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真的有个火柴人头顶一团火,在那里左右乱跳。
活跃而汹涌、热烈而浓郁的情绪,扑了拿着书看的人一脸。
惊得人眼球都掉落一地。
在惊奇过后,很快就顾不上里面出现的“到底是谁的锅”相关的内容了,小孩捧腹大笑,姑娘们也是掩着嘴喜笑连连,乐不可支。
“哈哈哈哈……”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当爹的吗?
在这个尚且古老的时代,父亲这个词语,象征着很多东西,譬如权威,不可置疑,即使是穷人家的父亲,伴随着沉稳、顶梁柱这样的角色的同时,也通常是不可挑衅的代名词。
更有孝道一词约束,使得孩子对父亲有种天然的敬畏。
看到狄先裕被坑得跳脚的欢乐日常,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疼,不是为他打抱不平,而是哈哈大笑。
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就是觉得有趣,快活,还想再多看一点!
他们看过之后,浑身舒畅,又觉得还不够,还想再多来一点,那种意犹未尽还心痒痒的感觉,就跟有小蚂蚁在身上爬似的。
笑过,快活过之后。
看书的人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
很快有人想起来,这不就是糖葫芦仙人最可恶的地方吗!!
“可恶!”
“果然是亲父子,一个德行!!”
总觉得这书没写全,东扯西拉的,还有呢?中间的细节呢?还有前因后果呢?这么多年难道就发生了这点事情吗?养没养过孩子的都知道,不可能!!
就好像又渴又饿的人隐隐约约看到了满汉全席,却只吃到其中冰山一角的三五种,完全满足不了已经被狠狠打动的味蕾。
可恶!!!
不可以只有他们一个人受这个苦,于是当有人来找他们打听这书好不好看的时候,他们抱着“坑里好,坑里妙,坑里人多呱呱叫”的想法,非常积极的安利。
什么?听说文笔不好?不不不,你知道内容有多有趣吗?看完你绝对会来感谢我的。
天知道我抱着书乐呵呵笑了一下午,这种快乐简直千金不换!
……
在各种花里胡哨的安利词下,还有对十五岁就能中□□的感兴趣下,更是对颖悟侯和狄昭昭这对离奇父子的好奇中,本就有盛名的“垂钓仙人”的新书,在京城内飞快卖脱销了。
看书的时候乐呵呵,直到书看完后合上,有些人才后知后觉的猛然跳起来,然后把书赶紧拿回到手中翻看。
等等,刚刚书里面说了什么?
那些事都是谁干的?!
***
皇宫。
按照雍朝惯例,在簪花宴后,会宣读圣旨给一甲三名授官,随后新科进士会分别从正阳门、东前门、西前门出宫游街。
二甲和三甲的官职,都需要参选了庶吉士后再通过分配、考核获得。
梁总管亲自捧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授一甲头名狄昭翰林院从六品修撰;授一甲第二名齐峥翰林院七品编修;授一甲第三名胡路学翰林院……”
在殿前两侧,站有数位内侍,他们随着梁总管的声音,声叠着声朝外洪声传唱,数声同响,重重叠叠,犹如在山野中回声滚滚,声势格外浩荡。
站在一众学子之首的三人,此刻尤为瞩目。
若日后不能在官路上出头,这会儿很可能就是人生中最璀璨、最荣耀的时刻了。
在一甲三名的授官圣旨宣读过后,梁总管又从旁边的红木托盘上取过一道圣旨。
他定眼看了看站在队首俊朗挺拔的少年,捧着圣旨,再次运气扬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修撰狄昭学贯经史,年少英发。除社稷之害虫,靖四方之祸患,功勋卓著,百姓称颂,朝野共仰,特擢狄昭任大理寺寺丞,赐穿蟒袍。望卿明察秋毫,正国法,安民心,以副朕之厚望,钦此!”
在十几内侍的重重扬声下,在殿前的官员都感觉到何为天子垂青。
才刚刚入仕,便连跨越三级,从六品直升正五品,还毫不避嫌的让祖孙处于同一衙门,这是何等的青睐和看重?
即使当今看重能臣,用人不拘一格,但也从未有此先例。
许多官员都在心中暗暗心惊,思绪万千,但即使是平日里战斗力最强的言官,思前想后都觉得不好意思站出来反驳这份功绩和升迁。
景泰帝平日里升迁就给得干脆爽快,但凡能做出功绩,就定能很快得到提拔,
即使不算那些零零碎碎的,只算淮南王私铸□□案、还有近来军械案,都没有谁好站出来说,此事不妥。
若是真要站出来,多少也要掂量一下自己身上的功绩够不够?
你去抨击旁人升迁过快,结果仔细一算,自己身上的功劳还没有人家多,结果官位还比人家高,岂不是脸上无光?
在思忖和心惊中听完了十几人声如洪钟的宣读圣旨,只感觉好像有一颗耀眼得灼人的太阳,要在眼前冉冉升起。
本就站在最前方的狄昭上前一步,在明媚的晨光中,双手高举接过圣旨:“臣领旨。”
站在前头的狄松实、萧徽、姜琛等人,此刻心中也不免替狄昭高兴。
今后若无意外,昭哥儿的仕途将会是大路坦途!
许多官员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们望向狄昭父子师徒的目光中,不免带上了些复杂,或羡慕、或嫉妒、或欢喜、或不忿。
狄昭就站在那里,乌眸炯亮又坚定,好似这些目光都无法动摇他的内心分毫,犹如山岩和青松,既不畏风雨,也不惧前路。
等到繁冗庄重的流程结束,狄松实走过来。
面带难掩的喜色。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拍拍孙儿的胳膊:“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祖父在正阳大街等你。”
他虽没能坐上那三匹打头的御马游街,但亲眼看到儿孙都先后踏上这条路,只觉此生无憾了。
狄松实很正经,很感慨。
但狄昭却压低声音,凑近后背对着人群,狗狗祟祟的跟他说:“祖父,你帮我看着点爹爹,我总感觉他最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一副“我怀疑爹爹在搞事”的表情。
表情一灵活,就和刚刚在人前那副君子浩浩如天地正气的模样截然不同。
狄松实的感动戛然而止,脑袋里顿时浮现出数不清的无头官司,剪不断理还乱的那种。
他回忆了一下:“你爹最近好像是有些亢奋。”
顿了顿,他猜测:“会不会是因为阅兵大典的事?”
二郎就是个爱凑热闹,爱吃爱玩的性子,能参加这种新鲜事,听说还在里头出了不少让人骂骂咧咧、又让主官不禁叫好的主意,最近在家亢奋的猴叫他也是知道的。
狄昭昭一脸警惕,摇摇头:“之前应该是,但最近这段时间,尤其是我考完殿试之后这两天,爹爹看我的表情不太对劲。”
猫猫警惕.jpg
狄松实有些诧异,但还是觉得应当是多心了。二郎能有什么心眼?也就能把小时候的昭哥儿欺负得哇哇直哭了,自从昭哥儿长大之后,他看着二郎每次都是炸毛跳脚的那个。
但看着孙儿一脸郑重拜托的表情,狄松实还是应下道:“行吧,我帮你看着你爹。”
他抱着“二郎没甚心眼”“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平和心态,带着欢喜,在诸位同僚的贺喜下,一路出了皇宫。
没多久,就听到了百姓热议。
与往年不同的是,竟然还伴随着喜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还有阵阵不可思议的惊呼。
狄松实:?
这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大家精神出了问题。
正阳大街已经清场,所有车马皆不可通行,连上朝出宫官员的车轿,在这一天都是绕路而行。
狄松实也是从旁边的街道,绕过去打算与家人会合。
三年一次的御马游街,确实是全京城最热闹的时候,大半人都会来瞧瞧热闹,看看新科进士,看看骑着高头大马、风头无两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于是乎,狄松实的车轿就遇到了热闹的人群。
许多官员的车轿也都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即使是才到京城的官员,脑袋顶端也不由浮现出一堆问号。
难道是他们落伍了吗?现在新科进士游街,都会让京城百姓兴奋到犹如野猴一样又笑又叫了吗!!
在车轿穿梭中,隐隐约约有“哈哈哈”“颖悟侯”“好坑啊”“这爹当的哈哈”“这书好玩”“状元”“厉害呀”“那我就不客气拿麻袋套走了”……
狄松实终于忍不住,对车轿外的人吩咐:“去问问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
“回老爷的话,大家在为一本名叫《状元儿时二三事》的书开怀、惊叹。”车外的侍从回复道。
“好像、好像是闻墨书坊的新书。”
狄松实额头上冒出一根黑线。
他沉默了一瞬,而后道:“去买一本来我瞧瞧。”
类似的事情,在一同出宫的许多官员身上都有发生。
“去买一本来。”
“颖悟侯写的?”
“颖悟侯写的什么书?竟然能让百姓如此开怀又惊奇?”
不多时。
皇宫中的鼓乐队、仪仗队,在前方奏乐开道,簇拥着一甲三名学子前后顺序骑马出正阳大门。
铜锣喧天,乐鼓齐鸣。
紧接着,二甲从东前门走出,三甲进士则从西前门离开皇宫,都有鼓乐仪仗开道,但一甲三名的地位和仪仗规制截然不同,高出不止一个规格。
狄昭昭坐在高大的骏马上,从正阳门出宫,又在前行过程中与另外两队东西向而来的进士队伍会合,当整个仪仗队成型,豪气贯日月,英风动大地,狄昭昭都一时间感觉心神激荡,风头无两。
整支队伍缓缓步入正阳大街,打头的就是骑在雪白骏马上的红锦色蟒袍的狄昭昭,他头顶簪花,乃纯金细丝雕琢的花瓣,饰以翠色欲滴的碧羽,轻缀银丝编织的流苏金线,配以一身蟒袍,当真贵气凛然,不容侵犯。
狄昭昭本就面容俊朗,偏白的肤色在锦红蟒袍、金碧簪花的衬托下,愈发明亮如晨光。
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眉宇之间的勃然英气,好生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