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波爆炸了。
这就是精神魔法产生影响的过程。
人类的智慧啊……这真是穷则思变的典范。
露西塔慨叹一声。
至此,精神世界层的秘密已经悉数被露西塔领悟完成。
她重新踏入精神世界层。
那些从前隐匿着的、架构整个精神世界层的规则一条条浮现出来,世界结构在她眼前明晰。
她伸出手去触碰那些规则线,刚想凑近去研究一下,那只手就被突然出现的盖娅紧张地按住了:“别,露西塔,这些规则不能乱碰。”
露西塔抬头。
神的手是没有触感的,她只觉得手背上贴了一层湿润的水汽,五根手指都被轻柔地禁锢在原处,移动不得。
“我只是想看看,不会乱动的。”露西塔解释道。
“是我太紧张了,感应到你的闯入,我不得不过来看看。这些规则的架构方式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很重要。”盖娅说:“这一层空间,数万年从未有过闯入者。”
她神色复杂:“这么快就领悟了世界规则,果然是你。”
领悟世界规则么?
露西塔看着这片世界层里纵横交错的规则线,隐晦地打量了一眼盖娅的神色。
关于规则的权柄,是唯一的神明的领域。
这领域理应不容冒犯,对治下的生灵永恒封闭。
而现在……
她冒犯了神的领域,拥有了与神抢夺权柄的可能,但神看起来并未动怒。
露西塔并未因此放下戒心。
神不喜不怒,也许下一刻就能温柔地拂灭她的生机。
露西塔在心底默默衡量了一番。
神洞见一切真实,她也洞见一切真实;神掌握世界规则,而她如今也闯入、并且触摸到了精神世界层的规则。
也许现在的她,可以利用精神世界层的规则稍加抵挡?
她暗暗警惕地注视着盖娅,忽然发现一个事实:盖娅的身形比上次所见更加虚幻了。
这个发现让她吃了一惊。
她知道盖娅自从沾染了人性之后,就一直在走向衰竭。但对于神的时间单位来说,她到衰亡的时间理应还有数百年。
而现在,距离上次见面不到半年,她的身影就明显虚幻了不少。
露西塔不知道按照这个速度,距离神的衰亡还有多少时间,但她知道那需要的时间一定不长。
为什么会这样?
她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您看起来不太好。”
“我很好,孩子。”很奇怪地,盖娅没有像上次一样坦诚地承认,而是带了一点安慰似的,又说:“你很好,孩子。”
如果说第一个“很好”是强自安慰,那么第二个“很好”就是欣慰的夸奖。
是在夸奖露西塔懂得安慰自己吗?
露西塔不明所以。
盖娅似乎是从附近的水域上来的,头发蜿蜒连接着歌罗河,就连刚刚接触露西塔的手背时都氤氲了一层水汽。
她自觉进行了对露西塔的提醒,没等露西塔回答,就消散在这片世界层里,徒留下纵横的规则线,冰冷地交错在露西塔眼前。、
露西塔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只能对盖娅的健康状况徒然担忧着,一头雾水地望着神离开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一更
第82章 放逐之船16
露西塔离开了精神世界,回到现实。
台上已经唱到了最后一段。
“穿过金黄的麦田,穿过轰隆的机器。我们站在一起。”
掌声不绝于耳,不知是谁发泄的吼叫掺杂在人声里,一片沸腾的荒园。
在不远处的街角,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在嘈杂的人群里丝毫不引人注意。
但露西塔的听觉实在过于灵敏,下意识循着声音望了一眼,就听见鼓掌的人在和面包摊前的小贩搭话:“你听过这首歌吗?”
“没有。”小贩摇头。
“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
“好。”小贩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就是感觉过会儿歌唱家就要被抓了。”
“是啊。”她接过小贩的话头,叹了口气,发出一声嗤笑。
露西塔:!!!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那段歌罗河上越冬鸟的旋律,那段让露西塔和琳妮娅始终不能忘怀的、充满力量的旋律,正是出自这个音色!
她忍不住打量起那个人。
乱糟糟的棕色短发,依稀能看出剪裁不错的外套上打了好几个补丁,还有那粗糙的、已经显出风霜的沟壑的脸。
她脸上的线条很硬挺,看起来就像长年板着脸一样,乍一看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那人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铜币,珍惜地点了点,递给面包小贩,换取了一大袋粗糙的黑麦面包。
似乎感受到了露西塔的注视,那人忽然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露西塔没有躲闪。
两相对视,露西塔发现她瞳仁的颜色和头发的颜色如出一辙的,是幽深的深褐色,浮动着未知的雾气。
露西塔一眼撞了进去,一时愣神。
那一瞬间,她似乎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一场大雪,抑或是一幕璀璨的星图。
似乎对视的时间有些长,那人一惊,匆匆地转身就要走。
但普通人怎么甩得脱露西塔?
那人似乎是很熟门熟路地七抹八拐地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似乎松了口气,脚步慢了下来。
露西塔走在她的身后,笃定地叫了一声:“弗兰卡。”
那人霎时顿足,回身望过来。
看见露西塔出现在身后的那一刹那,她猛然抱着面包袋往前飞奔。
果然是,果然是她!
弗兰卡跑得再快,也比不上能在空间世界层不断穿梭的露西塔。
她再次拦在弗兰卡面前:“我不是来抓您的,事实上那首歌就是我找到的!您居然真的还活着,太不可思议了!”
不知是因为相信了露西塔,还是发现怎么跑都跑不过她,而她又看起来不太危险的样子,总之弗兰卡停住了脚步,戒备地望着露西塔。
她怀里的面包不堪颠簸,掉出来几个,掉在了地上。
露西塔俯身把面包捡起来,拍拍上面沾染的土,重新递给她:“给你。”
弗兰卡默不作声地接过,没有再反驳说自己不是。
她弗兰卡顶天立地,从不愿意改名换姓,以别人的名义活着,尽管这在某些时候显得十分地愚蠢。
弗兰卡就是弗兰卡,无论活着还是死去。
如果这算是艺术家的怪癖的话,弗兰卡的怪癖在艺术家堆里也许也不是那么地怪。
露西塔的眼里闪闪发亮:“您是一位伟大的音乐家!所有人都说您死去了,我真的一度为您感到遗憾。真想知道,您是怎么活下来的?”
怎么活下来的?
弗兰卡没有答话,抿紧了嘴唇。
这一切都要感谢疗养院那个护工大姐。
那时候,她被打成背叛神灵的疯子,关在暗无天日的疗养院。
一开始她猜测大姐是不是自己的歌迷,或者是出于别的目的的好心人,总之她给了弗兰卡一切她能给的优待。
她会给弗兰卡的食物里偷偷加肉,会时不时询问弗兰卡的需求,为她偷偷找来纸和笔,以满足她的表达欲。
她那样沉默忠厚,却为了弗兰卡这个陌生人不惜冒着风险做一些她以前从来不做的小动作。
弗兰卡本以为那是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满足。
她接过了纸笔,在夜深的时候,趁着无人巡逻,就坐在窗边就着星光,开始写自己也许永远都不能见天日的绝笔书。
天河上群星闪烁,天河下万家灯火,相互倒映着,同样纷繁、同样暗淡、同样夜夜依旧。
写着写着,她把那张纸翻到背面,写下了人生最后一首曲子。
那时候,她绝望地想,如果这首曲子能保存下来,她甘愿即刻就死。
那时候的弗兰卡,怎么也没想到,那位护工大姐居然能为她做到那样的地步。
法庭的人要给她注射针剂,让她就此消失在疗养院里,是那位大姐听到了风声,策划了夜晚换班的事,偷偷将她放了出去。
她那时候问:“那您怎么办?”
大姐拿出一根草绳:“我会说,我送饭的时候被您袭击,钥匙也被抢了,被您用编了不知道多久的草绳绑在了这间疗养室里。”
确实,这间房子说是疗养室,其实不过是铺着干草的牢狱罢了,要干草确实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