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他们这组落到倒数,张全自然也急,要是自然增长也罢,努努力也不是追不上。但一个个都像是磕了药似的兔子似的,走着走着就忽然往前蹦跶一截。
谁顶得住?
能坐在卷宗组的,还能看不出这间屋子里汹涌流动的暗潮?看不出才叫眼瞎,奇怪了。
张全飞快的瞟了一眼狄昭昭,身体十分诚实地往仲岳身边凑了凑:“略有耳闻,仲捕头是想说……?”
狄松实进屋后,先到龙虎榜前交代一番,又仔仔细细地打量龙虎榜。
很快,有大理寺差役用红色颜料,在其中一些黑笔画上,镶了个鲜红亮眼的边。
有大概十分之一的“正”字笔画被镶边。
不少人都有,但因为狄昭昭那一溜的“正”基数最大,所以红得格外突出亮眼。
见大伙都被这一变化吸引得看过来,狄松实环视一圈,正色道:“今天大理寺又收到从各地传回来的消息,有五桩案子凶手落网,审讯结束,可以归案。”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众人明显振奋了不少,屋子里的呼吸都因激动急促了几分。
不管在这间屋子里争得多么激烈,但听到有案子真的顺着他们提供的线索被破,凶手受到惩治,这才是最让他们兴奋的事情,从中获得莫大的成就感。
如果不能破案,他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狄松实继续说:“今天传来的消息中,五桩案子,第一起是梅济府破门劫杀案,已经根据画像抓捕到曾经踩点的嫌疑人梅某,审讯后招供了案件始末,与当年细节都对得上号,被劫走的孩子据招供是卖掉了,根据当年买卖人找到孩子,是当地衙门接下来的目标……”
“第二起是奇台府剖腹取紫河车案……”
狄松实简单总结了五桩案子的结果,没有占用太多时间。
一人一盏茶时间算下来,近百人浪费的时间也很惊人了,狄松实哪里舍得?
“……今年咱们攻坚会的战绩非常好,堪称成果斐然,若这个势头保持下去,定能打得四方宵小闻风丧胆,气焰全无!届时本官定会为大家请功,今年的封赏和记功,也会比去年更为丰厚。当然案子对应的赏钱,也无需我多言,想来诸位都心中有数。”
谁会心里没数呢?
瞧瞧那一个个正字,还有代表了已经彻底告破的红颜料镶边的案子,谁心里不清楚此次战果?
要知道许多府衙一年下来破的案子,都没有这次攻坚会多,更别说全是各地遗留下来的疑难旧案。
狄松实最后简单激励一番离去,整个衙署公房内的气氛也为之一变,好像一下被鸡血打满,暗暗沸腾起来。
狄昭昭自然也是情绪激昂。
尽管他知道祖父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每每多破一个案子,或者每每将自己从学习包里系统学来的技巧传授出去,就会有多一桩案子被破,就会有多一位凶手受到惩治,就会有多一个家庭从苦难中挣扎出来。
年轻气盛,本就更热烈昂扬,狄昭昭受到的激励更大,看着墙面上挂着的龙虎榜,还有一道道代表公义的黑红印记,只感觉胸腔好似有一团火在烧。
“此时不搏,更待何时?”狄昭昭乌眸炯亮,精神振奋。
准备大干一场!
同样被鼓舞了一点的周道耕、仲岳、齐见晨等人,身体才刚刚热起来,忽然就感觉背后有点毛毛发凉。
办案多年的潜意识嗷嗷狂叫,不妙!不妙!不妙!!
***
狄先裕躺在小院里,手边摆着盘酥炸零嘴,忧郁地看着天边鲜红似火的晚霞。
“昭哥儿今天又不回家。”他语气有点小哀怨。
吃过饭,也在小院里纳凉的顾筠,看了一眼正常消耗的酥炸小零嘴,还有吃得喷香的夫君 ,“非要昭哥儿在做甚?”
“劳逸结合,劳逸结合懂不懂!!”他悲愤,“明明昭哥儿从小跟我亲,怎么没学一学我,反而被爹一下就带跑偏了!”
这合理吗?不合理!
咸鱼有点委屈:“我都好几天没见着昭哥儿的面了,我还没起他就走了,等晚上回来洗洗就匆匆睡了。”
快乐的亲子时光都没有。
顾筠也慵懒翻看着账本:“我看你是一顿不逗逗昭哥儿就不舒服。”
也不知哪来的德行。
狄先裕振振有词,理直气壮道:“年纪轻轻学着跟爹一样老成稳重做什么?”
“那你明日去大理寺给爹和昭哥儿送饭?”顾筠提议。
咸鱼顿时怂了。
介于他现在的名声,还有每次去大理寺都被坑的经历,他现在还真的有点不敢去大理寺。
尤其是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真的害怕这个什么声势浩大的攻坚会,磨刀霍霍向咸鱼。
他咳咳两声,怂怂道:“还是不去了,免得打扰他们忙正事,感觉这个会听起来还蛮重要的。”
他就是有点心疼昭哥儿嘛,但如果需要他勇闯虎穴的话,那还是不要心疼了。
年轻人嘛,锻炼锻炼也是应该的!
无良的咸鱼,底线十分灵活地想着。
顾筠笑了一声:“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干,倒是可以去悦来客栈,或者云祥客栈看看。”
翌日。
外人眼里聪明绝顶,灵感沛然,实际上成日没事瞎逛、瞎玩的幸福咸鱼,溜溜达达地就走到了昨天媳妇提起的其中一间客栈。
虽然颖悟侯的名声很响亮,但许多人还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狄先裕很自然的走进客栈,挑了个不起眼的桌子坐下来,又让小二上了几个店里的特色菜。
才拿起筷子,门外就急匆匆跑进来个人,急得在门口踉跄一下,差点摔了一跤。
但他顾不上起身,忙大声喊:“荣家的!!荣家的!!赶紧去大理寺,有信了!”
围坐在靠里一桌的一对夫妇,也忙推开人群冲出来,脸上又惊又喜,急切到颤声:“在呢,在呢!!”
得知了有这样一群人守在京城后,狄松实就派了个人把这批人登记了一遍,大理寺人手很紧张,就让两边各出一人,帮着大理寺通传消息。
荣家夫妇检查着户籍之类的信息,又忙慌慌边跟着人往外走,边走边问:“小张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消息?是画出了脸,还是知道了身高体型年龄这种信儿?是狄昭大人发现的,还是哪位……”
也不知是不是心中太乱,以至紧张得有点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一大堂的人乌泱泱的跟出去,原本坐得满满的大堂,忽然只剩下狄先裕一个人。
举着筷子的狄先裕,忽然觉得有点突兀得不知所措。
“没事没事,破了案子是好事!”
狄先裕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正准备下筷子。
刚刚跟出去的一群人,又乌泱泱的回来,语气有点羡慕,又带着一点喜悦。
“不愧是京城啊,荣家那事我听着也头痛,感觉衙门人厉害也不一定能查出来,结果狄昭大人还真行。”
“荣家是幸运了,案子落到狄小神探手里,赵家、齐家都带信来了,他们的案子可都结案了,害人的凶手都抓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我的。”
……
七嘴八舌的声音随着人群逸散过来,已经刻入悲伤的面容中,浮现出一丝丝难得的喜意。
黑压压的乌云堆里被钻了一个小洞,透出一束难得的明亮阳光。
被阳光束照射到的咸鱼:“……”
有点别扭的挪挪屁股,又状若无事的竖起耳朵。
从外面回来的一群人,有点奇怪的看着这个用筷子夹空气吃的富家公子哥,很是不理解。
但是也没太在意。
大堂内很快又恢复了低声讨论嗡嗡一片的平衡氛围。
狄先裕吃完,想了想,又把几个随侍叫进来吃。
吃了一个多时辰。
接近三个小时的时间,狄先裕把大伙的遭遇,零零碎碎听了个十之一二,一个案子都凑不齐,但只是这十之一二,咸鱼都感觉自己要受不了了,眼睛酸酸的。
这段时间,大理寺一共来了两次消息。
第二次就不是狄昭昭了,而是一个狄先裕没听过的名字,叫周道耕。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听大伙提起的时候,也是很感激,很激动的。
狄先裕还收获了好几个名字,百姓如数家珍的说着他们的擅长的技术,还有破过的案子。期盼着自己的案子能落到他们手上。
又相互鼓励着:别心急,再等等,都来了京城了,这里聚集了全天下破案最厉害的一群人,肯定会水落石出的。
狄先裕耳根子软,最听不得这些了。
如果不是真不会,他都恨不得自己冲去大理寺,撸起袖子咔咔一通干,把这些案子都给破了!
咸鱼灵活的底线再次降低,觉得昭哥儿要不还是多加点班好了?
反正昭哥儿从小跟个小牛犊一样壮,精力满满,成天来掀他被窝,闹他起床陪玩。
多干点活全当消耗那一身精力了!
他这么想着,打算像偷偷来一样,又偷偷走。
不过巧合的是,这次案子情况可能特殊,有个大理寺的差役一同来找人。
他刚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
那差役一愣,显然认出了他,下意识行礼:“见过颖悟侯。”
大堂一静。
“颖悟侯?”
“是那个颖悟侯吗?”
“是他!!我没听错。”
这一刻,大伙脑海里想的并不是狄先裕那些功绩,唯一的念头是,他是发起攻坚会的狄寺卿的儿子,狄昭大人的亲爹!