花,你要不先回去吧。”
琼花本身就是个不喜欢考虑太多事的人,听到疏影现在的意思是已经跟那个恶心的家伙恩断义绝,也就无心操心其他,随她去了。
道士见状,也准备趁机溜走,被红鼻头叫住。
道士讪讪转头:“姑娘还有事?”
“自然,刚才我叫住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只是让琼花先走,你也想趁机脚底抹油,恐怕不合适吧?”
道士额头隐隐冒出冷汗,视线闪躲:“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红鼻头忽然笑了,表情柔和笑容温润:“大仙别紧张,只是对于仙家道法有些好奇。”
道士脸上的紧张明显减轻了许多。
“换魂术,听名字,应该需要两个人都在场吧?”
道士表情有些挣扎,迟疑良久,喉结缓慢滚动了一下:“有些事情,我们跟门道外的人不能轻易透露,否则……”
红鼻头笑:“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我既然经历了这些事,想必也有权利知道事情的起承转合。”
道士眼底闪过不安,悄悄观察红鼻头的表情。半晌,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动作幅度十分轻微地点了点头。
红鼻头笑了。她清冷优越的眼型中露出满意神色,似乎还带上了势在必得的意味。
烛火不算明亮的光线给红鼻头的侧颜染上光影,暗色环境让她的眼瞳漆黑深邃。她目光猛然一凛,声音干脆:“那你告诉我,现在孙生人在哪里?”
道士明显紧张了一下,脸上笑容变得极不自然:“刚才,我只顾着把所有精力都放到换魂术身上,没注意其他的事,兴许是过程中他偷偷跑了。”
红鼻头上下打量他,清冷眉眼中柔和好像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锋利得像一把剑:“你的祖师爷,想必曾经教导过你,说谎是业障。”
“说,是不是你把他放走了!”
道士定神,饱经沧桑的脸挤出个笑容来:“姑娘可不要血口喷人。”
他表面看起来镇定自若,被在身后的手却已经悄悄使起了小动作。他看着眼前少女逐渐狰狞的面孔,抑制住手指的颤抖,动作飞快地捏诀。
红鼻头眼前,环境骤然开始变化!
“……”
她忽然有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窗外似乎起风了。
风声很小,但十分刺耳,像是某种尖锐的东西在光滑平面上来回摩擦,哨声一样刮擦着红鼻头的耳膜。
红鼻头嘴唇开始泛白,指甲用力掐进掌心里,泛起红白印子。
眼前,模样粗糙不羁、穿蓝白道袍的道士表情端正、站姿妥帖地停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明明是非常正常、跟刚才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张脸,却散发着浓重的怪异感,让人汗毛直竖。
她感觉,在这张脸皮下面,似乎有某种古怪的生物潜伏着,随时都要突破这张人皮钻出来。
窗外,风声忽然变得无比尖锐,仿佛要穿破红鼻头的大脑。
就在这样叫人头晕目眩的刺耳声音里,面前的道士忽然裂开嘴,笑了。
这笑容极其不自然,他牵起的嘴角弧度非常大,大到这张嘴随时都要被撑破。仿佛皮肉之下还有它真正的控制者,随心所欲地控制着这幅已经开始扭曲的皮囊。
红鼻头血压急速飙升,呼吸变得急促。她连续倒退数步,强忍着才没能发出尖叫。
幻觉,都是幻觉,不用害怕,也不用相信。
再仔细想想,这是游戏,这只是游戏,没什么好怕的。
“……”
才怪!!
刚才那份令人极度压抑的感觉还没完全被她消化,紧接着又来这种惊悚可怖的画面,她能受得了才怪!
红鼻头深深呼吸着,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可能趋于理智,能够让精力完全集中于分析剧情上,这样既能快速脱离这种状态,又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可游戏制作人就好像在跟她开玩笑。
她越是这样,就越不能集中精神,窗外风的呼啸就越尖利刺耳,仿佛一万根针悬停在她眼睛前面。
没有真正的疼痛,但折磨叫人几乎发疯。
不,那甚至不能被称为是风的呼啸。那更像是一种混乱无序的不知名音调,病态又异常地组成“风”的声音。
忽然,她听到一阵很明显的笑声。笑容更像是一种来自喉咙的咕哝,连成串模拟出来的人类笑声。
灯光昏暗,没有光线照亮的地方,仿佛掩埋着无尽罪恶,无数邪灵潜伏其中,随时有可能喷薄而出。
红鼻头毛骨悚然,感受到刺入骨髓的冰冷。
她看到,道士脸上的笑已经蔓延到整张脸上,他的嘴角已经在悄无声息间被扩张到无限大,整张脸——不,他的脸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一下巨大的黑洞,边缘是已经被撕裂的、泛着肉粉色的嘴唇。
——我……我真的要忍不住爆粗了QAQ
——我懂你,此时此刻,只有爆粗才能勉强维持我的理智呜呜呜呜呜
——制作人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么多猎奇画面的?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半个业内人士勉强来说一说,就这种画面,普通制作人根本不可能制作出来,不管是精细度还是什么
——既然你都说了那我也说吧,聊点别的缓解一下我内心的恐惧,本人纯业内人士,大厂出身,这种市面上,或者说现实生活中没有的画面,想要在全息舱用游戏制作软件完美表现出来,她星力值绝对爆表,很有可能是真·纯纯天才,比目前星际最厉害的那个制作人还厉害那种
——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夸张哦
——忽然更期待这个游戏了,本来只想云的,现在被你说的,我直接激情下单!
第100章
——很好, 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我现在又不害怕了。
——+1,感觉精神污染指数下降了点儿,又能继续看了。
——我比你们更厉害, 刚才我都被吓得退出沉浸式体验模式, 现在我已经可以继续了。
红鼻头偷瞄着弹幕。
提到游戏制作理论的那几条, 也成功让她从剧情中脱出了点儿。虽然直面恐惧带来的阴影还在,但是比起刚才,已经好了很多。
整洁朴素的屋子此时变得非常破旧, 墙皮剥落,阴暗处还有看不清的霉点滋生。偶尔有窸窣声,随之而来的是吊着蛛丝忽然垂下来的巨型彩色花蛛!
这花蛛足有她脑袋那么大,距离她只剩不到十公分,她能看到它身上鲜艳到刺眼的斑纹, 以及节肢上凸起的绒毛。
花蛛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漆黑无比,前肢微动, 忽然吐出粘稠恶心的白色蛛丝。
红鼻头猛地躲开, 心跳如擂鼓。
“各种各样吓人的元素真是层出不穷啊……”
红鼻头粗喘低骂。
就在刚才, 她动作飞快的躲避,眼前忽然掉下来色彩艳丽的蜘蛛,如果不是她及时停住,现在, 她可能就会成为那只花蛛的食物……甚至是玩物。
后面那个词从红鼻头脑海中钻出来时, 她忍不住战栗, 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恐惧翻涌。
“明明这东西在昆虫博物馆看起来根本没那么吓人, 放到这里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楚姐是真的很会,恐惧明明只是一种情绪, 她却能找出那么多可以致人产生的氛围和元素,还能在这款游戏里呈现的这么完美,实在是太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