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娴静点的女孩子嫁过来,那能行?
狄先裕使出浑身解数,绞尽脑汁,终于不负前些年被盯着念进去的那点书,灵光一闪道:
“酣嬉淋漓!没错,酣嬉淋漓!”
咸鱼觉得这个词好:“你想想两个孩子在一起,谁也不扫兴,有喜欢的事就去干,多开心?让他俩自己折腾去,刚好就闹不到咱俩头上了!”
消耗光臭小子的精力,总不能还来坑爹吧?
顾筠顺着这个思路一想,总觉得还是不放心:“咱昭哥儿也没小时候那么欢实了吧?”
狄先裕好似很有理的分析道:“我跟你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想想昭哥儿去大理寺当差,想破案、要服众,还要管人,肯定要拿出点威严来。白天就很辛苦了,要是回家还不能松快松快,让精神舒缓,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那多累啊?”
“你说是吧!”咸鱼眼睛炯炯有神,发出求认同的光芒。
“什么话到你嘴里过一遍,感觉就不一样了。”顾筠笑了下,她想了想打了个比方,“都跟那话本子里王母娘娘的蟠桃似的,水灵甜香又诱人。”
狄先裕顿时挺直腰杆,气势嗖嗖往上窜:“那说明我说的有道理!!你想想啊,昭哥儿总是冷不丁就搞个事,不是以身犯险,就是被仇家盯上,别的娴静乖巧的姑娘,可不得吓到?云翎冉就不一样了,别说忧心害怕了,她说不定还想提起武器去锤爆人家脑袋。”
咸鱼振振有词!
顾筠看着他,忽然反问:“那你不怕万一云家那姑娘真跑去边关上战场,昭哥儿在家担心?”
狄先裕震惊失声,他都没想过这种可能。
但是他也知道,云家那小姑娘别看才十几岁,换到现代也是才初中毕业刚刚考上高中的孩子,但也是从小嚷嚷着要上战场的。
他挠挠头,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两孩子自己折腾去吧。”
他就不掺和了!
要不然万一以后昭哥儿独守空房,寂寞担忧,没事做又跑来坑爹怎么办?
***
狄昭不知道,他爹娘已经看透他最近的不对劲。
他从轿子上下来,先左右看看,又嗖地一下弹射起步,蹿进大理寺,像是一只被狼盯上的兔子,大跨步几乎走出残影。
各国使臣已经离开京城,有的松了口气,少数欢喜,有的则面色惨淡犹如心口被剜了一刀,有的附属国使团的气氛则有些怪异了,受害的自然是巫马靖。
据说景泰帝已经派人低调前往,意图搞事。
原本潜藏着的这份难以预料的危机,让不少人牵肠挂肚一两年,被狄昭这么轻轻一搅,狂野地奔向了未知的方向。
同样以对战中威力未知的姿态奔向远方的,还有狄菌设计和主导完成的新式战车。
如今京城俨然又是一副全新的风貌。
任哪个国家的百姓,当着许多生出野心的来使的面,大演军武,以强横的姿态将其碾得一丝气势也无,都会觉得尤为爽快,气势豪迈!
在这种情况下,大理寺的压力大了不少,连审核后接收下来的案件,都比去年多了三五倍。
今日正是攻坚复核会开始的第一天。
等狄昭昭走进大理寺后,许多纷乱的情绪就被压了下去,在一声声驻足恭敬问好中,他一点点整理着表情,使其平淡下来。
托这张脸的福,狄昭不需要摆什么冷脸,只需要不笑,表情平淡一点,整个人周身的气质瞬间就威肃起来。
攻坚会计划是一个月,在一个月内,各地能手集中所有精力攻破案子,人在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处于集体氛围中做一件事的时候,效果是最高的。
这也是把各地能手都召集到京城来的原因之一。
按照策划,此会每年由大理寺卿率领,在不影响大理的工作运转下,尽力抽调一到两名少卿或者寺丞参加,各个寺丞手下捕头差役,都要抽调十分之一前来帮忙。
狄昭作为参加这场群英荟萃的盛会的寺丞之一,他的班底自然全部投入进来。
只见这间最大的衙署公房内,有身着大理寺服饰的差役来回忙碌着,还有堆成一座座小山丘一样的卷宗,层层叠叠,又高又厚,看起来颇为压人。
偌大一间宽敞明亮的方正衙署公房,如今除了中间那张大桌,还有桌边的空闲区域,放眼望去,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太好找。
狄昭昭对此早有预料,倒也还好。
但那些第一次来京城参加的,看着这场景都不由咽了咽唾沫,好像“哐”的一下,肩膀上落了一座大山。
如果不是亲自步入大理寺,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被什么人诓骗来做牛做马了。
“仲捕头,当日南山一别,许久不见,你还是风采依旧。”狄昭昭笑着找到眼熟的人打招呼。
仲岳作为南山府赫赫有名的神捕,自然也被邀请了,只是他去年被案子缠身,没能前来罢了,他豪爽笑道拱手:“要论风采,狄寺丞才是风采照人,我远在南山都有耳闻。”
听到这边的动静,在场不少人都将目光投过来。
除了其中几个捕头,大多数搞技术的人都沉稳内敛,不少都不擅长交际,尤其是这种陌生的场合,不在角落里一个人呆着,都算是其中偏外向的。
但凡事总有例外,技术宅里也偶尔会冒出社牛。
“早就听闻狄小神探的赫赫威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周道耕上来就是一句热情的打招呼,又十分自然的介绍自己道:“狄寺丞,我是宝桐府来的周道耕,因为会看点脚印、在雕塑方面也略略有点名气,有幸被大理寺邀请来了。”
他拱手行了礼:“不过我在脚印识人方面的造诣,与你相比还是略逊一筹,往后这段时日还望多多指教。”
他早年还是有点别扭的,如今想开了,俨然一副达者为师的态度。
不过狄昭昭却是猜到,周道耕怕是得到了消息,今年的攻坚会吸取了去年的经验,改了模式,会先分小组进行,周道耕这是想先跟人拉拉关系,混个脸熟,方便组一支高水平的小队?
狄昭昭回了礼,才道:“神探之名不敢当。周前辈投身此道多年,经验丰富,想来也有一番独特的见地,相互交流便是,谈不上指教。”
又闲话几句,周道耕觉得时机不错,便开始介绍。
“这位是钱老。”
“这位是孙学士,擅辨笔记。”
“这位是齐掌柜,精通古玩,最善辨别造假的物证。”
周道耕如鱼得水地介绍着几人,又时不时和狄昭昭闲聊两句,左边夸夸,右边捧捧,倒是让场面一下热闹又和谐起来。
狄昭昭与人说话的工夫,他手下的差役也陆续进来,项肃带领着一行人,没有丝毫拖沓,井然有序地搬好一摞摞早已分门别类的卷宗,放到中间那张大桌的合适位置。
眨眼的工夫,事先准备好的差役,又摆了一个个牌子,有卷宗分析、脚印辨别、指印比对、物证区等等。
方小石自然也是争取到狄昭这边来的,他领着几个人,在整个衙署公房的最前方,挂上了一块巨大的布,布上分好了组,下面还夹着一个个写了名字的竹块。
然后又有人引导着大伙落座。
原本还杂乱热闹的衙署公房,在项肃等人进来没多久后,就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这个过程中,只听见狄昭昭简单指挥了两句,麾下人手便井然有序、默契十足的配合办好。
已经落座的各地能手,回忆起自己当地衙门办事的情况,哪有这样的?不由再少了几分随意,有些肃然起敬。
“难怪狄昭能上任半年里扫荡式的破案,还真不是浪得虚名。”老钱低声同身边熟人嘀咕。
不过不等身旁人回话,狄松实大跨步走进来,他面色威严,但又与平日不同,带了些许近人的和蔼。
狄昭昭率先起身相迎。
众人也跟着齐刷刷起身,拱手道:“见过狄寺卿。”
狄松实一挥宽大袖袍,又径直走到前方。
“诸位无须多礼。”
狄松实周身积累的是多年为官的气势,如今许多功劳和封号在身,一身深紫色的官袍显得很是威重。
他表情沉稳,不怒自威。
只是站着前方,衙署公房内都自发的安静下来。
狄松实也不喜繁琐,自我介绍了一番,又说了些大义鼓舞的话,即使在场众人许多都是老油条了,也不免听得有些心潮澎湃,热血翻涌了。
若非吾辈始终坚持锄奸卫道,又岂会有如今乾坤清朗,百姓安居?
正在情绪高昂之时,狄松实指了指他身后的那块夹了许多名字的,高高挂在墙上的布。
他道:“有了去岁的经验,为持公平,也让诸位一目了然,增设此龙虎榜,以画正字之式记功,最后在龙虎榜独占鳌头者,得御赐牌匾。”
一群人呼吸都微微变化,目光不由落到高挂的墙布上。
狄昭昭没冒头,情绪没亢奋,甚至很平静。
他被祖父上过课,自然知道这个龙虎榜是干什么用的。
压根不是因为去年大理寺宣布得匾额之人时,那一点小小的争议,而是为了激励众人,时刻看到龙虎榜上的变化,从而绷紧神经,你追我赶的投入。
即使是落在后面的,难道看着自己落于人后,甚至成绩惨淡,好意思摸鱼划水摆烂吗?
相比去年增设的小小一张榜,不花几个银子,但效果是无疑的。
就如同分组一样,因为去年模式是一个个案子挨个看,集中所有人的力量破一个案子,然后再下一个,这样效果是非常好的,但同一时间,一般一个案子就几个人发表意见,其余人只能闲看着。
导致有些来参加的人没有物尽其用,浪费了许多时间,最后总共破掉的案子数量虽多,但明显还能更多。
狄松实哪里会让这种事存在?花钱从地方特意请来,一个月好吃好喝的供着,就偶尔划水出出力?
于是今年计划就被更新了。
分组攻坚,最后留五到八天的时间,再集中去对付那些疑难的悬案。顺手又添了一张龙虎榜。
简单介绍完了情况,狄松实问:“诸位还有何疑问?”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提出疑问了。
狄昭昭便主动道:“既没有问题了,那直接开始吧。”
他也早已习惯狄松实这种效率,他率先走到物证区那边,挑选了一个合适的空位坐下。
周道耕一愣,邀请道:“狄寺丞看脚印能辨认出性别,身高,年龄,体型等诸多信息,来我们这一组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狄昭昭调整了一下椅子的位置,看着眼前一小撮漂浮着的蘑菇字条、蘑菇碎画,他摇头拒绝。
如实道:“我个人在观察物证细节比较有心得,也最为擅长,先来这边攻坚效果最好,能破更多的案子。”
第163章
周道耕虽有些可惜, 想给他们小组拉个强手,但听狄昭昭的说辞,也没再劝了。
毕竟他善为人, 最知道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
更何况是这样一颗自幼长势良好,盖过田里同一茬瓜的鲜嫩瓜王。
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珍惜自己的天赋,喜欢东搞搞,西摸摸,最后碰了一鼻子灰才会沉淀下来。他何尝又不是这样?信心满满去接手族里生意,亏了好大一笔家财,回头才发现学雕画时无意中开发的才能, 竟是如此难得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