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鼻头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屏住呼吸, 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视线不要上移。
周围的雾更浓, 流动起来，仿佛可以叫人听到电流一样滋滋拉拉的诡异声音，趁得得视线中的衣角更加恐怖。
有风乍起，衣角被撩动得飘向红鼻头的手指, 冰凉的布料蹭着她的皮肤, 让她背后生寒。
红鼻头心脏紧紧收缩, 甚至不敢想, 如果她现在挪开目光，看到可怖的画面, 会变成怎么样的心理崩坏状态。
可紧接着，红鼻头眼前的景象，让她小腿发软，几乎让她支撑不住身体，马上就要滚下山去。
风停住，那个飘到她手臂上的衣角却没落下去，依旧紧紧依偎着她的皮肤。
华美精致的衣服安安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如果不是衣裙下空空如也、没有双腿，这一定算是个还算温馨的场景。
衣角处，有什么东西从上自下钻出来，黑漆漆的，等“它”完全冒出来后才叫人看清，浓密垂落的长发、秀丽温婉的眉眼、挺翘的鼻梁与小巧的唇……这分明就是少女的脸！
——啊啊啊啊啊！！
——我吓死了，她为什么会这样钻出来？
——鼻头快跑，你的金主爸爸要被吓死了，快点暂缓你的大计，先跑为敬！
红鼻头背后冷森森的，勉强还能维持住理智，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态度和缓：“你好，我是疏影，是个跟你一样的苦命人。我知道……”
话没说完，少女模样骤变——漆黑的头皮、凸起的眼球、自然下垂黏在脸上的深红色舌头，细看，少女脸上的皮肤还有肿起的水泡、被火烧皱巴的皮肤……任何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在折磨着红鼻头的神经。
红鼻头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烧焦的味道，还有水泡腐烂的腥酸臭味。
红鼻头头皮发麻，忍着腹内翻江倒海的感觉，声音颤抖：“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你只是被控制了，我相信你。”
——鼻头真是个狠人啊
——我刚才为了让自己保持理智努力思考画面里的逻辑错漏，想到对方如果是弯腰下来，场景也不一定不会发生，结果我忽然反应过来了，如果是弯腰下来，应该是后脑勺朝前而不是脸啊呜呜呜呜
——完全沉浸式体验的受不了了，专门切视角来跟大家吐槽，都这样了鼻头还能继续劝说这个女鬼姐姐
——果然鼻头还是个众多主播中最不一样的QAQ
红鼻头面前，毁容少女动作停滞一瞬，放大到不正常的黑色瞳孔闪出一丝疑惑的光，似乎对红鼻头的话极为不解。她还是顶着那副狰狞的面孔，但这时的她，少了许多攻击性。
红鼻头咬着牙，继续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循循善诱：“你仔细想想，你对以前的事情记得多少？你现在正在做的，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吗？”
“发自……内心的……”
“以前的……事情……”
毁容少女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咕哝模糊，既像睡梦中的呓语，又像是人在水下，用力挣扎才勉强发出的动静。
红鼻头觉得她的猜测应该没错。
毁容少女一定是被渣渣控制，所以才会变成了对方的保护神。
红鼻头干脆松开手，站直身体，打算一鼓作气将对方从这种状态中拖出来。
但站直后的景象，着实让红鼻头心惊肉跳，后脑生寒。
衣服依旧精致华丽，面料精美、刺绣优雅，只是脖颈上方空空荡荡，细看，脖颈处的皮肉凹凸不平，粉色血肉与黄腻脂肪暴露暴露在空气中，像是被人轻飘飘揪掉的面团断口。
鲜血像是感受到红鼻头的注视，在她视线落下的瞬间，喷涌而出，像是高高膨胀的血池喷泉。
血腥味顿时弥漫得漫山遍野。
“我全都……不记得了……”
“但是……如果你不嫌弃我现在的样子……也许我会相信你……”
声音飘忽起伏地从下方传来，从红鼻头的视线看过去，能看到对方一开一合的嘴唇，以及扭曲肿胀的脸。
红鼻头忍着战栗的心情，努力做到哪怕面对这种状态，也面不改色。
她努力扮演出一个温柔无害的角色，尽力让自己这张脸保持温和得体的状态。
就在红鼻头努力调整自己的时候，忽然想到远远的朝她看，她露出的那种温柔表情。
红鼻头心念一动，努力调整，尝试做出个一模一样的来。
有弹幕察觉到她的意思，立刻十分有默契地提醒她，哪里的微表情还差些。
多方齐心协力合作下，红鼻头终于完全复刻了刚才毁容少女的表情。
“……”
一瞬间，毁容少女的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她脖颈处仿佛被生生拔断的裂口皮肉重生，骨骼也沿着生长，眨眼的功夫，那颗头重新长了出来。
“你的表情好熟悉，我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
两人距离近了，方便红鼻头进一步观察对方的模样。
少女有着一双温润的小鹿眼，带着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懵懂，唇色淡淡的，不笑时尚且温柔可人，笑起来明媚又迷人，仿佛初阳照耀后消融冰雪的溪流。
红鼻头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紧张道：“这个表情，你总是会对着一个人做，你还记不记得他是谁？”
少女眼神清浅，眼眶逐渐变红，眼底蓄水，泪珠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她却神色茫然地擦泪，十分迷惑：“我怎么了？为什么听完你的话，我会这么难过？”
“因为，你总是对她笑的那个人，是个男人，他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
出于某种于心不忍的状态，红鼻头只是用一句话，非常简略的概括了那些事。
红鼻头有预感，这话说完，也许她会迎来更猛烈的追逐，但她还是这么说了。
少女表情一瞬变得古怪。
细看，她的五官并没有太多变化，可无论是细微的情绪表达还是面部肌肉走向，都以一种杂乱无章、异常病态的怪奇状态呈现。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的嗓音开始变化，从温和细腻，变成刚才那种咕哝模糊的不成调声音。
她的脸也开始扭曲变形，变成被放空氢气皱皱巴巴的气球皮。脸上的五官跟着扭动起来，像无形火焰灼烧时人脸的变化。
红鼻头仿佛闻到了烟火的气味以及皮肤烧焦的味道。
红鼻头原本非常喜欢肉类炙烤的香气，可这一刻，它传来的味道显得无比恶心，令人作呕。
红鼻头咬着牙，哪怕面对这种场景，也让自己的表情尽可能保持温柔的状态。
她终于明白大仙为什么不让他继续寻找真相了。
这种危险重重的状态，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不、不对。
她不是一般人。
她可是游戏主角！
哪怕面对再多危险和恐怖的侵袭，她也能坚持挺下去……
这想法刚冒出来一半，眼前，毁容少女的四肢和五官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特征，张牙舞爪地狰狞着像她扑过来。
红鼻头感知到压迫感扑面而来，巨大的恐惧浮现在她心头。
她本能爆粗，咬着牙朝后跑：“草草草草草！”
——我就说，这个办法行不通啊！
——鼻头要不咱放弃吧，我跟你说别人都是怎么过的，就一边躲避这个追逐战一边找到BOSS，然后想个办法搞死BOSS，就是那个孙生，这个小副本就结束了。
红鼻头迅速瞥了一眼滚动的弹幕，没理会他们，而是继续坚持自己的策略：“我能理解你被我点醒那种痛苦的心情，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没什么问题，哪怕你觉得我是个可恶卑鄙，让你痛苦的家伙我也认，但是千万不要忘了事情的罪魁祸首是谁！”
——鼻头真拼啊，都这样了还要坚持
——全网第一头铁，没谁了
——等等，你们看，女鬼姐姐不动了！
——还有她的脸，不吓人了，都快看啊！她又变回去了！
看到弹幕内容，红鼻头心中紧绷的弦松懈片刻。
不等她转过头，背后已经传来了隐约的哭泣声。
背后，少女依旧是那副面容扭曲的模样，可灵动温润的眼睛已经变得澄澈，仿佛已经想起所有痛苦。
红鼻头感觉心脏处有种难以言喻的抽痛传来。
她缓缓上前，蹲下身，握住哭泣少女的双手。
而少女没有反抗，还回握住了她的手。
——！！！！！！！
——这是，攻略成功了？
——前面那些调侃鼻头的都出来，好好看看，什么叫不走寻常路也能顺利过关！
——竟然还能这么过关啊，这游戏的隐藏设定也太多了吧
——加了游戏讨论群的人告诉你，其实隐藏设定比你想象的还多，建议你自己买一个游戏体验，真的超值
——好吧，本只玩时间收费游戏的抠抠心动了，我去激情下单！
第103章
少女站起来, 拖着扭曲的面孔与残破的身体，虚弱挣扎着并排站到红鼻头身边。
至此，战线彻底统一。
周围的雾气依旧浓郁，流动起来仿佛是活生生的生物, 可红鼻头却感觉良好, 那些活生生的、仿佛想要将自己拆吃入腹的敌意完全消散, 仿佛这些雾气已经被少女打了招呼“她是我朋友，敢对她做什么要你们好看”。
山路湿滑崎岖，一不留神就容易摔跤, 或是迷路。
红鼻头却感觉脚下生风、如履平地。
她看向身旁气质温柔的少女，少女也看向她，娇娇怯怯一笑，似是回应。
果然就是了。
这些跟刚才看似一样，但感受却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一定就是她旁边这位被她策反的小BOSS做到的。
红鼻头轻声莞尔：“谢谢。”
虽然有点怪异，但是不得不说, 这种体验非常特别, 简直可以直接加入她目前玩过游戏中最令人难忘的情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