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鼻头吞了下口水,筷子同时离开肉汤,圆滚滚的肉暴露在空气中。
红鼻头忽然僵住,好像完全动弹不得,脸色一下子惨白的像墙灰,手拼命的在抖。那块圆滚滚的肉,却好像粘在筷子上了似的,不管她怎么抖都掉不下去。
明明刚才,她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才勉强把这块肉夹起来。
这是一颗眼珠,圆滚滚的眼珠。
像是……狗的眼珠。
红鼻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那种极端的食欲瞬间荡然无存,她立刻趴到锅台边想吐出胃里所有的东西,可怎么都吐不出来。
门边,女人爽利的声音传来,叫骂着:“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你们,不光不听话,还总跟我对着干,你们是没见到之前那家伙的下场吗?还是说,你们真以为我只是吓唬吓唬你们,根本什么都没对它干啊。”
语气尖酸刻薄,嗓门洪亮惊人,跟红鼻头印象中昨天晚上那个温柔慈爱的阿娘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音色却一模一样。
红鼻头隐约有种预感,继续听下去,她会听到相当不得了的恐怖内容,她下意识想逃避,想堵住耳朵不想再听下去,可阿娘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不管她怎么努力,嗓音依旧清晰地灌进她大脑里。
“闻到这股让你们馋的口水直流的肉香了吗?就是你们的同伴做的,你们要是再不听话,下回,锅里炖的,可就是你们了。”
“……”
红鼻头冷汗直冒,有种寒意自脚底开始升起。
她很想吐,想把刚才吃下去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可是胃里饱胀到让她想吐的感觉,跟食欲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她的肚子还在高高鼓起,她一定会觉得,刚才的一起都是幻觉。
红鼻头死死攥着锅台一角,不该再回想一次自己刚才忽然间意识到的东西。
狗肉……根本不是她刚才尝出来的这个味道。
那她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的肉?
“小石头。”
表情温婉的女人脸从门口浮现,像人皮木偶一样僵硬地旋转,不自然地咧着嘴,朝她看过来。
她眼睛依旧含笑,看起来是那么温柔,可是她的脸色比最惨白的纸还要白,脸上还隐隐约约透着尸斑的颜色。
她手里拿着一把闪闪发亮的尖刀,上面被鲜艳的红色浸染,正在滴滴答答地朝外滴落粘稠的血液。
“怎么藏到锅台后面了?偷吃东西而已,妈妈不会怪你的。”
“出来吧,快出来。”
女人的嗓音异常温柔,可里面却夹杂着一种异常古怪的嗡鸣声,仿佛她发出的每一个音调,都是通过这种频率古怪的震颤发出的。
“救命——”
“救命!!”
女人越来越近,尖刀也越来越近,她惊恐到无限放大的瞳孔中倒影出闪着血色与寒光的刀刃。
红鼻头的SAN值已经掉到了一定程度,她疯狂地抓住了女人的手臂,嘴唇死白,直愣愣地看着她,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倏地,红鼻头睁开眼睛。
“……”
原来是在做梦。
朦胧间,女人焦急的面孔浮现出来,温柔无害的表情跟昨天晚上没有分别:“小石头,你没事吧?”
她的手臂上有几道鲜红的印记,看起来是刚刚才被抓伤的。
红鼻头捂着狂跳的心脏,还分不清什么是什么,看着女人的手臂,还是先小声道了歉。
女人温和的摇摇头,眼神落下来,似乎戴上了脚踏实地的如释重负:“没关系,你这孩子从小就容易叫梦魇住,只是几道红痕,没流血,不碍事。”
女人带着母亲特有的宠溺,像寒冷冬日中的暖炉,火光盈盈,热气腾腾,温柔化在她的眼里和嗓音里,让红鼻头刚才紧张到极点的心一点点融化,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时候母亲的怀抱。
“……”
女人将红鼻头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后背。
红鼻头又闻到了那种让人很安心的香气,最后一点脆弱害怕的情绪也不见了。
“谢谢阿娘。”
女人笑眯眯地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触感有些凉。
“好了,不害怕了就别在床上赖着了,免得你阿爹回来又要念你。”
红鼻头点头,一个咕噜从床上翻起来。
可能这就是代入的角色是小孩的好处吧,害怕来的快,去的也快,精神没的快,恢复的也快。
天光透过门口打进来,将屋内投射出明显的明暗交界面。
红鼻头踩着石砖,刚踏到光落进来的地方,脑袋里忽然又冒出刚才的梦境。
按照游戏内故事一的套路,梦境也许只是精神污染的一种体现,但是,红鼻头就是觉得,这次的梦一定带着不得了的信息量。
红鼻头屏住呼吸,朝院落中看去。
只见昨天晚上回来她在院落中看到的那几条狗,全部不见了。
深秋,正午的阳光依旧毒辣,只是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就好像要被晒脱皮。
红鼻头站在光里,却有种脊背生寒的后怕感,心脏一跳一跳。
“小石头。”
红鼻头吓了个激灵,差点被面前的门槛绊倒。
女人无奈地叹口气,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极尽耐心轻柔:“不怕不怕啊,我们小石头胆子最大了。”
红鼻头轻轻吸了口气,捏住衣角,像是鼓足了全部勇气,才带着颤音说:“阿娘,院子里那些狗呢?”
女人朝院子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太阳:“这个时辰,应该是被你爹带出去遛了。你不知道,这几条狗脾气大的很,明明是我们好心把它们收回来,结果它们动不动就要咬人,只能拴着。这狗啊,如果长时间拴在院子里不活动,会出毛病,只能辛苦你爹每天去遛,哎,真是——”
话到这,女人摇摇头,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算了,你爹不让我多说,以后这事,你别问了。”
女人说话算话,嘴严实得很,后面,无论红鼻头在用什么样的方法跟她提这个,她都三缄其口,再不愿意多说一个字了。
没多久,男人回来了。
像女人说的那样,回来的时候,他牵着那四条狗。
这四条狗相当不配合,虽然没有狂吠乱叫,但是肉眼可见的在四处挣扎,而且时不时就恶狠狠地盯着男人,好像恨毒了他。
红鼻头略感不安。
作为土生土长的星际人,她对狗这种生物的理解,仅限于作为家庭宠物,而且知之甚少。像这个星球这种时代背景,狗作为能够看家护院的一种生物存在,对主人的感情是否能丰富到可以露出这种眼神,她实在不太了解。
推搡间,四条狗终于被扯回了院子,男人骂骂咧咧地将它们重新拴在昨天红鼻头见到它们的位置。
这时,一条狗忽然抬起头看向它,露出了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哀求的悲悯,既像是在恳求她放它走,又像是在可怜她什么。
不等红鼻头再仔细看,她的视线就被男人挡住。
男人擦了把汗,勉强从疲惫中挤出个笑容来:“好了,小石头,别看了,回去陪我们吃饭。”
红鼻头没多说什么,别过身子转头进去。
接下来的剧情跟昨天发生的差不多,普通的吃饭,普通的闲聊,普通的被催促睡觉。
当然,晚上吃的东西值得一提。这回,他们晚上吃的东西特别普通,就像是红鼻头印象里一样,没再有昨天那种令人费解的情况了。
红鼻头其实觉得这段剧情有点可以,可是阿娘身上的味道太让人安心了,她来不及细想,就被哄到床上,又睡着了。
晚上,红鼻头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那声音不大,但是频率异常高亢,紧接着就是女人的尖叫声和带上拼命求救的喊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
阿爹的声音响起来:“快进来!你是哪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女人的声音带着非常明显的哭腔,颤抖到几乎没办法说出成串的句子:“我、我也不知道,我家乡闹饥荒,跟着村里人一起出来逃难,可走着走着跟他们走散了,莫名就跑到你们村子里。本来以为是个安全、有饭吃的地方,没成想,半夜竟然遇到这种事……”
一段脚步声后,阿娘温柔的声音跟着响起来,语气轻柔,还带上开玩笑的调侃:“我就说隔壁婶子怎么老是抱怨家里的饭少了,原来真的是村里进了外人。姑娘你先进来吧,你不是本村人,不知道村子里的禁忌很正常。”
遭了那么大的难,女人整个人都紧绷着,看到了另一个女人,悬着的心放下去不少,啜泣声都停止了。
阿娘笑笑,替她将乱蓬蓬的头发笼到身后:“我们这里,晚上会有野人出没,本村人碰到了,有时候心里都打怵,外乡人碰到了,肯定会触到他们的逆鳞,你能讨回一条命,已经是福大命大了。你先休息一晚上,明天我们告诉你该怎么办。”
红鼻头扒着窗户,悄悄往院子里看。
明亮的月光下,女人脸蛋灰扑扑的,看起来的确是经过了好一阵逃亡才来到这里,但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头发和衣服因为动作让出一段空隙,露出一段异常白皙的后脖颈。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逃荒的人。
只是今夜天空还布着阴云,眨眼功夫,乌云就飘到了月亮上,遮住了所有光线。女人也被邀请进屋,红鼻头没了再仔细看一眼的机会。
红鼻头这次作为主角的家庭不算贫寒,但也只有两张床铺。
原本是她和阿娘一张,阿爹一个人一张,因为女人,变成了她和阿爹一张,阿娘和女人一张。
女人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一夜中,她多次起夜,反反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红鼻头很困,但被她来来回回的动静吵闹得不行,既睡不着,又做不到完全清醒透透跟着她出去检查什么。
就这样,天边泛起鱼肚白,一轮明日缓缓升起。
阿娘像往常一样起床做早饭,阿爹吃完后立刻扛起镰刀去地里干活。红鼻头觉得这个女人是故事的重要线索人物,借口之前跟一起玩的小伙伴吵架了,没跟阿爹一起去田里。
红鼻头以为,只要今天一直跟女人和阿娘在一起,就能得到很多重要线索,但是,阿娘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一旦要跟女人说村子里的秘密,就会把她支出去,但凡发现她在偷听,就一个字也不说了。
红鼻头在家里待了一整天,唯一得到的线索就是女人叫春花,其余的内容,她一点儿都没听见。
“……”
她终于忍不住吐槽了:“这故事这么藏着掖着,这么能卖关子的吗?”
——急急急急急!
——我们跟你一样急急急急急!
在主播和弹幕一块急急国王病症发作时,这天夜里,红鼻头终于触发新剧情了。
虽然对于对于很多弹幕来说,这段剧情的触发,比不触发要让人难受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